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關係那麽好,你有她家裏的電話嗎?”


    心已經跳到嘴裏,潘木快瘋了。涼溪這次發病與之前不同,一個白癡耽擱了她的時間。萬一涼溪有什麽好歹……


    “誰?誰的電話?”


    潘木仍盯著涼溪的座位,那個名字,正要從嘴邊跑出時,他的腦子終於正常運轉。


    不能問!問了算什麽?


    潘木搖著頭又坐下了,口中直說自己沒事。柳晴依舊不信他的,卻也不可能硬拉他出去。二人一坐一站,對峙到鈴聲響,老師來了,柳晴才回到座位。


    “高霖。”


    老師一手撐在講桌上,另一隻手指了指涼溪的桌子,道。


    “放學記得收拾一下孔筱同學的桌子。你回家順路,把她的書包收好送回去。”


    老師是中午就知道了,隻當涼溪這一次肯定又要在家休養一段日子。誰能料到,涼溪這樣的乖乖女,也不知何時學會了裝病。


    被送上車沒幾分鍾,涼溪便悠悠醒轉,眼神茫然地打量著身邊的人。


    李姐大鬆一口氣,道:“小姐醒了就好。”


    雖然是裝病,可孔父孔母跟一群大夫依舊緊緊張張。涼溪本來打算第二天就回去上課,結果愣是被他們拖著在家休息了一個禮拜。


    狹小的出租屋裏,天蒙蒙亮時,潘木已經起床了。這一星期,莫說遲到,潘木成了最早進教室的人。柳晴每個早晨去叫他時,房門都已經上鎖了。


    已經七天了。涼溪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像高霖那樣的公子哥兒小少爺,肯定知道涼溪的身體狀況,肯定去過孔家。但,也肯定不會與潘木這樣的人談論涼溪的病情。


    房間裏有小鍋小灶,潘木熱了昨晚的剩飯,沒滋沒味地吞下去。他這幾天,日子實在不好過。閉上眼睛,黑暗中就是涼溪的臉,紙一樣白,跟黑暗的背景對比鮮明,亮得他睡不著覺。


    三兩下刷了鍋碗,在一幫被寵壞的孩子可能連抹布都沒有碰過的年紀,所有獨立生活的技能,潘木早就熟練掌握。


    拎起床頭的書包,潘木習慣性地踢了踢在床腿上鎖著的小鐵櫃子。那裏麵放著一點錢,放著一個小梅花盤子,還有一袋子他鐵了心要放過期的藥。


    拿腳尖將那鐵櫃子推到床底下更深的地方去,潘木出了門,早早兒坐在教室裏,門口每進一個人,他就要抬頭一次。


    她有飄逸的幾根紮不起來的鬢發與秀絕的麵孔,還有寬鬆的校服。一隻纖小的手推開教室門,這樣一個女生走進來。


    潘木整整一個禮拜沒有放安穩過的心髒,落進了最柔軟最合適的凹槽,穩妥得他不自覺一歎氣,肩膀沉下來。


    雖然已是半年多甚至一年多的同學,但班裏的男孩子們依舊不自覺入了迷。反正打量涼溪的人多,潘木混在當中,一時也不曾低頭。哪裏料想得到,涼溪一進教室門,就向他望過來。


    隻是眼神也就罷了,女神一笑,從門邊經過自己的座位,向教室後方走來。班裏10個有9個穿了校服,隻有涼溪,把教室門變成了畫框,整個人似從畫裏走出來。


    “潘木同學,我聽李姐說,是你在……呃,是你發現了我。真的太謝謝你了,醫生都說,幸好發現的及時。我還有幾天要過生日了,爸爸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讓我請你去家裏玩兒。”


    明明已經走得那麽近了,就在桌前了,為何講話的聲音這麽遠?


    潘木早就站了起來,他一隻手在褲兜裏,另一隻手隻有牆壁能夠觀察到。沒人發現他有多緊張,同學們羨慕嫉妒恨的眼光,隻看見他微微低頭,跟略矮的女神視線相對。


    被女神邀請去參加她的生日宴會,這貨幹什麽了?


    另外,這樣難得的機會,還不快點答應!立著裝什麽高冷?


    潘木隻覺得自己連話都聽不清楚,但涼溪不管說什麽,他都不會拒絕的。同學們大概是想看他開口講什麽隻是舉手之勞、不用謝之類的話,潘木卻隻有“嗯”加點頭。這確實有點高冷,不過隻有高冷的人自己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還有,晴晴,你也要來啊!”


    剛才是男生嫉妒,這下換女生羨慕,大家就差沒有瞅著歡喜的柳晴遺憾歎氣了。


    “好啊好啊!”


    柳晴拍著手,去年這個時候,她們還不是好朋友呢!她隻在娛樂新聞上看到了涼溪的生日宴會,那個三層的花朵蛋糕,夢裏都夢到好幾回了!這次終於要去親眼見識一下,柳晴隻有好奇和興奮。


    涼溪和潘木是班裏的兩個極端,一個令人慚愧,一個令人不屑。二人身邊總是少有同學圍繞,柳晴卻不同。


    中午,女孩子們簇擁著柳晴去食堂吃飯,教室裏隻餘涼溪、潘木二人。


    “潘木同學。”


    涼溪扭頭好奇地打量潘木,他身上還是夏天時候的牛仔服,一個月少說有三個禮拜,是穿這套衣服。尤其是褲子,褪色不說,應當洗過很多遍,膝蓋、褲腳、口袋等處,已經磨得纖薄。


    潘木正不露痕跡地收起了榨菜,不敢直視涼溪,他隻低低出聲。


    “嗯?”


    “我,我想問一下……嗯,我記得自己是暈倒在廁所裏的,你……怎麽發現我的?”


    潘木半張著嘴,涼溪問話,他腦筋本來就慢了,偏偏涼溪問的又是這件事。


    他怎麽說?


    說看涼溪時間長沒回來,所以擔心,就出去找了?


    潘木臉色漲紅,又不好不理涼溪,她還在歪著頭等回答。他張嘴,磕磕巴巴道。


    “我,我是……我看你……嗯,我……”


    “我”了好幾回也沒給出個整句子,涼溪被逗樂,垂首莞爾,也不硬要他回答了。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至於……”


    她的笑容忽然帶了點狡黠之色,眸子裏好像誕生了星星。潘木越發說不出話了,隻聽見涼溪的聲音,揉著滿滿的笑意。


    “你進過女生廁所的事情,我,會給你保密的。”


    話講完,涼溪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牙齒也小小的,雪白雪白。潘木看涼溪笑著轉過身去吃飯,他悄悄摸摸耳朵,燙手。


    很快有學生回來了。潘木輕舒一口氣,卻也分辨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感激這人回來的快,還是埋怨同學回來太快。


    天氣漸涼,潘木攤子上的衣服,也早已換成秋衣。他這次安穩了段時間,生下兒子就是為了跟他討債的女人,還沒有發現他。


    午夜,潘木已然累極。仰躺在床上,昏沉的睡意迅速侵占他的大腦,但總有什麽,是能夠去抗衡困意的。


    搖鈴兒一樣的一聲笑,還有,是在練習冊上還是哪裏看到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眼皮底下,潘木的眼珠子在亂動。骨碌骨碌轉了幾圈,他陡然睜開眼,兩隻手輪番在臉頰上輕拍了拍。已經爬上血絲的眼球對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潘木忽然掙紮著坐起來,眨眼間又躺下,剛剛要不規矩的手,被主人強製抱在胸前睡了。


    隻是,管得住手,卻也管不住腦子。


    被鬧鍾叫醒時,潘木罕見地賴了床。掀開被子一瞧,他一隻手拍在臉上,“啪”地一聲。


    “潘木同學。”


    中午,等班裏沒人了,涼溪才從桌子裏掏出個紙袋來。她走到潘木桌邊,隻不過是叫了一聲而已。這人卻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人“砰”地往牆上一靠,盡量跟她拉開了距離,耳朵紅的似乎要從耳垂那裏滴下一滴血去。


    潘木動作未免有點大,涼溪一愣。自己反應過來後,潘木又馬上擺手搖頭,表示自己不是不愛她靠近。隻是,隻是……


    擺手間,潘木難免又看到涼溪的臉,她眸子裏幹幹淨淨的,清亮的如同存著一汪水般。潘木的耳朵更紅了,連涼溪手中提的紙袋也沒注意,他現在隻想鑽到桌子裏麵去。


    “喏。”


    涼溪把紙袋放到桌上,難免一頭霧水。


    潘木再不敢抬頭看涼溪的臉孔,眼睛死死盯著麵前的紙袋。雖疑惑裏麵是什麽,卻死也不開口問。


    將紙袋往前推了推,涼溪也不說裏麵有什麽,隻催促道:“你快點裝起來吧,一會兒有人回來了。”


    紙袋被推倒了,潘木看見袋子上醒目的logo,腦袋馬上就清醒了。他是不可能買得起名牌衣物的,對這些奢侈的品牌也不了解。可這紙袋上的logo,他認得。


    潘木憋出一句他跟涼溪到目前為止說的最長的話,將紙袋推回到桌沿,一個勁兒搖頭道。


    “我……我不能要!這個,這個太貴重了!”


    這種奢侈品牌,一條領帶都隨便爬上5位數。


    “隻是一套休閑服而已,沒有那麽貴,你收下吧。我生日宴上會有很多人,男孩子也和女孩子們一樣,進門就要打量穿著的。你……”涼溪欲言又止,很快找到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理由。


    “再說了,難道你覺得,我的一條命還不如這套衣服?”


    這話要人怎麽接嘛?


    “不是不是!”潘木連連擺手。


    “那就當是我給你的謝禮,你收下好不好?”


    涼溪眼中已有了懇求之意,潘木哪裏還能說什麽,稀裏糊塗就點了頭。看見涼溪的笑容,腦子又瞬間回想起昨晚的夢,整個人便又格外不自然起來。


    回到家裏,潘木撕開那做工考究的紙袋,裏頭確實是一套黑色休閑服,還有一雙跑鞋。袋子、標簽都被拆掉了,潘木看不到價格,但他手機能上網。不管怎麽查,算最便宜的價格,這一套加起來至少也要3萬左右。


    坐在床上,潘木心髒咚咚直跳。想著涼溪的笑容,他嘴角也就帶出笑來。可想一想這套衣服的價格,他便不由得歎氣。


    上學期模擬考的時候,涼溪給他買藥。潘木以為那是他們唯一的,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他已經很滿足,但是,高二開學,除了在校門口偶爾碰到,涼溪會有一句早上好之外,他們甚至再也沒講過話。


    其實這才正常,可潘木終歸難免失落。


    沒想到上個星期涼溪突然發病……


    他真該死!女神生病怎麽能當做是好事呢?可,就是因為涼溪上次發病,他才又有了如此近距離看她的機會。


    兩天後,自己甚至還可以去涼溪的生日會……這是以前潘木完全不敢想的。


    可是,生日會之後呢?


    心中滋生出的一點點小貪婪,被手機屏幕上那代表價格的數字,掐得一幹二淨。


    他們是完全不同兩個世界的人。


    潘木連擺攤的事情都忘了,歪頭瞥著床上的新衣服新鞋子,他的手背在絕對優質的麵料上輕輕劃著。


    她是那樣善良的人,自己總算是救過她的命,所以至少在高考之前,他們一定還能有機會再說話。他們還能坐在同一間教室裏,第一排的空氣也可能會慢慢流動到最後一排。


    可到讀大學的時候呢?


    涼溪成績那麽好,不到兩年後,她會出國,或者是踏入頂尖學府。而自己,即便是有錢,分數也跟不上。國內頂尖的大學分布在三個地方,他即便不去讀書,那些城市的房租,也是出不起的。


    潘木坐在床邊,雙手捂著臉,深深長長地歎了口氣。


    涼溪的身體一定會好的,她的未來,隱沒在金字塔頂端的光輝中。而自己……


    涼溪在中午沒人的時候悄悄送來衣服,不願自己被嘲笑被欺負。她心裏到底是為他想過了,總有那麽一點點時間,她腦子裏有他。


    潘木忽而露出一個十足溫柔的笑容,他那麽凶的一張臉,竟然也融化得如水如綿一樣。


    已經夠了。他會永遠祝福那個女孩的。至於自己麽,也會好好努力,將來在女神生活的城市,買一套房子。


    潘木站起來,要去出攤了。隻是將衣服疊好,搬著一包貨正要出門時,眼角餘光又注意到了在窗邊懸掛著的內褲。


    把貨一丟,潘木試了試幹濕後,便把早上晾的衣服疊了。之後他再出門時,耳朵又紅彤彤的。


    入了秋,生意沒有夏天好,大晚上的,街上行人不多。潘木考慮著要不要早點收攤,不知夜色下,他租住的一層房間,窗子“嘩啦”一聲被砸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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