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令儀靜坐在一旁等伯父忙完,作為大夫的他,對老家的燒瓷生意,的確是一竅不通的,因此,他也不與伯父商討。


    許瀛埋頭計算,片刻後抬,靜坐的許令儀問道:“伯父此次找侄兒,所為何事呢?”


    許瀛未作答,依舊沉浸在自己的算術世界裏。


    許令儀重呼一口氣,便也隻能再等等了。


    房間裏文清禾漸漸轉醒,她起身搖了搖睡懵的頭,自言自語道:“怎麽就突然暈了呢!”


    “咕咕~”肚子傳來聲音。


    她摸著肚子看了看窗外。


    “午飯時間早過了吧,算了,我自己去廚房找找看!”


    許瀛終於忙完了,他放下手裏的筆和木尺,滿意的看著紙上被自己標注計算好的各種數字,笑道:“終於好了!......對了,阿令剛問我什麽?”


    “伯父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許瀛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盯著許令儀看,提了一口氣剛要說話,隻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哥,你們吃飯了沒有?我好餓!”


    兩人回頭,見文清禾踩著虛晃的步子朝亭子走了過來。


    許瀛吃驚的看著文清禾,緩緩說道:“我便是為此事而來!”


    “這樣啊.....不過,她不是箏兒!”


    “當......當真?”


    “當真!”


    此時文清禾已經走到亭子下,看到坐在許令儀一旁與他眉眼有些許相似的中年長者,她便猜測此人大概就是伯父了!


    文清禾行了禮,道聲:“伯父安好!”


    許瀛看著這個與自己侄女容貌一模一樣的人,有點震驚,急忙回道:“安好....姑娘....你....你先坐!”


    “謝謝伯父!”


    但說到底許瀛內心還是不怎麽相信的,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容貌一模一樣的人,當然他也是真的希望,是箏兒回來了,於是問道:“姑娘叫什麽名字?”


    “回伯父的話,我叫文清禾,會州人士!”


    確認了她的名字後,許瀛眼睛裏的失望和悲涼一閃而過,又笑著問:“你是如何到汴京的?”


    文清禾此時餓著肚子,心煩意亂的想著廚房裏可能放著燒雞,晚去大概就找不到了,聽伯父這樣問,便隨口答道:“不太清楚,一眨眼就到汴京了!”


    “此話是何意?”


    文清禾這才意識到失言了,趕緊補充道:“此事我也講不明,就突然被送至汴京了!”


    “被人送至汴京!”


    雖然她來汴京非人力所能控製,但此隻能應和著,於是回應道:“是!”


    許瀛摸著下巴一撮不長的胡子,疑惑的說道:“這就奇了,箏兒突然不見,文姑娘就被送到汴京,此事也太巧了!”


    “咕咕~”文清禾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


    她紅著臉,尷尬的笑道:“伯父,哥,我先去弄點吃的,你們先聊!”說著起身退出。


    許瀛趕緊說道:“文姑娘莫慌,以後想吃什麽直接吩咐廚房去做便是,無須你親自去!”


    “話雖如此,可現在早已過了飯點,麻煩廚房又重新忙活,我實在過意不去,還是我自己去弄吧!”說完急忙行禮,一溜煙的跑了。


    許令儀見狀扶額道:“這得是有多餓!”


    此時,許瀛臉上的笑意終於漸漸褪去,被悲傷彌漫,他看著剛剛文清禾背影消失的地方,喃喃的說:“是箏兒該有多好!”


    許家這一年以來,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可生活還是一如既往的過著,但這種心有缺失的日子,折磨的他們夜不能寐,折磨的他們心力交瘁,每一個人心中藏著痛,但都不往出說,就這樣小心謹慎的掬著這傷痛,過一天是一天。


    許令儀聽到伯父這樣說,也忍不住道:“對啊,是箏兒該有多好!”


    兩個男人,在春日漾滿海棠花香的院子裏,紅著眼睛,想念著那位此時不知身在何處的親人。


    許瀛折起桌上的紙張,緩緩道:“先住著,有事直接來找我.....既然來了,就不要在意太多,都過去了!”


    許令儀點點頭。


    許瀛起身,拿起紙張和其他工具準備走,轉身的時候忽然記起什麽,有對許令儀說:“五日後窯坊會新出一批瓷器,到時你可以來看看!”


    “好,我一定去!”


    許令儀雖然不太懂做生意,但老家窯坊出窯的場景,讓他記憶深刻,成批的瓷器自窯中拉出,冷卻後經伯父,以前是爺爺,以及資質老練的驗工一一勘驗,然後將同批瓷器會按照質地品相分為不同類。


    每次出窯,隻成一個珍品,就能讓每一位窯公大受鼓舞,對於那些最次等的瓷器,窯公們會在主人的親自監督下當場砸毀,破碎的瓦片無處安放,便被用來砌牆,因此神垕鎮處處可見瓷片堆起或者鑲嵌起來的高牆。


    雖然許令儀從未參與過燒窯,但他卻很享受出窯時眾人舉目期待的場景,期待自己燒製的瓷器,成珍品。


    送走伯父後,許令儀踱步前往廚房。


    此時文清禾正坐在桌前啃著一隻雞翅,對麵還坐著一個人,此人也在大快朵頤的吃著雞肉,兩人見許令儀走來,文清禾繼續啃自己的雞翅,隻是深處一隻手向他招招手,算是打了招呼,而另一人卻放下手裏的肉,站起來,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世間能用這樣的眼神看他的,也隻有蘇菼了。


    一身紅衣的蘇菼,嫋娜多姿,秀麗的臉泛起紅暈,即便如此,也掩不盡她眉宇間的英氣。


    許令儀倒是很淡然,緩步走到桌前,禮貌的對蘇菼點頭示意,然後問:“蘇姑娘怎會出現在此?”


    不等蘇菼回答,文清禾便道:“哥哥是問蘇姑娘突然出現在別院廚房的原因呢,還是出現在神垕的原因呢?”


    許令儀:“都問......你先把肉咽下去!”然後指示蘇菼入座。


    蘇菼坐定後,看了一眼許令儀,然後盯著文清禾,解釋道:“我聽聞你們在趕來鈞州的路上出現了很多意外,心中放心不下,便來助你.....助你們!”


    “那為何不從正門進?”許令儀淡淡的問。


    “我怕......”


    “以後都不用怕”,許令儀打斷蘇菼:沒事,隻管放心大膽進來便是!”


    “......好。”


    文清禾吃完肉,又喝下一碗西紅柿雞蛋湯,盯著桌上的剩菜殘羹,道:“蘇姑娘怕是還不知道一個真相!”


    蘇菼皺眉道:“什麽真相?”


    在給被人解釋自己身份的時候,文清禾總是很嚴肅認真的。


    “我不是箏兒姑娘!”


    “.......什麽?”


    “我不是箏兒姑娘!”


    “可.......”容貌一樣,甚至連說話的聲音也一樣,怎會不是?蘇菼將帶著疑惑看向許令儀。


    許令儀也看著她,鄭重的點了頭。


    “太不可思議了!”蘇菼搖著頭感慨道。


    文清禾:“對啊,所以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我與箏兒姑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隻是容貌相同而已!”


    “那,姑.....姑娘貴姓?”


    “姓文,名清禾,蘇姑娘可以叫我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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