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客棧裏,多了些縉朝客商,衣著打扮皆是不俗,包了整家客棧歇息。


    掌櫃的不用應付雜七雜八的客源,自然樂在其中,況且這些商人出手寬綽,吃穿一律用的是上品,他從中獲利更多,也就不敢妨礙這些人,一般歇在後堂,有事了小廝便會傳喚。


    一個衣著華麗的人上了三樓,瞟了眼四下才敲門進屋。


    劉責安坐在桌前飲茶,好不愜意。


    “大人,南詔使團已經回來了,入了宮之後不便查看,也就沒派人在跟。”


    “那麽多年了,咱們縉朝安插進南詔的眼線就一個都不成?”想來也是窩囊,堂堂縉朝大國,在一個小國安插眼線應是極為簡單的,那麽多年了竟是密不透風。


    “我聯係了一些,有幾個趁著這段時間混亂,已經進了宮中,隻是接觸不到最主要的。”他知道這幾個人也是盡力了,那麽多年都沒辦法,這兩天因為使團回城可以混進去,委實不容易。


    劉責安扶額,這南詔莫非真是個邪門的地方,善於用邪術,也善於用陣法,這趟來才帶了幾十號人,恐怕是有些不夠。


    “其他人聯係上了麽?這幾日盡快讓他們往南詔趕來,萬一生了變數也好應付。”


    劉從行禮回應“是,我這就去安排。”


    “再者,讓宮裏那幾個加把勁兒,老在邊緣處晃悠也不是個辦法,這得探聽到猴年馬月。”劉責安有些不滿,他是混不進去,但凡身份是暗探,他怎麽也得想個辦法,在外圍探聽還不如在宮外聽老百姓閑聊呢。


    劉從頓時升起為難的神色,他方才也是看出了那幾個人有多無奈,若是有辦法,也不至於幾年都進不去,敗壞了暗探的名聲。


    “是...我讓他們盡力。”


    劉責安道“莫要為難,太後交代的事才是最大,左右有太後做主,你我還怕什麽。”


    劉從想了想,理是這個理,但若是出了事,哪有主子替奴才頂嘴的,還不是一把將奴才推出去抗。其他人雖沒得見太後的消息,他卻是親眼看見的。


    太後吩咐無論如何也要將南詔公主帶回去,哪怕不擇手段。那可是一國公主,怎麽個不擇手段法?這是天大的事,動不動就是一個死字,他不小心些能行麽。


    “是,為大人和太後辦事,自當是盡心竭力,我會再讓他們想想辦法。”


    “等手下人來齊了,先按兵不動,尋個近些的地方住下,莫要來這客棧紮眼,行事等通知。”


    劉從看了眼他,抿了抿嘴唇道“大人,是不是...會有大動作?”每次辦事都是隻帶些隨從,手下人基本不聚集,大多散落各地查那些家道中落的女子,這次恐怕是要有些大事要做,才會下令讓人來南詔。


    劉責安睨了眼小心翼翼的劉從,嘴裏哼出一聲譏誚的笑,指了指他“你啊...自小就是在府裏長大,竟是一點也學不會怎樣行事。”


    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又道“宮中形勢你該是知道的,君上雖為一國之君,到底是年少,萬事還要聽太後娘娘差遣,況且君上又是個沒主見的,向來膽小,咱們做奴才的,識人要明確,選中一棵大樹方能乘涼。”


    見劉從不言語,又笑道“這南詔公主是太後下令不擇手段也要帶回京的,即便得罪了南詔王室又如何,一切自有太後娘娘替咱們撐腰,你盡管放心大膽去做,你背後有我,我背後有縉朝,怕什麽。”


    劉從點點頭“大人說的對,是小人鼠目寸光,遇事亂了分寸。”


    劉責安大笑“謹慎些是好的,可莫要太過於小心,反倒畏首畏尾被掣肘。咱們此行隻有一個目的,就是將南詔公主帶回京,若是有人膽敢阻撓,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便是南詔王,也不能攔下。”


    緊盯於其,眸中寒光四射,仿佛剛才閑聊喝茶的不是他一般。


    劉從心裏發毛,垂眸行禮“知道了,大人。”


    劉從幼時家貧得很,還有四五個弟妹要養活,家裏就將他賣到劉責安家中。


    送去劉府那日,父親就告訴他吃些苦頭不要怕,他是奴才命,打罵都是隨著主人心意,越是反抗越要被主人往死裏打,還不如乖乖讓主人發發火,主人消氣之後才有好臉色看。


    他不是太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還小,就要被賣到別人家任人打罵,他可以在家做很苦很累的活,隻要一家人在一起,吃不飽也是不怕的。


    但是看到同村和他一般大的孩子,也大多是這個命數,就有些了然,原來所有人家都是如此薄情。


    他本想著父母這樣薄情寡義,賣了也好,就可以逃脫這樣嗜血的人家,可沒想到的還在後麵。


    他的父母為他簽的賣身契,工錢是結給父母的,而不是結給他,也就是說,他一個人在府裏做最低賤的活,賺了錢根本落不到自己手裏,甚至連摸都沒有摸過,便被父母拿回家救濟弟弟妹妹了。


    後來他覺著這樣不行,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所以他愈發努力,空閑了便偷學功夫,有一日被劉責安看到,覺著他上進,就將他領在身邊學做事。


    他問劉責安,會不會多給他一些工錢。


    劉責安大笑“人要有所求,才不會讓旁人心生忌憚,你愛錢就好。”


    他聽不懂,劉責安也不解釋。


    後來他基本沒有閑暇的時間,沒有休息的日子,他發現每個月的月錢都發到了手上,比原來多了一些。


    他當時挺感激劉責安的,雖然他沒了休息的日子,但是能換來兩份月錢,一份在父母手裏攥著,一份在自己手裏攥著,也是好的。日後劉責安若是有事,他定要舍命相救。


    那時,他倒也不恨自己的父母了,畢竟慢慢長大了,也有了些考量,家裏還有年幼的弟弟妹妹嗷嗷待哺,總不能將他們餓死。


    有一日,他趁著辦差事的空隙回了趟家,想象著父母見到他的欣喜和弟弟妹妹的歡呼,可是推開門卻傻眼了,整個屋子燒得黢黑。


    出門細細打聽了才知道,劉責安派人將他一家燒死了,原因很多,大約是因為他父母將他拋棄,薄情得讓人看不下去,亦或是他沒了月錢不會好好做事,所以權衡利弊便殺了他一家,月錢就可以給他了。


    他當時說不清什麽心情,本身對家裏也沒有過多牽掛,可是劉責安也讓他意識到他沒有能力與劉責安抗衡。


    所以,他妥協了,假裝沒有發生任何事,跟著劉責安忙前忙後。


    劉責安沒再多言,揮揮手便讓他出去了,劉責安知道,任何時候,劉從都不會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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