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白露,寒氣凜冽,屋簷瓦楞間,冰墜千條,晶瑩剔透,迎著驕陽,耀出瑞彩千萬;泥土路上‘老鼠牙’根根倒豎,踩踏間,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水溝中浮著一層白皚皚的鎧甲……這冬日,逾發的寒了。


    老人們穿著棉襖,撅著火籠,靠著牆根,懶洋洋的對著太陽,或嘮嗑,或抽著大煙,一派和諧,安詳。小孩子們大早上背著書包行走在滿是‘老鼠牙’的道路上,競相追逐,踩踏著腳下的冰霜,發出‘咯吱,咯吱’聲同時,他們歡樂的笑聲也會隨之飄揚。他們仿佛不知道如此一來,腳會非常的凍,而是樂此不疲的踩著踏著,腳下的步鞋濕了,也不去在意。


    曾幾何時,這種歡笑聲也曾屬於我們呢!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那不知愁滋味的少年,那神采飛揚的青春……直到踏出校園,被命運的車輪推上曆史的軌跡,無情的碾壓著。


    成功的人,他們爬上了這輛大車,隨著它的軌跡,載歌載舞。失敗的人,他們隨著車輪,一遍又一遍的被輪著,從一開始的掙紮,到後來的默默承受,直至麻木,然後驚天動地地來了,悄然無聲地走了。命運就像辦完事提提褲子轉身就走似的,無情的將他們拋棄。


    曾幾何時,他也曾是被無情輪碾的一員。


    武威緊握拳頭,仰天長嘯,仿佛要打破這沉悶的牢籠,將命運這風騷的娘們狠狠從高高在上的神壇扯下。


    這一天,陳明海回來了,帶來的是給武威五千塊的賠償金。說實在的,這點錢,武威並未放在心上,若是認真算起來,那上百盆鐵皮石斛幼苗,根本不止這個價。隻不過陳明海的態度不錯,一個勁的給武威道歉,希望武威能夠原諒她母親的衝動。


    陳明海這人還算不錯,年紀不大,但處事手法卻很老練,這也是很多早期輟學就在外摸爬滾打的人的一種共性,他們不一定擁有某些很深的專業知識,但是人情卻是無比練達。有句老話不是說‘人情練達即文章’嗎?所以,光看他的外表,是很難看出,他其實隻是初中還未畢業的半文肓。


    “你母親的所作所為,我就不做什麽評價了,不過我想,若是這事擱在你身上,你也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吧!”武望著茶幾上的五千塊錢,笑著搖了搖頭,說:“錢,你就收回去吧!誠意到了就可以,不過我想,你還是將你母親帶在身邊比較好,也省得下次你再跑回來一趟。”


    武威的話,讓陳明海的臉紅了紅,但卻是無奈的歎了口氣,“我不是沒有試過,可是,我媽那人的老毛病根本改不掉。你不會明白,在外頭,我就盡跟在她背後給他擦屁股好了,哪有時間管店裏的生意啊!而且你也應該明白,在外麵,若是一不小心惹上我們惹不起的人,結果會是怎麽樣,想想都讓人不寒而粟,這也是我將她留在老家的原因。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但就在這時,陳母出現了,隻見她衝屋來,直接將茶幾上的五千塊錢拽在手裏,嘴裏朝著陳明海劈頭蓋臉就罵,“你個歹命的東西,你錢很多嗎?掙錢很容易嗎?你錢多的話就給老娘幫你存著……你個歹命貨!”


    “媽,你先回去行不行?別在這鬧!”陳明海很無奈的拉著母親,抱歉的看向武威。


    但是陳母卻不這樣認為,在她的想法裏,她是對的,別人就是錯的。於是乎,武威受到牽連了,陳母不分清紅皂白對武威罵道,“你這拉渣貨,別以為你有那女人給你撐腰,我們就怕你了。這個世界是講法的。哼,想讓我兒子給你賠償,門都沒有,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來啊!你來啊!來打死我啊!……”


    武威著實沒什麽好臉色,麵對這樣尖酸刻薄的‘潑婦架’,他能說什麽,說也說不過她啊!而且這瘋女人說話顛三倒四,不分是非黑白,著實病得不輕。病,對,這女人就是有病。武威在心裏認真確定了下,然後對陳明海說,“明海,我之前的提議,希望你回去多多考慮。若是再這樣下去,相信脾氣再好的人,也會爆走的。”


    “謔,你嚇唬誰啊!想拉出你那女人來嚇唬我啊?哼哼,別人怕你,我們陳家可不怕,誰知道那小婊子年紀輕輕就坐上那位置,到底陪幾個男人睡過,估計你撿的也是破鞋子了,對吧!”


    啪——


    武威照著她的臉,當著她兒子的麵,直接給了她一大嘴巴子,幾乎隻是瞬間那女人的臉就腫起一塊。


    陳明海與其母愣了,但武威卻是怒了,不過卻也驚訝自己怎麽當著朋友的麵,就真的一巴掌耍到他母親的臉上去了呢?武威來不及思考,而是喝道:“陳明海,管好你母親的這張破嘴,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陳明海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母親的話有些不堪,但是當麵被人甩母親的耳光子,實在令他頗為難堪,當下咬著牙,拖著陳母就往外走。但是其母卻是發瘋般的嚎叫起來,直接賴到地上,大哭大嚎,“打死人啦!打死人啦……”


    左鄰右舍紛紛前來,王文拔開人群,問了句:“這是怎麽了?”


    陳爾道,也就是陳父這時候從人群外闖進來,陪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穿著頗為時尚的女孩,聽說是陳明海的老婆。此時的她看到坐在地上哭嚎的陳母,不由對武威冷視道,“怎麽,你們鄉下人就是這麽野蠻的嗎?懂不懂得什麽叫尊老愛幼?還有沒有點道德良知?鄉巴佬就是鄉巴佬!”


    武威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若是很有道德良知,很賢善淑德,那麽就請快點帶你婆婆離開,或者帶她去看看醫生,而不是像這樣抱著手,無視坐在地上撒潑的婆婆,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來苛責別人。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嗎?”這女人被武威說得有些麵紅耳赤,正想反駁的時候,武威已經看向陳明海,“陳明海,我覺得你們應該去問問‘大王’,讓‘大王’來判定,你母親是留在村子裏,還是帶到外麵去。”


    武威覺得,這個女人真的不能再留在村子裏,以前她禍害別人的時候,不關自己的事。但是現在她開始針對自己了,那麽以後這瘋婆子天天在自己麵前晃,也不是個什麽事。所以才會搬出‘大王’來說事。相信一向‘靈驗’的‘大王’,一定會讓他們乖乖照辦的。


    陳明海有些黯然的點點頭,但他的老婆很明顯是不屑,不由刻薄的說,“真是愚昧無知!”


    她這句話,可是得罪了在場數位叔伯嬸嬸們了,看他們同樣對那女人的不屑就可以看得出來。武威同樣也用不屑的目光看著那女人,“是不是愚昧無知,你會領略到的,真的!隻是到時候,你別感到恐懼就好!”


    那女人還待回擊,但陳明海已經將她拉到一旁了,“你少說兩句行嗎?還嫌我不夠頭疼?”


    那女人被陳明海這麽一說,也唯有氣哼哼的轉身一旁。陳明海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與其父上前去拉地上的陳母,但陳母卻是揮著爪子開始抓人,硬是不起來。


    於是,大家見證了鳳羽村有始以來最為神奇的一幕,隻見平日裏窩窩囊囊的陳父虎軀一震,一巴掌毫無征兆的抽向陳母的另一邊沒腫的臉頰,怒喝道:“還嫌不夠丟人嗎?”說著拉著腦袋正在發蒙的陳母,一家子麵紅耳赤的離開武威家。


    左鄰右舍看到這樣收場,都不由唏噓,同情陳爾道找到這樣的老婆者有之,心底下幸災樂禍的也同樣不少,暗歎陳爾道其實也很男人的也有。


    以前武威或者會對此同情一二,但現在,幸災樂禍倒不至於,隻是有些不爽那老女人的潑婦樣。


    他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人的嫉妒心理,怎麽會嚴重到這種程度!


    或許這女人,真的有病吧!


    陳爾道一家剛出門沒多久,陳母就從驚愕中醒了過來,一時之間仿佛如發了狂的母老虎似的,朝著陳爾道的臉就是一爪,“你居然敢打我,老娘跟你拚了!”


    陳明海無奈的仰天長歎,他的妻子看到婆婆如此剽悍的一麵,眉頭微皺,但很快,雙眸就大發光華。看到她眼神變化的陳明海身子不由一震,然後朝著其母大喝道,“夠了吧!還嫌我們陳家不夠丟臉嗎?”


    陳母從來沒有見過她兒子如此聲色俱厲的喝過她,一時間倒是愣了下,但很快就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個兔崽子,反了天了你,敢跟老娘咋呼了……”說著跟對付她老公那樣,一爪就抓了下去。


    陳明海一閃,抓住了母親的手,一推,將其推到陳父的身上,“爸,回去準備一下,晚上去大王廟祭拜!”


    “別這麽愚昧行不行啊?”他老婆就冷笑了。


    陳明海很想對著她吼‘你一個娘們懂個屁啊’,不過這樣的話,他也隻敢在心裏說說,表麵上,他可不敢太過得罪這個老婆。因為他有如今的成就,與這個女人是分不開的。這年頭,在農村裏離婚的案例都比比皆是,更別說在外麵的女人了。若是她一氣之下鬧離婚,那是他的損失。


    陳明海有時會想,自己得照顧母親,又得顧及妻子,兩頭受氣,活得這麽累,有必要嗎?可是每當想起回到這山溝溝裏種田的情景,他就背脊生寒,提不起反抗的勇氣,於是咬咬牙忍了。


    既然無法反抗被命運強幹,那就選擇默默承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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