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


    她們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或者說黛養了瓏五很多年。


    薛娟,灰鴉,黛。


    他們每個人在小瓏五心裏都是重要的,卻又是不同的。


    薛娟她雖然收養了她,但其實更多的是因為報她母親青煙王年輕時的恩情。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能代替青煙王的位置,她更多的是把自己當成瓏五的仆人,哪怕情同母女,卻始終有一種距離感。


    薛娟沒有屍身,後來瓏五將她的遺物安置在了母親的墳墓旁邊,這大概也是她的願望。


    灰鴉,灰鴉開始便是真心喜愛這個徒弟,後來逃亡那兩年更是真真切切把瓏五當做自己的女兒一般。


    瓏五不是不知道龍霸原,甚至她早就知道,可於她,那是陌生的殺母仇人。


    黛。


    黛把瓏五帶回去以後便親自養著,一開始那兩年,她幾乎事無巨細的照顧著她瓏五。


    可那感覺卻不像母親,也不像恩人。


    瓏五說不上來,但她對自己是真的好,好的讓人懷疑真實性。


    她教了自己很多東西,什麽都教,甚至那些世人認為無用的,歪門邪道,她也不管好壞都一股腦教給她。


    也就是那個時候,黛把瓏五養成了現在的性子。


    其實她也挺不負責任的。


    瓏五想過如果那時沒有黛,之後她會怎麽樣。


    她想和現在也許不會差太多,她本就並是一個弱者,哪怕那時候她年紀小,並沒有能夠戰勝十二金龍王,她也並不會死,頂多……


    隻是她一定,一定會走很多彎路,甚至是歪路。


    黛於她,便是曾經絕境裏的唯一一絲希望,所以是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


    後來她覺醒成為吞噬者,也知道黛當初救她,本就是因為感受到她的能力,她並不介意。


    瓏五離開黛之後沒多久,就發生了龍族最令人記憶深刻的那場血洗。


    她擊殺了包括龍霸原在內,當年參於殺害她母親,和謀劃後來這些事的三十六位龍神和九十三位龍王。


    一時之間,瓏五和龍族幾乎成為禁忌之詞。


    龍霸原臨死之前不敢置信的表情,和龍詩餘絕望的詛咒,在經曆了那許多年之後,對她來說都不過是不值一提的事情罷了。


    她也見到了那個冒死保下她的龍巫。


    事情敗露後,龍巫被奪龍祇,剝龍鱗,抽龍筋,再見時已然如同一個垂暮老者。


    瓏五把龍霸原的龍神祇給了他,給他恢複神力。


    誰能想到,被譽為龍族萬年來天賦最佳的龍霸原,居然是吸收了老龍巫的屍骨和龍王祇,才晉升龍神的。


    龍巫依舊風度翩翩,可被長久的折磨已經沒有絲毫的銳氣。


    瓏五問過他,“後悔嗎?為了一個毫不相幹的人?”


    龍巫看到她時淡淡輕笑。


    “殿下,您長的很像青煙王,很美。”


    “當年,若不是青煙王,我巫龍一族便早已傾覆,雖如今這般,但我並不後悔自己所做。”


    瓏五看看他笑了一下:“多謝。”


    ——畫麵就停在了這裏


    畫麵裏的少女臉上帶著淡然。


    可騰梟卻咬緊牙關,才能不因為自己的哽咽吵醒瓏五。


    抹去不知何時落下的淚水。


    紅著眼睛,擁抱著瓏五輕輕吻著她眼角的濕潤。


    他最珍愛的女孩居然受過那麽多苦,他恨不能衝進去,去把小小的她護在自己懷裏,不讓她麵對一丁點外麵的腥風血雨。


    怪不得黛能如此自信而肆意的說小五會選她。


    瓏五可以說對她有一種近乎絕對的信任。


    他卻沒了那股醋意,甚至,他無比感謝她的出現,如果不是她,他的小五不知道還要受多少苦。


    收起小五的記憶之珠。


    騰梟給還熟睡的瓏五理順長發。


    以後,我定會把你寵成著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讓任何人人再傷你分毫。


    “你們很幸運。”


    記憶之珠微微閃爍出青色的光芒,一縷青煙升騰而起,女子如一縷似有似無的青煙站在窗前。


    騰梟微抬眼眸,微微震驚。


    眼前這個女人和小五有三分相似。


    “青煙王?”


    小五並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騰梟自然更加無從得知青煙王的容貌。


    和瓏五不同,龍青煙更加像一個正經的龍族,高貴,優雅,端莊。


    龍青煙搖搖頭,“是,也不是。”


    “龍青煙以過世多年,我不過是她留下的一道殘影,但我也確實是她的一部分。”


    當年之事,如今已經少有人記得。


    龍青煙生下瓏五後,就直接由女兒繼承了自己的神位。


    所以在認定瓏五夭折之後,龍詩餘等人想要來奪她的神位才發現神位消失時,氣的七竅生煙。


    龍青煙作為龍族最有影響力的幾代龍後之一,地位不僅僅是龍霸原一個人給的,也是整個龍族肯定的。


    哪怕龍詩餘已經得到龍霸原,還出了瓏五的事,也依舊撼動不了她的後位,所以才有龍族所謂的死後追封。


    女兒的死雖是假死,但對龍青煙打擊還是很大,加上失去龍神之位和龍霸原等人的迫害,龍青煙自知時日無多。


    所以留下這道神魂。


    歲月在龍青煙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她依舊是那麽的動人,氣質溫柔而沉斂。


    她緩緩走到瓏五身側,眉眼之間是說不盡的溫柔。


    “龍青煙的遺願就是能夠看到她幸福,如今這孩子很好,遠比她預想的要好。”


    騰梟亦是溫柔滿目。


    龍青煙抬起頭和他目光相對,“你身上有上代遠古神的氣息,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脫離毀滅來到她身邊的,但既然她能認可你,我祝福你們。”


    龍青煙殘魂的力量早已經微弱。


    “希望你不要辜負她,不然……”後麵她沒有說,也沒有等騰梟答案。


    “離世早已多年,還能在看看這孩子,我和她都沒什麽不滿足的了。”她的身影越發如輕煙一般朦朧起來。


    龍族的時代隨著洪荒巨變依舊漸漸離去,這也早已不是神獸橫行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裏,她沒能留下更多給她的女兒。


    龍青煙輕輕描繪著瓏五的臉龐,她的女兒生的真美,比那些所謂的天仙神女都美。


    一縷陽光從雲層中透過落在龍青煙身上,像女神蒙上了一縷金紗。


    龍青煙半身已經消散。


    “你不叫醒小五嗎?”騰梟開口。


    不讓龍青煙留下遺憾,也是在彌補小五的遺憾。


    龍青煙輕輕搖頭,“別告訴她我來過。”


    別讓她再為了這個從未謀麵的母親難過了。


    誰都沒注意的角落,一縷紫色的光絲慢慢的垂落地麵,向窗口的方向蜿蜒。


    “真的不想和我打聲招呼嗎?”


    瓏五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俏皮,似乎總是不怎麽正經。


    龍青煙驚詫回頭


    “你!”


    瓏五笑著,明媚而張揚的笑容那麽溫暖,龍青煙看著,也笑了,卻也落下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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