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寧立刻站起來,喜出望外道:“文娟姐,早啊,你是怎麽過來的?”


    “我騎車過來的呀。”馮文娟脆生生地笑應道。


    “哦,那你的車子停哪了?”陳安寧隨口問了一句。


    他左顧右盼了一番,還反手搭在額前模仿美猴王到處眺望,可遠近視野裏怎麽也沒瞧見她那輛紅色的本田小飛鷹。


    看到陳安寧即興作怪的搞笑樣子,馮文娟撲哧一樂道:“別找啦,停在車站派出所的車棚裏了。”


    陳安寧隨即說道:“哎呀,車站派出所是屬於鐵路公安係統,你們可是地方公安係統啊,想不到文娟姐你的人脈這麽廣唄。”


    馮文娟白了他一眼,不以為意的答道:“都是同行,就算認識有什麽好奇怪的,嗬嗬,我停個摩托車也不需要打招呼呀,再說了老百姓要是去辦事,在車棚裏停一下自行車或者摩托車也是很正常啊。”


    說完還抬手在陳安寧腦後輕拍了一下,笑著打趣道:“小小年紀,對我們行業係統裏的關門過節,懂得還不少嘛。”


    “這有什麽不懂的,好歹我也是你們係統的子弟啊。”


    “還有呦,文娟姐你現在應該知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可不再純粹是十八、九歲年紀的高中生哦,嘿嘿……”


    陳安寧一邊撓撓後腦勺,一邊還對著馮文娟擠眉弄眼的。


    倏地,馮文娟就回憶起上個周日下午陳安寧講述的那個夢,臉頰頓時一熱,心裏猶如小鹿亂撞。


    “臭小子你現在整天就沒個正形,盡想著占人便宜,真是沒皮沒臉的,哼。”


    馮文娟一頓嗔怪完,又覺得自己有點欲蓋彌彰了,臉上更是羞人了,便伸手攮了一下陳安寧,算是自我掩飾道:“臭小子,快進去看一下,t108今天有沒有晚點,晚點有多久。”


    陳安寧見狀,心裏憋著笑擺了擺手,嘴上還大大咧咧道:“哦,剛才看過了,大約晚點一刻鍾左右。”


    “讓你去你就去,小屁孩怎麽這麽懶?哼,快進去再看看。”馮文娟說著,便又伸手用力推了推他。


    陳安寧隻好從命進去看了下,出來說現在已經晚點大約二十五分鍾了。


    這麽一來,時間就很充裕了。


    馮文娟抬手看了下手表,問道:“小寧,也沒吃早飯吧?”


    “沒呢,就等著你過來,我好請你吃早飯呢。”陳安寧點點頭殷勤地說道,臉上還堆滿了諂媚似的笑。


    “你一個不拿工資的小屁孩,別動不動就張嘴請客。”


    馮文娟嗔怪了他一句,眉毛一揚又說道:“走,老姐請你吃早飯。”


    話音未落,就挎著包邁開步子,往廣場邊上的小吃店走去。


    陳安寧跟在身側,小聲嘟噥道:“文娟姐,我是不拿工資,可我馬上也會有錢咯,嘿嘿……”


    馮文娟聽了扭頭瞧了瞧他,沒好氣道:“嗬嗬,等你拿到錢再說吧。”


    “好好好,都聽你的。”


    “那我們在建鄴可要好好搓一頓啊,我請客,哈哈。”


    “文娟姐,你是建鄴人哦,你知道建鄴哪裏有吃大餐的地方?”


    “建鄴哪裏有法式大餐?紅酒、牛排、鵝肝和魚子醬,再請個拉小提琴的站旁邊……”


    陳安寧一句接了一句,跟個話癆一樣吧啦吧啦個不停。


    馮文娟邊聽邊走,忍不住扭頭瞪了他兩眼:“你這個臭小子,錢還沒有到手呢,就弄得自己跟一個暴發戶似的。”


    “哎呦,哪個暴發戶土包子會有吃法式大餐的情調呀?”


    陳安寧頓時小小抗議了起來,接著又說道:“還有哦,文娟姐,你以後別自稱老姐老姐的,可別把你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喊得老了耶,認識我的人要是看到我們倆走在一起,肯定都以為我們倆是同班同學或者差不多年齡青梅竹馬啥……哎呦……”


    馮文娟立刻停住腳,掄起肩上挎著的小包給陳安寧來了一記,嬌斥道:“臭小子,你又沒個正形瞎說八道了!”


    陳安寧也不閃躲,隻是委屈地作怪道:“我實話實話,有一說一哎。”


    “神經兮兮的。”馮文娟橫了他一眼,跺了跺腳,重新挎著包自顧自往小吃店去了。


    陳安寧嘿嘿一樂,又快步跟了上去。


    ……


    兩人在小吃店裏吃了豆漿、油條和白粥,陳安寧也懶得搶著跟馮文娟付錢。


    回到火車站內,沒曾想馮文娟從包裏掏出來的居然還是兩張軟座票,直接可以在車站軟席候車室裏舒舒服服的愜意等車。


    1994年這時候的火車票,與後來那種銀行卡身份證差不多大小,票麵上帶有條形碼,一般都是即時打印出的粉紅色軟紙票完全不一樣。


    現在還是一種很古老的狹長硬板式火車票,它的尺寸大概是長五、六厘米,寬兩厘米多的樣子。


    雖然尺寸比較小,但是比後來的粉紅色車票又厚了好幾倍,如果認真理論起來,可能也起不到節約紙張的效果。


    票麵上的字樣一點不像是打印的,倒像是在印刷廠裏直接印製出來的,同時票麵上還印有凹凸不平的盲文。


    這兩張t108次特快的車票上,票麵底紋是淺藍色,另外又印有兩道紅線,也不知道都有些什麽特殊的含義。


    這時候,穀方到建鄴的特快列車軟座票價是十二塊五毛錢,普快列車的硬座票價估計可能隻有四塊錢左右吧。


    馮文娟在這年頭能搞到有座位的軟席票,而且看起來還是兩個靠在一起的座位,確實算是真有本事了,不過陳安寧也懶得細問她。


    他拿著票抖了抖彈了彈,嬉皮笑臉道:“文娟姐,車票錢就不給你啦,我還沒拿工資哩。”


    頓時,馮文娟欲惱還羞地橫了他一眼:“神經病。”


    軟座就是好啊,硬座旅客還一窩蜂地擠在檢票口等著放行時,陳安寧這邊已經不緊不慢的從軟席候車室出發,被工作人員領著提前去到站內月台候著了。


    t108次特快經停穀方站後,正點發車時刻是上午七點十五分,今天晚了二十九分鍾,不過從穀方站駛出之後,大概隻要大半個小時就能到達建鄴站了。


    軟座車廂是每排二加二的座位布局,陳安寧還紳士地讓馮文娟坐裏麵靠窗的位置。


    “得了吧,看你一路上抱著包不放,還是你自己坐裏麵。”馮文娟擺了擺手,直接把陳安寧推進了裏麵座位,她想想就忍不住好笑。


    雙肩包擱在大腿上,聽著列車疾駛時輪轂車軸發出的吭哧哐當的節奏聲,就像是被一步步催眠了一般,亦或可能是因為清晨起得過早,陳安寧竟漸漸泛起了困意,不知不覺間頭往馮文娟肩上一歪,居然就這麽睡著了過去。


    馮文娟為之大窘,連忙抬手把這臭小子的腦袋輕輕推了回去,手剛放下居然又歪了過來,反反複複好幾次,讓她芳心裏止不住的既羞憤又惱恨。


    不由得想要這臭小子身上狠狠地掐一記,好讓他立刻就受疼清醒過來,但看到他很快就睡得很酣的可愛樣子,馮文娟又忍住了沒有出手,心道就由著他犯渾吧,反正這臭小子他自己也不知道。


    哪曾想,陳安寧在睡夢中還自我調整了一下睡姿,稍稍轉過了身,右手順勢往馮文娟腰間一搭,半邊臉頰壓在了她的右肩上,整個人趴向了她的嬌軀。


    陳安寧倒是睡得舒服了,卻讓馮文娟如遭點穴似的不得動彈,又如坐針氈一樣百般難受。


    一方麵,要防備這混小子腿上壓著的雙肩包滑落下來;另一方麵,青春大男孩的呼吸氣息時不時撲麵而來,使得她芳心裏波瀾難平又漣漪不斷。


    陳安寧酣睡了短短一二十分鍾,馮文娟就像無助地硬挨了一兩個小時般的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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