此處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花還在想著,為什麽這個人還不離開,它還想趁著今天晚上,多對著鏡子練習練習。


    最後還是林盼兒主動開口了。


    “那秦立人……他是死了嗎?”


    “是。”花回答道。


    “是你殺的?”


    “對。”花看了這位名義上的世子妃一眼,“你想要報仇?”


    對方則是搖了搖頭。


    “我與他並無感情,隻是好歹也是認識了三年的人,悄無聲息地就死了,稍微有些感慨。”


    她的話頭頓了一下,才接著問道:“那你是皇帝那邊的人?”


    說完,還沒等花回答,又自顧自地嘟囔道:“不對,剛才來殺你的那些應該才是皇帝的人,他們想要殺你,那說明你和皇帝那邊沒關係……”


    “我不是瀾滄人。”


    林盼兒好奇道:“不是瀾滄人,那為什麽要參與進這件事情來?要是暴露了,文王肯定不會放過你;而扮做秦立人,皇帝那邊也不會放過你。怎麽看這都不是一個劃算的買賣。”


    為什麽呢?


    花陷入了沉默。


    具體的原因它也不太懂,隻是心裏的一種感覺,像是使命感,是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最終,花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出了它心裏的另一個問題:“你是怎麽發現我不是本人的?”


    “你家裏人沒有教過你不要用問題回答問題嗎?”林盼兒有些不滿地說道,但是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是你的眼神。”


    “眼神?”


    花的腦袋轉向了鏡子,裏麵映出的是一張並不眼熟,但是接下來也許得看很長一段時間的臉。


    “你的眼神太和善了,和那人看我時候的表情完全不一樣。”林盼兒意味深長地笑著說道,“因為我從來不讓他碰,結婚三年他都沒有子嗣,所以在外麵有傳言說他那方麵不太行……雖然他表現得一直無所謂,但是眼神可是騙不了人的。”


    原來還有這麽一回事。


    花了然地點了點頭。


    它確實從來沒有注意過,秦立人在麵對不同人的時候會采取一個怎麽樣的神態,畢竟要做出差不多的表情,花就已經盡了全力了。


    “而且不僅是這樣。”林盼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衣櫃旁邊,她之前躲藏的位置,無奈道,“他是一個武修,怎麽可能會用防護法陣嘛?雖然我本來就有些懷疑,今晚來找你也是猶豫要不要問個清楚,你那一下倒是讓我確定了。”


    花回想了一下,當時因為事出突然,它也沒有怎麽去思考解決辦法,布下防護法陣也隻是隨手為之,這倒是留下了一個巨大的漏洞。


    就在花沉默的時候,林盼兒露出一絲笑容,說道:“好了,現在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完了,現在輪到你了。給我看看你的真麵目吧?”


    “我可沒有同意……”花雖然這樣說,但是看林盼兒的表情,絲毫不像是有回旋餘地的樣子。


    “行吧……”


    花歎了口氣,在林盼兒的目光之下,眼前這人的身形一陣扭曲、縮小,最終固定成了另一幅模樣。


    林盼兒微張著粉嫩的小嘴,訝異地看著眼前這人。


    “你竟然是個女子?”她輕聲地驚呼道。


    “不是。”花搖了搖頭,將手從已經顯得有些臃腫的袖子裏伸出來,舉在林盼兒的麵前——一根水綠色的藤蔓纏繞在它的指尖。


    “我認為自己不太適合用你們人族的性別來概括。”


    “是妖獸嗎?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見。”林盼兒圍繞著花左右查看,嘖嘖稱奇道,“我還以為妖獸都是那種長得特別大一個,五顏六色的樣子。”


    花思索了一下,好像與她描述的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出入。


    見到了花的真身之後,林盼兒對它顯然是變得親昵了許多,隻是花自己受不大了這種的過於熱情,連忙將她驅趕回了自己的房間讓她休息。


    花自己就住在這已經快塌掉的屋子中,明天準備喊人來修理。


    這屋子如今破敗到這個程度,想來短時間內是不能住人了。雖然花表示無所謂,但是文王府的人還是將他房間裏的家當都轉移到了附近另一間空著的房間裏。


    類似的房間在這裏可是多得很。


    林盼兒在之後的幾日裏時常過來問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比如讓花講一些在瀾滄之外的地方發生的事情。


    “我從小就住在太尉府中,所有人都在盯著我,說我是太尉的女兒,大家閨秀,必須要有大小姐的樣子——我覺得我是做得挺好的,那樣的日子我其實也不太討厭,隻是經常會想,如果我隻是一個普通人,看到外麵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的?”


    林盼兒端坐在椅子上,手指在袖子上繞了兩圈,又再鬆開。


    “以前小時候,有個人和我說,要帶我去八荒的盡頭玩耍,隻是沒想到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見了……後來便是文王的媒人上門,我父親便將我嫁到了長新。在這裏的日子其實和在京城裏差不多,都是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著,什麽都不用幹。我知道外麵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就是這樣的日子,隻是我就像是個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總是會有往外麵的天空張望的時候……”


    “外麵的日子並不好,在江湖上的那些人,練就一身本事也不一定能讓自己保住命。”


    花想起了之前與斬妖司一同追緝那妖獸的那段時間,有不少人突然就死了,甚至前一天還在和其他人一起喝酒。


    “人總是會奢求自己得不到的東西吧,或者說是對自己的現狀永遠都不會滿意。窮人想要便有錢,有錢人又想要權力,甚至成為了王爺也不滿足,想要當皇帝……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有什麽想要的?”


    “也許會想要長生不老吧。”花想了一下,補充道,“很多修士修煉都是為了長生不老。”


    修煉能長生不老嗎?所有人都在這麽說,但是沒有人真的見到過長生不老的人。即便高階修士的壽元已經有成千上萬年,那也不是長生不老。


    而且時不時地,八荒上就會出現誰誰誰家的長老閉關多年,其實是已經逝世的傳言。雖然之後那些宗門多半都會出來辟謠,但是也再也沒有見到那位長老出關過。


    “說起來,我倒是知道一個人,他修煉就不是為了長生不老。”


    林盼兒笑著說著,眼中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懷念。


    “他說‘修煉當然是為了能飛啊,踩著劍飛來飛去,不比練武練得五大三粗帥多了’,是不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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