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兩次的視頻裏,嫌疑人都戴著口罩,頭發厚重,僅露出一對眼睛,且都畫著濃妝。所以,人像識別並未能完全排除視頻裏的人是王夢這一可能性。


    隻是,相比於王夢,醫院事件的嫌疑人與校服事件的嫌疑人重合度更高。而馮鯨家中失竊時,王夢被押在警局,沒有作案時間。所以,綜合分析的結論是:從醫院擄走趙波瀾的,與從馮鯨家偷走舊校服的,是同一個人;而這個人,不是王夢。


    而至於這個嫌疑人到底是不是王亭亭,目前的信息還不足以判斷。


    因為首先,在d市公安係統內網中,用王亭亭這個名字查詢,出來的結果一共有123條,其中109位性別為女,與嫌疑人年齡相仿的有29人。從這29位中找出唯一的的那個王亭亭雖然不是沒有可能,但工作量相當可觀。


    當然,如果確實能找到這位王亭亭,再多的工作量也不冤枉。但問題是,係統裏登記的隻是d市常住人口,萬一這位王亭亭並不登記在冊呢?比如她是外市、乃至外省戶籍。更或者,如果王亭亭根本都不是她的證件名呢?


    所以,作為刑警隊的直接負責人,羅浩不願意把有限的人手浪費在這種大海撈針、效率堪憂的無謂勞動上。他更願意從有跡可循的事情上著手,比如駱馬湖老李的一條線索。


    老李是駱西鎮的民警,之前因為駱馬湖女屍的案子與羅浩他們打過交道。


    趙波瀾遭遇不測後,刑警隊循著肇事車輛查到快馬租車公司,並在快馬員工的幫助下對嫌疑人進行畫像模擬,之後在全市發布協查通報。


    按理說,駱西鎮並非d市轄區,甚至與d市分屬不同的省管轄,d市的協查通報無論如何發不到駱西鎮來。但因為駱馬湖環境複雜,人員流動頻繁。所以此地的公安人員早就形成了別地沒有的默契,也即對協查通報之類的會更加敏感。


    老李就是基於這種敏感,才會留意到d市刑警隊嫌疑人的線索。


    據老李說,他是帶小孩去鎮醫院打針時看到的那個女人。當時會注意到她,主要是因為對方的白領打扮。整個駱西鎮稱得上企業的,統共就幾家電瓶車廠,裏頭上班的多是穿自己衣服,最多外麵再套件印著廠名的藍色工裝,土得很。可那個女人,成套的西裝和高跟鞋,再加一頭溜黑的長卷發,又精致又有氣質,與駱西鎮格格不入。所以不止老李,醫院裏好多人都盯著她瞧。


    “我可以帶你們去找薑大夫,她那天的主治醫師,我問過,她有印象。”電話裏,老李熱心出主意。羅浩決定采納。


    因為駱西鎮不歸d市管轄,且又擔心打草驚蛇。所以這次駱馬湖之行,羅浩隻帶了叢明晨做前哨,並特意叮囑,他們此行的主要任務是打探消息,不負責抓人。叢明晨麵上答應得很好,但看到師父鄭重其事的樣子,心裏還是忍不住興奮:雖然羅浩說不抓人,但如果真看到王亭亭,總不能晾著不管,該抓不還是得抓?


    二人一大早出發,到駱西鎮的時候已經過了午飯飯點。跟老李碰頭後,直接鑽進醫院對麵的小麵館,點了三碗麵,邊吃邊聊。


    老李已經吃過午飯,但氣氛所致,還是跟羅浩一起吃起來。他身材偏胖,平常說話就帶著濃重的鼻音。現在窩在這小飯館裏吃麵,沒多會兒就滿頭大汗,又要說話,更是呼哧帶喘,聽得人替他喘不過氣來。


    叢明晨餓過了,麵又不可口,吃不下,懨懨地坐著發呆,反倒有些病人的模樣。


    店門正對著駱西大街,街麵不寬,道路坑坑窪窪。路上人不少,汽車有,但更多的是電瓶車,司機以老年人居多,大多灰頭土臉,皮膚都偏黑,溝溝壑壑。雖然是老年人,但電瓶車開起來一點不見含糊,你爭我搶,見縫插針,基本不講道路規則。又愛摁喇叭,滿街突突喇喇,噪聲驚人。鄉下土還大,車一過塵土飛揚,好幾次直接嗆進麵館裏來,更壞人胃口。叢明晨連聲歎氣,但羅浩和老李卻視若無睹,一徑狼吞虎咽。


    叢明晨幹坐著等,邊喝水,邊對著這樣的街景想:王亭亭要真是在這種地方打扮成馮鯨那樣,還真是很有勇氣,回頭率絕對爆表!


    但她想不通的是,在這種出門倒個垃圾都能滿頭灰滿臉土的地方,王亭亭穿成那樣,到底是想幹嘛?是提前演練,還是學馮鯨上癮?


    叢明晨一凜:難道那家夥愛而不得,嫉妒到心理扭曲,所以學馮鯨穿衣,又偷她校服,就是為了把自己變成馮鯨,好讓趙波瀾愛上她?


    這腦洞有點太大。叢明晨悄悄看向羅浩,心裏嘀咕:他要是聽到,會不會把麵噴出來?


    羅浩不知道,所以也沒有噴麵,而是很快結束戰鬥,由老李帶著去找薑醫生。


    駱西鎮醫院規格不高,隻簡單分了內科、外科、兒科、急診等幾個大科。老李上次見王亭亭,是從外科診室出來,這次也不囉嗦,直接帶兩人去外科。外科還是薑大夫坐診,是個中年女醫生,看到他們非但沒有意外,還很熱情,自然是老李提前打過招呼。


    “她妝畫得挺美,就是嗓子有點啞,我以為她來看感冒還讓她去內科。結果她說不是,是家裏人骨折來拿藥的。”薑大夫邊回憶邊講,過程很順利,應該是王亭亭的裝扮太過出挑,令大夫印象深刻。


    “病人名字還記得嗎?”老李作為地主,率先問道。


    薑大夫點點頭,開始在電腦上翻找,很快就把那天的就診記錄找到。時間是九月十六日上午十點,患者名字登記的是石波。


    “沒錯,就是他!”


    叢明晨湊過去看,看到石波倆字格外親切,還順著就診記錄,往下念起藥方:“骨肽片、倍他司丁、清腦複神液、戴芬膠囊……這都是治骨折的?”


    大夫道:“骨肽片是骨折用藥,戴芬膠囊也算,主要是用來止疼。至於倍他司丁和清腦複神液,這倆是治頭暈的,因為她說患者有腦震蕩,醒來後一直頭暈……”


    叢明晨驚道:“趙波瀾醒了?”


    看到大夫一臉迷茫,忙又解釋:“就是石波,他之前一直昏迷呢。”


    被叢明晨打斷後,大夫說話明顯慢了些,耐心向他們科普:“腦震蕩應該算是最輕的腦損傷了,昏迷隻是暫時性的。如果長時間昏迷的話,需要考慮顱內出血或者其他的腦損傷情況。”


    叢明晨緊張地看向羅浩,後者沒太大表情,一直在聽大夫講。薑大夫隻聽老李說帶人來了解情況,對於羅叢二人的真實身份並不清楚,所以見叢明晨嚇到,誤以為她是患者親人,改口安慰道:“這個患者已經醒了,應該沒太大問題。我聽她描述,也都是腦震蕩的普通症狀,不算嚴重。其實按理來說,腦震蕩頭暈不是特別嚴重的話,完全可以不用藥,回家臥床靜養,最多兩周就可以恢複了。”


    老李附和:“嗯嗯,看來不是什麽大毛病。”


    “的確。”薑醫生道,“反倒是骨折需要慢慢養,傷筋動骨一百天嘛。”


    叢明晨鬆口氣,麵部肌肉放鬆不少。趙波瀾雖然是馮大石案的嫌疑人,但在王亭亭主導的這起車禍事件中,卻是徹頭徹尾的受害人。尤其是,他被撞的時候,剛剛與分別十二年的戀人馮鯨登記結婚。結果結婚證還沒捂熱,人就進了醫院,之後更是離奇被盜,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叢明晨雖是警察,但在馮鯨趙波瀾的這一連串案件中,卻是站在他們倆這邊的,所以對趙波瀾的安危才會表現出這麽嚴重的關切。


    與之相對的,是羅浩全程無表情的臉。


    在他的襯托下,民警老李顯得周到盡責,地方醫院的女大夫善良熱心,叢明晨帶病關心,滿滿都是人情味。但羅浩臉上就是沒有一點柔和的表情,掏出手機,把協查通報上的嫌疑人畫像拿給女大夫看,生硬地問道:“是這個人嗎?


    女大夫頓時感受到一股壓迫感,不安地看了眼老李,點頭道:“是她。”


    羅浩馬上厲聲反問:“你都沒看你怎麽知道是她?”


    聽到羅浩的語氣,叢明晨暗叫不妙,心想他們這是在人家地盤上,薑大夫看老李的麵子才幫忙。羅浩說話這麽衝,惹惱了對方,到時候人家不肯配合,麻煩的不還是他們自己?


    果然,羅浩話音未落,女大夫的態度就急轉直下,板著臉坐回座位,不理他。


    叢明晨無奈,趕緊向薑大夫道歉,心裏想的卻是:這要是她,黑臉都是輕的,說不定還會趕人。本來嘛,人家薑大夫一直熱心幫忙,誰知道最後反而被質問,這換了誰也受不了啊。誰能沒情緒,沒情緒才奇怪呢?


    叢明晨嘴上不說,心裏卻把羅浩埋怨慘了。隻是她不知道,羅浩這麽做,自然有他這麽做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地盤上,而是太知道這一點。駱馬湖龍蛇混雜,各種勢力盤根錯節。之前魏勇專門提醒過他,說好多涉毒人員都有雙重身份,而許多普通老百姓也都有家人或者親戚朋友涉毒涉黑。在駱馬湖,毒品和黑勢力滋生的枝葉蔓延到每家每戶,誰都不清白。所以,辦駱馬湖的案子,一定要比平時多長個心眼。


    羅浩之所以這麽做,就是想用高壓逼出女大夫的真實反應,好判斷她證詞的真實性。


    這一點,初出茅廬的叢明晨不明白,一直做鄉鎮民警的老李也不清楚,所以才會對他的態度有看法。但好在,他性格一向不平易近人,這麽做,倒也不算反常。


    女大夫生氣不說話,羅浩反而能判斷她沒有撒謊。因為撒謊故意擾亂警方的人,一定會對這種情況有心理準備,而不至於像女大夫這樣翻臉。所以她翻臉,反而證明她的話是真的:王亭亭,或者說他們的嫌疑人,的確來過這間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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