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林君庭一直在打量那木樁子,走去和他一起打量。


    “陛下近來開始習武了?”


    “是啊,強身健體嘛。”


    林君庭露出非常欣慰的表情:“陛下這樣就對了,身體是本錢,有了本錢,才能興風作浪。”


    可不是嘛。


    “嗯?什麽叫興風作浪?”


    林君庭收了笑臉,請我坐下,正經起來:“陛下昏迷的日子裏,臣終於想到一個可以解決陛下窘境的辦法。”


    我欣喜:“速速道來。”


    “辦法其實很簡單,隻是當初陛下和微臣都沒有想到。“


    “你別賣關子了,快放。“


    “立蕭大人為王夫。”


    我捂住嘴,怕自己又一口老血噴出來。


    林君庭緊張地起身,張口欲解釋,以安撫我近日不斷受驚的脆弱心靈,我擺擺手:“孤不急,孤聽你慢慢道來。”


    他鬆了一口氣,道“納蕭大人為夫有兩大好處,第一,陛下被蛇咬的概率會大大降低。”


    這話怎麽解?如果我娶了蕭瑉,將來我們的孩子就會繼承皇位,那蕭瑉也沒必要篡老子的位了。有幾分道理。


    “第二,蕭大人可以繼續做陛下的幫手,且是以一種隱晦的、掩人耳目的方式。”


    林君庭這小子亂用貶義詞,到底怎麽考上狀元的。


    “可是,後宮不得幹政。”


    林君庭意味深長道:“陛下在寢宮裏發生的事,外界怎會知道呢?奏折依然是從陛下書房分發出去的,所有政令依然是由陛下親口宣布的。”


    噫,這不就是把蕭瑉抓進宮裏做我的免費苦力嘛,未來將會是這樣——我把奏折往寢宮一扔,躺在美人榻上吃著糕點哼著小曲兒,蕭瑉苦哈哈坐在案前給我批閱,眾大臣絕對不會知道。如果遇到什麽問題拿不定主意了,叫蕭瑉給個意見,我再假裝是自己想出來的,到前朝跟大臣們一商議,一宣布,齊活。


    我給林君庭倒了杯茶:“愛卿真機靈。”


    若是林君庭知曉蕭瑉有意讓他接任工部尚書一職,是否會悔恨自己如此助紂為虐,坑了自己的伯樂。


    林君庭道:“陛下謬讚。這麽說,陛下是看清自己的心意,有意納蕭大人為夫了?”


    我垂眸:“孤也不知道。就算孤有意,蕭瑉是否願意呢?他若不願意,我也不好強娶,畢竟我的人設是個明君......”


    林君庭好像吞了口蒼蠅,眼裏有一絲詫異:“陛下是糾結蕭大人對陛下沒有情意嗎?陛下糾結的還真多呀......”


    “是吧,我好像總在這些事情上糾結,國家大事到不見我糾結。”


    林君庭安慰;“先齊家,再治國平天下吧。”他手裏玩著杯子,突然猛地擱在石桌上,扶額,“果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樣吧,陛下先問問自己,若是某天蕭大人離開陛下,陛下可會不舍?若是陛下許久不見蕭大人,可會思念?再見到他時,可有心動之感?如小鹿亂撞,如擂鼓齊鳴,如江河奔騰……”


    他去北疆,去代我北巡時,我自然是有不舍,有掛念,否則也不會夜夜拿出發釵,睹物思人。至於心動麽,我腦海裏浮現出了兩次親吻的畫麵,頓覺臉似火燒。


    林君庭掩嘴咳了兩聲:“陛下的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了,顯然,郎有情。”


    我摸摸臉,果然滾燙。


    “那麽下麵隻要考慮妾是否有意。雖然微臣覺得這個問題更加顯而易見且沒有思考的必要......”


    “啊?”


    “但為了鼓勵陛下養成勤思考的好習慣,我們就權當它是一個問題。”


    他這話怎麽顛三倒四的。


    “陛下有兩種方法,一種是直接法,一種是間接法。直接法就是,陛下直接一點,當麵問一問蕭大人的心意,此法簡單粗暴有效,前提是陛下需要大膽一些,不能過於矜持。不過,矜持這個東西陛下好像也沒有。”


    “放屁,人家還是很矜持的。”


    “......第二種,間接法,陛下找個小美男,在蕭大人麵前故作舉止親密,側麵試探蕭大人的反應。這個方法,掌握不好度會有副作用。”


    “什麽副作用?”


    “這......不太好說......按照蕭大人悶騷的性格,也許......”


    不知為何,林君庭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林卿很懂嘛。”我跟他碰了個杯,表達佩服之意。


    林君庭謙虛地舉起茶杯,一飲而盡。


    “愛卿盡心盡力為孤考慮,那自己的事情呢?早勸你們,該說的話要說清,該解釋的誤會不要囤積,明明已經是夫妻,明明兩情相悅,偏偏把甜文搞成了虐戀,你們虐自己不說,把我這個媒人也虐得不輕啊。你可知,雨澤已有了身孕,她不願意告訴你,就是怕你如果想離開,可以無牽無絆地離開,你......”


    林君庭挑眉做驚訝狀:“雨澤竟是如此跟陛下說的嗎?”


    我有不好的預感:“什麽意思?”


    林君庭惶恐:“雨澤有孕一事,臣怎會不知......承蒙陛下掛念,一直在微臣和雨澤之間斡旋,早前,臣便聽從陛下勸告,和雨澤進行了深度長談,我們現在並沒有什麽誤會和心結,而且正是情濃之時,激情更勝新婚......”


    我聽不得他的這些狗屁話:“你的意思是,孤被耍了?”


    唐雨澤正好端了膳食過來,我想到方才她做出的無辜卑微委曲求全樣,氣不打一出來,這不是白瞎了我的疼愛麽。最可起的是,她現在懷著我的未來兒媳(也可能是女婿),我還不能動她。


    孤就是,心太軟,心太軟,所有痛苦都自己扛。


    唐雨澤大概因為耍了我心裏有愧,殷勤地給我盛了一大碗湯,諂媚道:“陛下開解我們的話,何嚐不適用於您和蕭大人呢?”


    林君庭接茬:“所以,微臣更偏向於直接法。”


    唐雨澤問道:“什麽直接法?”


    我打斷道:“這湯不錯,快喝吧。”


    林君庭此番進宮,除了向我獻計,還有一樁事。他請求調任幽州刺史兩年,待孩子滿月後,攜妻兒一同前往幽州。自南衛與北吳休戰,北境一帶較為安穩,然由於地勢較高、氣候幹冷,僅靠農桑難以拉動當地經濟,我知道林君庭素來對西境、北境邊疆一帶的問題很重視,也有自己的想法,此一去亦可以磨練他,是個不錯的主意。如此,工部尚書就要另擇人選,且幽州條件不比煦都,隻怕雨澤和孩子在那邊要受些苦。


    唐雨澤知道我的顧慮,道:“夫君在哪,我便在哪,二人相守在一起,何懼外界的風風雨雨。”


    我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狗糧,滿滿當當,潑潑灑灑。


    我艱難地吞咽下口中飯菜,道:“你的請求,孤會考慮,不日給你答複。”


    二人牽著手告辭,我瞧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感歎:“真他媽你儂我儂。”


    灣灣亦露出了羨慕的神情:“陛下終於辦成了一樁美事。”


    我敲了下她的腦袋:“什麽叫終於辦成,魯國公家三公子和夢嫻姑娘不也是我撮合的嗎?”


    灣灣摸著頭委屈巴巴道:“陛下還說呢,夢嫻姑娘和公婆關係不睦,在煦都傳得沸沸揚揚......”


    我語塞,半晌,辯白道:“誰家還沒有點小矛盾啦,有矛盾,韓子玨作為夾在中間的那個負有很大責任!……我會幫著處理的……”我瞥了一眼灣灣,“孤不介意再辦一樁美事,我看那長慶也是越發俊俏,追求者還不少,要不然......”


    灣灣哭求:“陛下,奴婢知錯了……”


    說真的,我們家灣灣是一水靈的小姑娘,長慶這孩子除了生理上有一點缺陷,其他方麵還是沒得挑的,長相白淨,最重要的是有生意頭腦。這些年他走私話本應該賺了不少錢,畢竟我出手那麽闊綽。如果灣灣不很追求那方麵的生活,長慶絕對是個最佳人選。不過看樣子,灣灣還是挺在意的。


    ……


    轉播小劇場:


    林君庭攜夫人出宮,在宮門口正遇上蕭瑉。


    三人打過招呼,蕭瑉作揖道謝:“多謝林大人助力。”


    林君庭回禮:“晉王殿下言重,實在是這些年微臣在一旁看著,著實為陛下和殿下著急。”


    蕭瑉笑道:“她本就是個小迷糊,須得慢慢開解。”


    三人作別,林君庭夫婦坐在回家的馬車上。唐雨澤追問:“剛剛你和陛下說什麽直接法?陛下竟還臉紅,不願你告訴我。”


    林君庭將對話如實重複了一遍,唐雨澤聽聞後,忍不住仰頭大笑,卻又怕太過用力驚著寶寶:“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居然怕自己強迫晉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要是知道是晉王拜托我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唐雨澤笑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那叫一個花枝亂顫。


    林君庭被自己夫人獨特的笑聲感染,也跟著笑起來:“咱們陛下,操心起臣子的家事費心費力,看起來一副通透的模樣,對自己的事情真是糊裏糊塗。”


    唐雨澤嗔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我又何嚐不是這樣。”


    林君庭將夫人摟入懷中,頗有些感慨:“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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