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進門通報的家丁匆匆趕了回來。


    手中的令牌已經不見了蹤影,隻是點頭哈腰地說道:“右相有請。”


    短短的四個字卻在眾人之中炸開了鍋,越來越多的人對易小塵的身份產生了猜疑。


    “我沒聽錯吧?不是廊下等候?而是右相有請?!”


    易小塵深吸了一口氣,他跟隨著家丁一腳邁進了高高的門檻。


    進了右相府,易小塵就如同進了大觀園,眼前的一切都彰顯著李林甫不凡的身份和地位。


    偌大的正堂坐落在由三層大理石組成的地基之上,飛鳳與青蛟兩閣相對而立,突兀於前,坐落在正堂的兩側。


    自上望下,有一宛若蛟尾的甬道,喚曰蛟尾道,是進入正堂的正路,據說隻比大明宮中的龍尾道少了九十九步。


    比三曲還大的右相府占據著平康坊的東南隅,似乎隻要坊門一關,這裏儼然就是第二個勤政務本樓。


    在通往飛鳳閣的路上,易小塵終於見到了一直被人詬病的廊下之路。


    雖然隻是初秋,但這裏已經被擺上了許多三米見方的冰塊,易小塵剛一踏足,胡服之下的汗毛瞬間聳立了起來,連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再看看兩旁的二十人,不知道等待多久的他們個個身穿薄衣,被襲人的寒氣凍得瑟瑟發抖。不少人更是噴嚏連連,鼻涕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他們心中卻有著一團不願被熄滅的火焰,一定要在這裏等到李林甫的召見。比起門外的眾人,他們起碼已經成功了第一步。


    等到了飛鳳閣樓下,帶路的家丁將易小塵攔了下來,小聲地說道:“還請郎君脫靴,右相已在二樓等候,煩請快一步。”


    易小塵席地而坐,剛想脫下不怎麽方便的長靿靴,家丁連忙跪在了一旁,幫助易小塵脫起了靴子。


    “不......”還沒等易小塵說完,家丁就熟練地幫易小塵脫下了長靿靴,再次催促道:“煩請郎君快步。”


    說完,家丁就將長靿靴規整地放在了一旁,倒退著離開了。


    易小塵眨著眼睛,自從進右相府以來,他覺得雖然這裏還是處在平康坊內,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同感。


    眼下也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深究,易小塵趕緊走上了木梯,準備去見李林甫。


    當他來到二樓的時候,鋪麵而來的除了一陣暖流之外,還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


    在二樓的正中安放著一盆一米多高的荔枝樹,樹上結滿了紅彤彤的荔枝,個個圓潤飽滿,如同小燈籠一樣。


    而種荔枝的巨型花盆也頗為講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價值不菲的檀木,清晰的紋理生長在綠油油的木頭上,給人一種低調而又奢華的感覺。


    李林甫坐在了荔枝樹之後的木榻之上,半倚著身子,手中還拿著一顆已經剝好的荔枝。


    在木榻之下,兩旁端坐著四名李林甫的親信,易小塵除了蕭炅之外誰也不認識,他壯著膽子走到了李林甫的麵前,叉手道:“見過右相。”


    李林甫吃著嶺南送來的荔枝,一邊問道:“長安蒲鬆齡,你究竟是姓蒲還是姓易?”


    這句話像是一記重拳打在了易小塵的胸口,瞬間讓他心跳加速,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蕭炅見易小塵沉默了,厲色道:“小兒,右相問你,為何不答?!”


    易小塵見李林甫將荔枝核吐到了一旁的婢女手中,隨即拿起了桌上的令牌,意味深長地透過荔枝樹看著自己。


    那雙精明的眼睛裏已經寫明了答案,易小塵的身份瞞不住了。


    “姓易。”易小塵坦率地答道:“但心係李。”


    李林甫沉默了半晌,隨即爆發出了豪邁的笑聲,他摸著唇上的兩撇長髭,笑道:“再坐諸公,無一例外都心係李。”


    “右相。”四人叉手道。


    李林甫擺了擺手,隨後問道:“易小塵,北曲假母之後。不知道今日來找本相有何要緊之事?”


    易小塵再次被震撼了,沒想到自己的底細已經完全被李林甫摸透,他立馬叉手回應道:“回右相,太子殿下前日被長蛇所傷。”


    “然後你還以九龍沉香輦之說救了射乘軍?”李林甫淡淡地說著:“本相已知。”


    易小塵感覺到自己的後背都已經被冷汗濕透,看來李林甫的確不簡單。


    李林甫指了指麵前的荔枝樹,婢女起身又從樹上摘下一枚,雙手奉到他的麵前。


    “這消息不值錢了。”李林甫拿過了荔枝,端詳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剝開,冷冷地說道:“下一次,送消息要趁早。長安蒲鬆齡。”


    易小塵猛咽著口水,他盡量保持著自己不表現出慌張的模樣,答道:“右相英明。”


    “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何知道?”李林甫剝開了荔枝,再次放進了嘴裏。


    “右相神目如電,早已明足以察秋毫之末,”易小塵頓了頓,鬥膽說道:“嶺南的荔枝都能出現在右相府內,小的不過是市井小兒,不難。”


    “放肆!”蕭炅拍案而起,怒指易小塵。


    李林甫還是笑臉相迎,問道:“你還知荔枝?”


    “略有耳聞。”


    李林甫給婢女使著眼色,婢女又從樹上摘下一顆,送到了易小塵的麵前。


    “嚐嚐。”李林甫挑眉道。


    蕭炅一聽要讓易小塵吃荔枝,滿是驚恐之色,提醒道:“右相!此樹是聖人所賜!萬萬不可賞於如此卑劣小兒食用!”


    李林甫坐直了身子,兩手高舉於右側,叉手道:“聖人言,與民同樂。今日本相隻是效聖人之舉,以聖人為瞻仰。”


    “右相!”其餘三人見李林甫心意已決,也站起來勸諫著。


    李林甫放下了雙手,不顧四人的阻撓,饒有興致地說道:“碧衣,給易郎君剝荔枝!”


    “是,右相。”叫做碧衣的婢女蘭指微翹,剝開了鮮紅的荔枝殼,將白玉玲瓏之物送到了易小塵的嘴邊,溫柔道:“郎君,請。”


    李林甫笑了起來,半倚著催促道:“嚐嚐!然後告訴本相,此物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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