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畫姑娘,夫人還沒有起身嗎?”


    侍畫勉力道:“裏頭還沒有叫……姨娘真早!”


    “姑娘怎麽看著一臉憔悴?昨夜裏沒睡嗎?”


    “嗯。”


    侍畫彎彎嘴角點了點頭,便撇開臉去,不願意再多做交流了。


    涼溪昨晚等著看康寧伯的反應,沒怎麽關心這主仆二人。這大早上一瞧,才上了心。


    她應該找個機會催眠了侍畫再問一問,夫人被嘉情縣主帶到哪裏去了。怎麽這兩個人昨晚回來的時候都像丟了魂一樣?


    不過……身後應侍衛的目光還沒有轉移,涼溪暗暗覺得麻煩。


    她暴露出自己懂得畫符這件事,目前看來大概率不會被燒死。但是,知道這件事的人會嚴密地將她看守起來,以後再想偷偷做什麽事,催眠什麽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除非,康寧伯懷疑他的夫人被帶到了什麽地方去,並且求助於她,她才可以用這些特殊手段去幫忙。


    涼溪醒來有小半個時辰後,夫人還是沒有起床。她並不叫人,侍畫大早上就魂不守舍,也沒有去叫一叫夫人。兩個人就站在門外,幹等著。


    床幃之中,康寧伯的汗是越冒越多了。


    天亮了。顧雪枝總不能天荒地老地睡下去,她肯定會醒的。


    懷裏的人微微一動,康寧伯閉上了眼睛。敏銳地察覺到懷中的這具身體清醒過來之後,便是一僵。


    她的呼吸微微有些亂,但令康寧伯覺得驚訝的是,他夫人並沒有被氣瘋。甚至,她的呼吸很快就平緩了下來。被輕輕地推開之後,康寧伯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


    眼睛睜開一條縫偷偷瞄著他夫人,隻見她臉色蒼白,係扣的手隱隱在發抖。康寧伯更不敢醒來了,聽到床上的人穿了衣服,便一時間沒了響動。


    安靜的時間太長了。康寧伯偷偷地睜開眼,卻尷尬地正和顧雪枝的眼神對上。


    他們一個人沒想到對方正在注視他,另一個人沒想到對方是在裝睡。兩個人這一下互相對視,都愣住了。


    顧雪枝心頭一慌,連忙別過臉去,立馬就要下床。康寧伯也是心頭慌亂,完全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捉住了顧雪枝的腕。


    抓住了人又不知該說什麽,康寧伯半坐起來。見他夫人一動不動,似乎正在等著他解釋,他在背後張了幾百回嘴,才從齒縫裏飄出兩個字去:“我……你……”


    我和你到底要怎樣,最後也沒說出個好歹。


    顧雪枝抽出手去,冷聲道:“爺昨晚喝醉了,妾身也記不得什麽了。爺就當昨晚什麽事也沒有吧!”


    說完了這一句,顧雪枝利利索索地跳下床,喚了侍畫。


    涼溪已經伺候慣了。夫人近幾個月來每天早上起床,幾乎都是她伺候的。所以,雖然夫人叫的是侍畫,涼溪還是很厚臉皮地想要跟上去。結果,侍畫一進屋就關上了門。


    關門之前,侍畫向她又那樣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道:“夫人昨晚就說,今早想吃些開胃的,麻煩姨娘去吩咐一聲了!”


    老妹,你站在外麵這麽長時間,有一百個吩咐都能交代出去了。


    涼溪眼皮跳了跳,越發覺得現在不能去催眠夫人的丫鬟這件事,很是不方便。


    昨天肯定出了什麽事!


    涼溪去交代夫人的早餐了。侍畫一個人進去,跟夫人對了一下眼神之後,就注意到了床上的康寧伯。


    沒敢多看,侍畫隻覺得自己一顆心快要從嘴巴裏跳出來了。她垂眉低頭地服侍好了夫人,卻不知該怎麽伺候康寧伯。


    她們這幾個丫鬟,都沒有伺候過康寧伯的起居。一來是老爺不讓她們近身,二來是老爺大多數情況都比她們起得早。穿衣洗漱,永遠都是在她們看不到的地方和時間內完成。


    老爺也沒有丫鬟……


    話說回來,真的沒有看到過老爺身邊帶著貼身的丫鬟。後院裏的小妾一大堆,卻沒有一個貼身伺候的……


    侍畫揮散了思緒,正不知該怎麽辦的時候,康寧伯自己下床穿衣穿鞋,最後也沒有洗漱,就出去了。


    涼溪恭恭順順地候在門邊,看見康寧伯出來,應侍衛那殺人的視線才終於挪開了。


    給院中的兩個護衛使了個眼色,應侍衛隨著康寧伯出了院子。路上一直開口想問,但一想他們昨天受到的襲擊,又覺得不管在哪裏說話都不安全。


    康寧伯腦子裏還想著顧雪枝說的話——就當昨天晚上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她沒有生氣,沒有哭,其實很讓康寧伯覺得意外。意外的同時,又有些小小的欣喜和如釋重負。但她太過平靜和冷淡,又讓他心頭失望無比。


    秋天清晨的風吹得他腦子清醒過來,揉了揉眉頭,康寧伯腳步未停。跟應侍衛一直走到他基本上就是個擺設的書房去,關上門後,兩個人才開始搶著說話。


    “我的傷怎麽回事?”


    “主子容稟,方姨娘……”


    應侍衛完全忘記地位尊卑,他簡直等不及地要把涼溪的本事說出來。


    首先,那種神奇的手段對他們而言,無疑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那樣重的傷勢,一夜就可以回轉。那種劇毒,一張紙就可以盡數祛除……


    不止如此,雖然他不曾親眼見過,可據說通天先生的後人,的的確確可以用符籙來扮演遠遠不止神醫的這一種角色。


    想到每一家的父母都會給孩子講,他自然也是從小聽到大的有關於通天先生的傳說,應侍衛完全沒有聽到康寧伯剛才問他什麽。


    不管是一位神醫,還是手段莫測,令人防不勝防的殺手。這些角色,隨便一個給他們,那都是大有用處。更別說是將好多有用的角色整合到一起的符籙大師了。


    “主子,方姨娘……”應侍衛都有些不會說話了。


    不知怎的,他覺得直說方姨娘會畫符這句話,有些太直接,好像配不上這麽驚天撼地的新聞。


    應侍衛這就改了嘴巴裏的話,道:“主子,咱們府裏……咱們伯府可是又出了一個通天先生呐!”


    其實,不管應侍衛如何措辭,康寧伯的第一反應都會是不信。他第一時間甚至沒明白應侍衛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們府裏又出了一個通天先生?


    自從昨天晚上醒過來,他碰到的事情都很玄奇。劇毒重傷,在他身上完全消失。他的心上人,他們莫名其妙就……


    還有,應侍衛是他最得力的下屬。他素來少言寡語,鎮靜自持,怎麽突然也會開始說胡話了?


    有心想要調侃一句應侍衛什麽時候也會開玩笑了,康寧伯卻說不出這句話來。


    在侍書麵前怎樣他不知道,可在他這個主子麵前,應侍衛沒有開過玩笑。而且現在是怎樣的時刻?


    他重傷險些喪命,應侍衛一身武功廢盡,他怎麽可能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康寧伯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身上早已不見的傷口處,腦子裏開始轟起了雷。


    “你說什麽?”


    “主子,”應侍衛也稍微冷靜了一點,道,“昨日屬下扶您回到伯府之後,劉老說您情況凶險,唯一一條生路就是去向聖上求宮中的淨潭草,最後與一淨血之人換血,方可保命。”


    “屬下把消息送出去之後,回來跟劉老問了,就這最後的一個方法,他的把握有幾成。劉老隻是搖頭,說即便換血,您也不一定能救得回來。更何況,劉老也沒有把握能讓您撐到換血之日。”


    “屬下當時已萬念俱灰,不曾注意方姨娘。隻聽見她忽然說,說……”


    想起昨天那些神奇的事,應侍衛又有些淡定不住。


    康寧伯也有些淡定不能,道:“她說什麽?”


    “她拿出了一道黃符,符紙上畫著些圖案。她說,要不就用這個吧。屬下與劉老當時都,實在難以言語了,一時也來不及攔阻,就見方姨娘將那道黃符貼在了您的傷口之上。接著……”


    “接著,您的傷口就……就自愈了!”


    “劉老之後又給您看了脈,說是體內已無毒素。隻是昨日那場大戰已經耗盡氣力,可能得等幾個時辰才能醒!然後,方姨娘又給了屬下一張符籙,雖說武功沒有回來,但身上所有細小傷口,確確實實是轉眼間就盡數愈合,比吃了什麽神丹妙藥都管用!”


    應侍衛說完了,康寧伯聽完了,兩個人一聲不吭地麵對麵站著。許久,康寧伯才終於真正反應過來,忙道:“去把她叫過來!”


    “是!”


    夫人的氣色已經要比昨晚好多了。洗漱過後,早飯剛上桌,她看起來挺有食欲。涼溪正要開食盒時,見到了親自跑來叫她的應侍衛。


    看樣子終於知道了!


    夫人有些意外康寧伯會叫涼溪,卻也沒有強留。涼溪默默地跟著應侍衛到了書房,見應侍衛守在門外,房中隻有她和康寧伯,涼溪輕輕絞著手指,有些局促不安。


    應侍衛沒有叮囑過康寧伯什麽話,他知道,他的主子什麽都懂。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方姨娘對康寧伯心懷情意。這是一個最好用的,緊緊抓住她的方法。


    康寧伯確實在想這個,但他回想起最近兩個月來,為了讓夫人高興,他不止一次給過涼溪難堪,心裏又覺得不妙。


    “先在此謝過你的救命之恩了!”


    不止語氣是涼溪從未聽過的好,康寧伯這個謝,道得是真心誠意。他拱手彎腰,驚得涼溪連忙避開了這個禮,結結巴巴地道:“這……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誰應該做的事?過來坐吧,我有些事想問你。”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站著就好……”


    張嘴不如邁步,康寧伯直接推著涼溪坐在了他對麵。短暫的身體接觸,見她臉上頓時飛了兩片紅雲,康寧伯心下微微一鬆。


    二人對坐,康寧伯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學會了畫符?還是說,方家其實與通天先生的後人有些聯係?”


    涼溪搖頭,老老實實地說:“奴婢是在去年落水之後,在夢裏學會的這些符術。”


    “夢裏?”


    “嗯。就是一個看不清麵目的人畫,奴婢站在一邊學,醒來之後就忘不掉了。”


    “那以前怎麽從來沒有說過?”


    “奴婢聽著通天先生的傳說長大,據說先生也是做夢學會的符術,卻險些被燒死。奴婢在自己院中偷偷買了黃紙嚐試,這些手段確實詭異,便不敢說。”


    康寧伯不由得笑了,道:“你也怕被燒死?”


    涼溪又臉紅,默默點頭,不敢抬眼去看康寧伯。隻聽見他醇厚的笑意,顫顫地響在耳邊。


    “你是想將這個秘密永遠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知曉,免得自己會被燒死,是嗎?”


    “嗯。”


    “那為什麽昨天又拿出來了?”


    涼溪猛地抬眼看了看康寧伯,緋紅色直接蔓延到了脖子根。看了一眼後,她又垂下頭去,也不說話,死不抬頭。


    康寧伯卻不放過她,起身繞過桌案走到她身側,抬起她的下巴又問了一遍:“為什麽昨天會拿出來呢?”


    “劉……劉老大夫說,您可能……可能……”


    康寧伯將涼溪說不出口的話講出:“我可能活不了了,所以你就想著救我?”


    涼溪的臉已經沒辦法更紅了,她被迫雙眼直視著康寧伯,也沒地方躲,最後便破罐破摔地承認了:“嗯。”


    “為了救我,不害怕被燒死了嗎?”


    承認了一回,第二回就更容易了。


    涼溪又點頭。看著她紅彤彤的臉頰,康寧伯心頭突然一動。但想起昨晚在他懷中的人,他腦中便隻剩下一個問題了。


    “昨日,你救我用的那張符籙,還有什麽效用?”


    他不是一昏迷就與人行那等事的,所以,是不是符籙有問題?


    “那張符名叫百生,”涼溪莫名其妙,麵上神色卻不改,詳詳細細地道,“可以祛毒複體。除此外,再沒有別的用了。”


    康寧伯問出口就有些後悔了。涼溪沒有那麽重要的理由,要讓他跟夫人做那種事。


    他很快就繞過剛才那句會讓涼溪懷疑的話,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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