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王亭亭?”


    叢明晨腦袋嗡嗡的,頓覺自己被耍了,也不理什麽小紅老板了,直接衝到羅浩麵前,嚷道:“師父,咱們給騙了,沒有什麽王亭亭!一定是王夢那個女人的詭計,我早就看她有鬼,真是太賊了……”


    叢明晨心情不爽,反襯得口才特別爽利,嘟嚕嘟嚕連梭子槍一樣。羅浩幾次想開口都沒成功,迫於無奈,隻好抬手堵住兩邊耳朵眼,用實際行動要她閉嘴。


    叢明晨見被嫌棄,知道該閉嘴,但是意猶未盡,到底還是沒落下一句:“一定不能放過她!”然後才抿緊嘴巴,放過羅浩。


    羅浩見狀也才放下手,但不理她,向小紅老板道:“王夢、趙波瀾、石波、馮大石、馮鯨,這幾個名字你聽過哪個?”


    叢明晨乖乖聽著,意識到自己剛才太心急了。早在學校的時候老師就提醒過,辦案子哪有一帆風順?熬出來的,哪個不是七拐八繞、一個泥坑接一個泥坑地往外爬?怪她沉不住氣,猜錯王夢喜歡趙波瀾後,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王亭亭寄予太多期望,所以一聽小紅老板不認識王亭亭就急了。完全沒想到,不認識王亭亭,還可以認識其他人嘛!而且,王亭亭短信裏說的也是給她趙波瀾的線索,又沒說本人來見。


    想到這一層,叢明晨嘴巴抿得更緊,耳朵豎得更高,心裏不斷提醒自己:多聽少說,多聽少說,多聽少說。


    小紅老板想了一陣,皺眉道:“這個馮大石,就是前一段時間,醫院十字路口撞出來的那個死人?”


    “沒錯,就是他!”叢明晨脫口喊道。喊完了才驚覺餘光裏羅浩的殺人眼神,趕緊閉嘴,又用手捂緊,退後半步,再次提醒自己:多聽少說——多聽不說。


    嚇完叢明晨,羅浩示意小紅老板繼續說。


    小紅老板開賓館許多年,閱曆豐富,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什麽人也都見過,對叢明晨這樣沉不住氣、丁點屁事就大呼小叫的很瞧不上,但卻看出羅浩是個有耐心的,當下便主要向他道:“那家夥還欠著我三天房費呢,你們警察幫他付嗎?”


    羅浩看到老板的市儈樣,懶得囉嗦,示意叢明晨付錢。叢明晨掏手機,一手仍捂著嘴巴,生怕自己再不小心,惹師父生氣。


    小紅老板亮出收款碼,看叢明晨付錢,直到熟悉的到賬提示音響起,才眉開眼笑。“那家夥上個月在這裏住過兩天,一把年紀了,還找小妹……”


    意識到對方的身份,小紅老板略過小妹的話題,繼續說:“那家夥看著得有六七十,但身份證一拿出來,才五十多,跟我一個歲數,按說也還可以,不至於那麽落後是吧?但偏偏,連手機都不會用,微信支付寶全都沒有,還拿現金給我結賬,而且那錢還是……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票子,我敢收嗎?”


    小紅老板搖著頭,感慨道:“這種人,他一來我就看出來了,是進去過的,而且時間還不短,出來世道全變了,日子不好過。”


    “那也是他自找的!”


    叢明晨迅速吐完槽,又迅速捂緊嘴巴,轉頭去看小紅賓館裏的裝飾,假裝那句不是她說的。羅浩看了她一眼,但並沒發火,而是問小紅老板道:“他在你這住了幾天?期間有沒有什麽人來找他?或者他有沒有去找過別人?”


    叢明晨趕緊轉回來繼續聽。


    小紅老板點頭道:“那家夥雖然沒有微信支付寶,但手機打電話卻溜得很。而且,不知道他哪搞來一堆舊手機,一會這個打,一會用那個打的,跟大老板似的。但我聽他打來打去,都是找一女的,好像是他閨女。我估計是他閨女不理他,因為老聽他在電話裏罵人,說什麽‘老子蹲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出來,就是要享女兒福的,你不給我錢,我天天去找你,煩也要煩死你’,最過分的是,還說要找人打她。這混蛋爹,誰攤上誰不倒八輩子血黴嗎?”


    對小紅老板最後這句,叢明晨非常讚同。尤其是,想到馮小魚的那則舊聞時。那篇報道,是看了讓人想提刀殺人的,天底下哪有那種混蛋父親!依叢明晨看,就該開除他的父籍!還享什麽女兒福,馮大石他還有沒有點自知之明,要不要臉啊?


    叢明晨連連搖頭,對人性失望透頂。


    卻聽小紅老板話鋒一轉,笑道:“好在惡人自有惡人磨,我估計是他閨女受不了他了,花錢雇了人來教訓這老頭……”


    叢明晨不自覺湊近,這可是關鍵信息啊。


    “……有天晚上,我照例坐在這守著。大概十點多的時候吧,有個大胡子闖進來,一來就問我馮大石住哪間。老實說我真給嚇壞了,見過凶的,但沒見過那麽凶的。那家夥,頭發胡子長一臉,又高又壯不說,兩條胳膊上全是紋的……黑不溜秋滿滿兩胳膊!”


    趙波瀾,趙波瀾啊那是!


    叢明晨心情激動,很想對師父喊出來。但扭頭看到羅浩一臉淡定,頓時啥也不敢說,拚命咬住嘴唇,用眼神頻頻向小紅老板示意,催她快說。


    小紅老板看到她的反應,猜出這是個關鍵人物,反倒拿捏起來,故意不接叢明晨的茬,抓出一把瓜子分給兩人,“沒別的招待,一起磕會兒?”


    叢明晨心急如焚,心說這是嗑瓜子的時候嗎?正想吼,卻見羅浩大大方方接過瓜子,還不忘道謝,然後果真同小紅老板一起磕起來。


    叢明晨都要瘋了。


    羅浩嗑瓜子?羅浩在磕瓜子!


    這是什麽畫麵?不是親眼看到,她簡直不相信人間會有如此違和的畫麵。說真的,她寧願看羅浩抽煙抽死過去,也不願意看他跟一五十多歲的大姐嗑瓜子。太違和了,簡直令人抓狂。叢明晨不能抓狂,更不能發火,隻能抱住胳膊,遠遠地退開,倚在櫃台對麵的牆上,頭頂著巴黎、紐約、東京三座掛鍾,學羅浩平常那樣冷眼旁觀。


    但實際上,百爪撓心啊。


    她是真不明白,不是羅浩說趙波瀾危在旦夕的嗎?之前明明都很急,為什麽這會不急了?雖然她之前錯以為王夢喜歡趙波瀾,所以不會殺他。可與馮鯨的會麵證實,王夢並不喜歡趙波瀾,她是錯的啊。而且,就算真像馮鯨說的,有其他人喜歡趙波瀾,可那家夥畢竟還下落不明!受害人下落不明,刑警隊長竟然跟賓館大姐嗑瓜子!這不搞笑呢嗎?


    叢明晨知道羅浩絕不是想磕瓜子,而是為了案子。但她還是不理解,就算要讓大姐開口,也沒必要這麽幹吧?他們可是警察,請公民配合查案多正常,陪磕哪門子的瓜子啊?


    叢明晨又氣又鬱悶,憤憤地看著羅浩和小紅嗑瓜子,兩頰不自覺高高鼓起。


    過了好久——事實上也就五分鍾,但叢明晨覺得有五個小時那麽長——小紅才終於想起正題,繼續描述那個可怕的花臂大胡子:“我告訴他馮大石住哪後,他就蹬蹬蹬跳上了樓梯,那架勢,我真怕他給我們家樓梯踩踏了。我怕他搞破壞,一直盯著監視器。那家夥找著馮大石的門,咣咣一頓猛砸,砸得我心髒病都快犯了!愣是在一樓把二樓的聲聽得真真切切,你們說他得多用力!”


    小紅拍著胸口倒吸氣,還是很害怕的樣子。“監視器裏沒聲音,我又想知道他們說什麽,所以就悄悄上樓,躲在樓梯口看。”


    提到自己的偷聽,小紅蠻不好意思,但隻一下,即又開始繪聲繪色描述起看到的場景:“我上去的時候,馮大石已經開門出來了,全身上下就穿一褲頭,那家夥真是……太不要臉了!呸!”


    小紅啐了一口,繼續說:“大胡子一把抓住馮大石脖子,愣往上拔。他個子那麽高,馮大石就是一小老頭啊,馬上給他拔得臉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你們是沒看到,大胡子那胳膊粗得跟什麽似的,一使勁全是疙瘩肉,又紋著那些……說來也怪,之前在樓下挨那麽近我沒看清他胳膊上是什麽,在樓上離那麽老遠,我卻看出來了,他胳膊上那一個個老虎頭、狼腦袋什麽的,神神鬼鬼全都是些嚇人的玩意兒!”


    小紅湊近,問羅浩:“你們警察見得多,那樣的是不是就是黑社會殺手?”


    羅浩搖頭,笑道:“就是一小混混。”


    聞言,叢明晨遠遠地撇嘴。小紅也半信半疑,“那樣的才隻是小混混?那真殺手得啥樣,還不得吃人啊!”


    叢明晨想起駱軍,那家夥殺過人,但論外表,真沒趙波瀾可怕。


    小紅懷疑完了,繼續說:“當時我害怕出人命,就想著要不要報警,但又……說實話,你們也看到了,我就這一小賓館,走不掉。但人家,你也說了,是道上混的啊,我是真害怕他報複,所以就沒……但好在那大胡子隻是嚇唬人,見馮大石沒話,也就放下了,倒是臨走的時候撂了句狠話。”


    “什麽狠話?”叢明晨馬上問。


    “哦。”小紅說到興頭上,難得看叢明晨一眼,“他說,‘你要再去找她,我殺了你’。”


    小紅沒有學趙波瀾的語氣,是用很平和的方式說出來的,但叢明晨還是不自覺縮起肩膀。趙波瀾對馮大石說過這句話,那可更坐實了他的殺人動機。她扭頭看羅浩,隻見羅浩也很嚴肅,問小紅:“那之後呢?


    “之後?”小紅回憶道,“大胡子走了,我就回去睡覺。一直到第二天才發現那死老頭子也跑了,還坑了我幾天房費,所以我才問你們要……”


    “沒事。”叢明晨急道,“馮大石什麽時候走的?”


    “這個啊,”小紅想不起來,“監控裏應該都有,我不刪的……”


    “日期呢?”叢明晨又問。


    “周六還是周天……”


    “周六,”羅浩忽然斬釘截鐵地開口,“八月二十九日,周六。”


    叢明晨一頓,想起馮大石的死亡時間:八月二十九日晚十一點至三十日淩晨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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