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窗外寒風拍門,屋內卻是充耳不聞。


    難得一日君上是不進後宮的,辛潤與孫歆硯自宴會散後便在永寧殿裏說話。棠安一早備下了吃食,將爐火燒得暖烘烘的便退下了。


    “嚐嚐這個牛乳茶,宴席上的東西吃不飽,夜裏睡下又餓得慌,不妨多吃些。”辛潤遞過一盞牛乳茶給孫歆硯,兀自塞了一塊茶餅入口,含糊不清的說著。


    孫歆硯被她逗笑“你慢些,仔細噎著。”


    忙斟上一杯牛乳茶給她,瞧她喝下後嘴中沒了咀嚼之意,才笑笑喝下自己眼前的。


    “我本不大愛去這樣的宴會的,可是才進宮些許日子,怕讓人說我占著君上恩寵便開始拿腔拿調了,這才不得已去了,誰知真是吃不飽的。”辛潤入宮後,難得孫歆硯一直陪同在旁,她似是打開了塵封多年的話匣子,總是拉著孫歆硯說個沒完。也許是從前憋悶,現下終於有人傾聽,也就不再避諱了。


    “我也不愛去,隻是晏貴妃抱恙早早就推脫了,我們若不去,也想不出什麽好的理由來搪塞。”輕輕飲下一口牛乳茶,甜而不膩,味道和溫度都是正好。


    “左右咱們也不虧,還能看到南詔公主跳舞,也算是大開眼界了。”辛潤想起宴會上顧晚衾跳的舞,莫說別人了,她一個女子看了都心馳神往,人美就算了,舞姿又是如此出眾,真真令人豔羨。


    “你這好好一個女子,竟學著那些假扮風流的人一樣,說話裝腔作勢的。”與其說是自己陪伴辛潤,不如說是辛潤為自己點了一盞燈,在她寂靜荒涼看不到頭的日子裏,點了一盞燦爛的燈,一直照亮她的四周。正是辛潤的到來,她才重新學會笑,不再隻顧自己瑟縮在側。


    辛潤聽罷噗嗤笑出聲,氣還沒喘勻,剛要說話便被嗆著了,捂著手帕一直咳嗽,孫歆硯看見忙起身過去拍她的背,待到緩和了才嗔怪“讓你吃東西就別說話,你非要嗆著了才算,我一直在呢,你慢慢說,我又飛不遠。”


    辛潤搖搖頭“不敢了不敢了,下次一定要將氣喘勻了再說話,嗆得我胸口疼。”


    孫歆硯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才過來坐下“你羨慕她,她可不一定羨慕你。”


    辛潤似懂非懂“怎麽說?”


    “南詔公主今日遮了麵紗,顯然是想在這樣的場合置身事外不願張揚,咱倆與她對視後,她點頭一笑,盡是心酸感慨之意,思前想後,她大約是同情我倆入了深宮吧。”


    “你的意思是,她不想進宮?”


    孫歆硯看著她認真問“這宮裏誰是想真心入宮為妃的?”


    “別人我不知,我與你自然是一萬個不願意的。”說到這,辛潤有些了然,若是有其他選擇,誰願意入宮永無出頭日啊。


    “她與咱們素未謀麵,隻一眼便真心的笑,還多了些替咱們著想的惋惜,這樣的人不是孤傲的性子,隻是今夜她周身清冷淡漠,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應該是被什麽事牽絆了,逼著自己不要太過引人注目。”


    “可她還跳了舞,又是為何?”


    “那高麗公主再三挑釁,她也不為動容,直至說道贏者有賞時,她眼裏瞬間有了生氣,我猜,她是奔著那個賞賜才應戰的。”


    “南詔富庶,她貴為公主,還有什麽是得不到的麽?”說來心酸,自己從小到大都沒有見過什麽頂好的東西,母親拚命的變賣嫁妝學做生意來貼補家用,父親卻總是花錢如流水般賄賂旁人,到頭來什麽好處都撈不到,反而將母親折騰得乏累。


    孫歆硯搖搖頭“這...我也不知,但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君上尚且有得不到的,更何況其他人呢。”


    “你又說笑,君上哪有得不到的?”辛潤隻當孫歆硯是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想才加上這麽一句,不禁取笑她。


    “南詔公主,便是君上想要又得不到的。”


    “你說什麽?”辛潤瞪大眼睛看著孫歆硯,一再確認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殿中的眾人一樣,一直盯著南詔公主,自然看不出。我卻是一直看著殿上所坐之人,表情各異,精彩極了。”孫歆硯想起那三位的神情,不由譏諷一笑。


    “你快說說”辛潤迫不及待想聽,眼眸睜得老大。


    孫歆硯笑笑,喝了口牛乳茶,用帕子擦拭了嘴角才慢悠悠道“皇後最是辛苦,一邊愁眉苦臉看著南詔公主,一邊盯著君上,臉色變得飛快。君上呢,毫不顧忌任何人,眼眸裏的熾熱巴不得立刻昭告天下要南詔公主入宮為妃。太後麽...我也不清楚何意,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洋洋自得讓我有些不解。”


    “原來如此,所以你方才說,我羨慕她,她未必羨慕我。你是想說,君上看中她,她竟是不肯入宮的。”


    “正是,你終於開竅了。”孫歆硯假意寬慰,拈帕順了順胸口。


    辛潤作勢就要起身打她,孫歆硯往後仰,兩人笑笑才作罷。


    “若正如你所說,她去求了這個賞賜,那她多半不會入宮了。”


    若自己是那南詔公主,知道君上心思,定會求君上開恩準許自己永不入宮。


    “可問題在於,南詔公主整夜心不在焉,恐怕都不知道君上的心思,即便知道了,也躲避不了。”


    “為何?”


    “你入宮時間短不知,我是旁觀了許久的,宮中眾人心思我最是清楚不過,咱們這位君上,看似深情,其實最是涼薄,晏貴妃雖有跋扈之名,變臉最快,卻也及不上這君王的萬分之一。”


    辛潤有些愣神,她一點兒也不喜這個君上,也從未花心思知曉他是一個怎樣的人,聽了孫歆硯的話,隻覺得看不透君上。


    孫歆硯又道“君上自來是心軟和善的,雖不是很聰慧,可寬仁二字便足夠他穩坐朝堂了。可他卻又偽善得很,觸碰到他真正利益時,他可以做到罔顧人倫的事,任何事。”


    辛潤有些緊張,語無倫次的問“你...怎麽...知道?”


    “猜測,這樣的人是小人,平時心軟得不忍踩死一隻螻蟻,可是為了達到目的,人命都是可以不在乎的。所以南詔公主,很可能擺脫不了君上。”


    照這樣說,南詔公主是真的不能心隨所願了,真是可惜,如此美人,竟也要在這宮中香消玉殞...


    “多半是我的猜測,你也莫放心上,萬一南詔公主有辦法可以逃脫君上也未可知。”


    辛潤點點頭,隻怕入了養心殿,就沒那麽容易出來了。


    “快歇著吧,時候不早了,我該回了。”


    孫歆硯起身拍拍她的肩頭,見她笑著回應,才喚來玥梔玧梔,係上大氅後匆匆出了門。


    獨留辛潤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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