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的公主寢殿,可謂是熱鬧非凡,一撥接一撥的‘名醫’紛至遝來,又沮喪而歸。


    宮人們不知道其中原因,個個垂頭喪氣沒了興致,顧晚衾素來沒架子,和宮人們鬧成一片,聽聞顧晚衾重病,大多人心情煩悶得緊,生怕她會有事。


    李司堯為了顧全大局,也盡量不外出,在側殿的小窗裏觀察著正殿一舉一動。


    嚴奚從後窗翻了進來“王爺。”


    李司堯未回頭“怎麽說?”


    “那隊暗探在宮外住下了,為首的人似是又回京複命了,看了半天都不在。”


    李司堯笑笑“我這哥哥也真是個不省心的,飛鴿傳書不比騎馬回京快麽?大老遠的路,讓人騎馬來來回回,那人竟也沒有怨言,不愧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他知道是李司玄太過小心了,飛鴿傳書雖然速度快,卻也容易走漏風聲,人馬來回雖然費時費力,總是安全些。


    嚴奚沒接話,她素來不愛說笑。


    李司堯都差些忘了,這是嚴奚,不是盧娑。


    遂又言“康然他們呢?”


    “害怕打草驚蛇,都在城外侯著呢。”


    李司堯點點頭,考慮得周全,皇宮不比其他地方,消息不易走漏,卻也很容易走漏。


    “他們的婚事,怕是要耽擱了。”


    “姐姐說,好飯不怕晚,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她和康然總能回到南詔的,那時她要穿上南詔的嫁衣,風光大嫁。”說起盧娑,嚴奚總算有了些笑意。


    李司堯笑“你姐姐倒是個眼光好的,我也算去過很多小國,沒有哪裏的嫁衣比得上南詔。”南詔是個自由的地方,也許是因為沒了父母之命的約束,郎情妾意下,普通的嫁衣也顯得分外好看。


    嚴奚未說話,李司堯轉身看了看她“還有什麽事?”


    嚴奚想了想,對著李司堯跪下“王爺,對不起。”


    李司堯莫名其妙看著她“怎麽了?”


    “入京那日,我和公主兵分兩路,她們去了王府尋你,受了蘇黎的刁難,好在公主是個不吃虧的,讓蘇黎沒能奸計得逞。我去墨行齋尋你,遠遠見到你被禁軍帶走,心下便慌了。”


    嚴奚抬眸看了看李司堯,又道“康然他們一再交代我不許和公主說,可我太著急了,想著多一個人也多一個辦法,所以跟公主說了實話。”


    嚴奚不會支支吾吾,從來都是實話實說,毫不遮掩。李司堯最欣賞也便是這點,常人若是犯了錯事,總是一味推脫,將自身責任卸到最少,可她不會。


    聞言,他也明白為何顧晚衾會在殿中起舞了,她不愛惹事,特別是那樣敵我不明的場合,她是斷然不會出風頭的,她是為了救自己,想著李司玄在自己口中是個是非分明的君主,所以特意應戰,然後求他放過自己。


    隻是,是他說錯了麽?還是他太輕易相信李司玄此人了,一個人性情大變竟是一夜之間的事...


    “你沒錯,她容貌向來出挑,即便不是為了我,那個高麗公主想必也是不會輕易放過她。再者,都在殿上坐著,李司玄想要看不見她,也很難。”


    “可是...終究是我不聽勸告,將公主卷入這些事情。”嚴奚自責低下頭,當時時間緊迫,康然她們勸她莫要告訴顧晚衾,也沒具體說什麽,而後這一路,她才從他們口中知道,是李司堯不願意顧晚衾扯上這些是非,尤其是皇宮的事。


    嚴奚明白,宮中事可謂是如風暴一般,既然卷入了,就不會讓你全身而退,看到淩海就知道,逃了多年,還是會懼怕。


    “怎麽說呢,一切都是天定”李司堯轉身看窗外“若不是我急忙離開,恐怕會和她一起收到那毒婦的帖子,她也不必隻身犯險。也怪我,防了那毒婦多年,臨門一腳竟也被她騙了,落下這麽大的罪名。”


    輕歎出聲,又言“說到底,還是怪我沒能力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


    嚴奚抬眸看著窗前的李司堯,她感覺到了李司堯周身的無力感,這種挫敗和無可奈何,她從未在李司堯身上看見過。


    往日的李司堯,溫潤如玉,凡事成竹在胸,可是今日...


    “淩海可以用來對付那毒婦。”嚴奚愛憎分明得過分,對自己好的人,她願意用命護著,對自己不好的人,她可以在任何時候想辦法也要置人於死地。


    現下便是如此,淩海好好的,她便要用淩海來對付蕭太後。


    李司堯苦笑“你怎麽想的?”


    “淩海是受靈霜姑姑所救,在並州時,又受你所救,他還一命也是理所應當。”嚴奚揚起下巴,覺著自己說的句句在理,並沒有哪裏不對。


    李司堯轉身將她拉起,兀自坐下倒了茶淺酌一口“淩海是我們的朋友。”


    嚴奚也坐下,將劍放在桌上道“我知道,可是他欠你兩條命。”


    李司堯看看她“長生天不會對每個人都公平,你和盧娑如此,淩海也如此,你們受了如此大的磨難,能活著就是僥幸,我若拿你們的事去扳倒蕭太後,那麽我與她何異?”


    “淩海受了靈霜姨母的照料才能活命,我怎麽可能再利用他?那不是寒了姨母的心麽。”


    “可是世界上沒有第二個淩海可以做到了。”眼前的淩海舍不得利用,就再也找不出第二個知曉陳年舊事還願意扳倒太後的人了。


    “嚴奚,你聽我說,扳倒太後可以有很多辦法,不一定非要利用朋友,你與淩海不熟悉,自然不會想到這些,可是時間長了,你就明白他和康然一樣是用心對我的,我不是你們的主子,我是你們的朋友,若我利用朋友,我便是禽獸不如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咱們該怎麽辦?”嚴奚有些著急,他們可以東奔西逃,李司堯和顧晚衾卻是沒吃過這樣的苦,她不忍心。


    李司堯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吧,還未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總會有辦法的。”


    會有嗎?有的吧,長生天總不會讓惡人長存,好人蒙難的吧。


    嚴奚看看他,不好多說什麽。


    李司堯道“去看看衾兒怎麽樣了,我不便過去,有些擔心。”


    嚴奚咬了咬嘴唇“若是有朝一日,時勢一定需要淩海呢?”


    李司堯笑笑“那我會問他,他若願意就做,不願意我也不強迫他。”


    嚴奚歎了氣,拿上劍又往後窗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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