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平康坊北門,麵對寬闊的承天門外大街,素霜的去處成了謎題。


    往西走是興道、務本二坊,往東去便是人山人海的東市及春明門。


    偌大的長安城,要想找到一個人恐怕比大海裏麵撈針更為困難。


    薛厄像是急了眼,又或者是想起了素霜的溫情,焦急地問道:“阿兄,現在我們去哪裏找?”


    易小塵警惕地掃視著四周,暗想道:“素霜身上隻有五十錢,連一件換洗的衣服都沒帶上,出城的可能性不大。東市也要到擊鉦的時間,她不能露宿街頭,唯一的方向便隻有往西走。”


    路過的黃口小兒興奮地跳著,手裏揮舞著一枚銅錢,開心地說道:“阿娘,你看!我又拾得了一枚通寶!”


    一旁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趕忙捂住了他的口鼻,急聲道:“小點聲!莫被旁人聽了去!”


    易小塵看著女子的左手死死地攥著,從拳頭的大小來看,她的手裏應該有不下十枚銅錢。


    一種強烈的預感在他的心裏升騰,易小塵走了上去,客氣道:“這位娘子,能否將你手中的東西借在下瞧瞧?”


    女子瞬間緊張了起來,趕忙背過雙手,警惕道:“何事?”


    “你撿了這麽多錢,我隻是想看看。”易小塵索性開門見山地說著:“隻看,不取。”


    女子怕到手的通寶被眼前的易小塵搶了去,連連後退了幾步,咋舌道:“我哪有撿什麽錢!黃口小兒的話,你也相信?”


    沒想到薛厄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再稍微一用力,手中的通寶就應聲掉在了地上。


    “阿娘!阿娘!”小兒見自己的母親被欺負,用稚嫩的小拳頭捶打著薛厄強壯的身軀。


    易小塵還是第一次見薛厄發這麽大的火,隻見他惡狠狠地說著:“我阿兄要看!”


    “鬆手!”易小塵嗬斥了一聲,隨後蹲下身,撿起了一枚通寶。


    錢雖然都長一個模樣,但易小塵手中的通寶卻散發著淡淡的氣息,湊近了再一聞,就是北曲廉價胭脂的香味。


    易小塵這下心裏有底氣了,他將地上的錢都撿了起來,還給了一旁的小兒,問道:“這些錢都是哪裏撿的?”


    女子揉著被薛厄抓紅的手腕,本來覺得自己今天出門算是走了大運,卻沒想到遇見了這檔子事情,“就在平康坊和務本坊中間的路上!”


    易小塵點著頭,這下可算是找到了素霜行走的路線了。


    他拿出了身上僅剩的十來文錢,交給了女子,抱歉地說著:“我阿弟性子急了些,這些錢就算是補償吧!”


    女子恨著身穿胡服的易小塵,嘴裏罵罵咧咧,但身體還是很誠實。


    她一把抓過了易小塵手中的錢,一手拉著兒子,快速地離開了這煩人之地。


    得知下落的兩人五步並作三步地朝女子口中所說的地方接著找去。


    一路上易小塵都十分注意路上還有沒有沒被撿走的銅錢,但直到他走完平康坊西街,站到務本、崇義、宜陽和平康四坊的十字路口時,他都沒有見到下一枚銅錢的影子。


    “阿兄!在那!”薛厄激動地朝平康坊南街跑去,果不其然在土黃色的道路上再次撿到了通寶。


    他慎重地交給了易小塵,易小塵接過之後,又聞了聞,熟悉的味道再次湧入了他的鼻腔。


    易小塵和薛厄從平康坊的北門而出,幾乎圍著平康坊外坊牆轉了半圈,又來到了南門的位置,現在他唯一能確定的就是素霜還沒有出城。


    “往前走。”


    兩人再次踏上了尋找素霜的路途,這一次兩人的眼睛瞪得比銅錢還大,生怕錯過了任何蛛絲馬跡。


    銅錢一直引領著易小塵進入了平康坊的南門,再途經菩提寺,最終在平康坊的東南隅斷了線索。


    等易小塵撿起最後一枚銅錢,他站到了李林甫的宅院麵前。


    易小塵掂量著手中的銅錢,大約有十來枚,加上小兒所撿到的,也沒有五十枚。


    他的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進了右相府?”


    薛厄等著易小塵的下一步指示,而易小塵思慮再三之後,他對薛厄說道:“你在門外等我,我進府去瞧瞧。”


    薛厄立馬拉住了易小塵,提醒道:“阿兄!這裏可是右相府!你能進得去嗎!”


    易小塵對於是否能進府倒是很有把握,他怕的是進府之後找不到素霜的蹤跡。


    “能。”易小塵堅定地說著:“你再在附近找找,如果我一炷香的時間還沒有出來,你就回家等我!”


    “阿兄!”


    易小塵自信地笑著:“你說了你要娶她,到時候我把人帶出來了,你可別後悔!”


    說完,易小塵就將令牌拿了出來,大步走向了李林甫的府邸。


    門口站著前來找李林甫求官的一行人,個個手裏都拿著自己寫好的文章、詩歌,隻求李林甫能賞識自己的才華,在長安城裏麵謀得一個像樣的職位。


    易小塵走到了隊伍的最前麵,他將令牌平舉於胸前,對家丁說道:“求見右相。”


    身穿灰服的家丁是第一次當差,他覺得比起台階下焦急等待的人,自己就算是一條狗,地位也要高上不少。


    他一直看著易小塵向自己走來,還以為是來鬧事的。可當他瞧見右相令牌的時候,他才明白眼前的人不簡單。


    “郎君稍等。”家丁小心地答著話,“奴去瞧瞧廊下還有沒有位置。”


    “怎麽回事啊!我站了一天一夜了,連廊下入座的機會都沒有等到!怎麽這人一來,就可以去廊下等候了!”


    “是啊!等我見著右相,一定要將此事如實說出!讓右相治你一個攜私之罪!”


    身後的人見事情不妙,生怕易小塵插了隊,誤了自己的前程,紛紛起哄,揮舞著手中的滿卷才華,振振有詞地抗議著。


    易小塵知道時間緊急,他將令牌交給了家丁,囑咐道:“右相許我不必廊下等候之權。你拿著令牌進屋通傳,我就在這裏等著!”


    “什麽!不必廊下等候!”眾人在聽到易小塵的話語之後,更是震驚不已,手中的才華也都逐漸放了下去。


    家丁戰戰兢兢地用衣袖覆蓋手掌,雙手托著易小塵的令牌小跑進了府,心裏更是七上八下。


    易小塵背著雙手,微微抬頭,雙目緊盯大門之上的匾額,筆直地站在門外。


    他在此刻,再一次聞到了權力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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