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十公裏的長跑,陸言一直堅持著,並十分享受這種極限挑戰的樂趣。


    他並不是千篇一律地奔跑,時而勻速運動,時而變量加速,在活力的運動中找到力量的源泉和增長。


    今天起得稍晚,陸言便在這城鄉結合部中,慢慢跑著,感受著微醺的陽光。


    微風拂麵,隨著心跳聲穩健地踏著步子。他會去觀察路上的行人、飛馳而過的車輛,也會偶爾停下來看草叢中的晨露,和池塘邊飛舞的蟲蠹,感受大自然萬物的律動,以及和自己之間的隱隱聯係。


    多姿多彩的世界!


    他還總喜歡繞路路過學府路,他喜歡看到學校、學生。放棄學業是他自己心中永遠的痛,午夜夢回時舊時上學的場景還在眼前一一浮現,回憶的野草在心頭燃燒,所以他會格外在江城六中的門欄外停留,看看進出的學生和老師,緬懷過去的青蔥歲月。


    路過同一個巷口,陸言又看見前幾天的那個大頭少年,居然又在打架。


    不過這回是三對十八,而且那十八個青皮混混模樣的年輕男子手上都拿著武器,西瓜刀、鋼管長棍、消防斧……而反觀大頭少年這一方,除了他手持倆板磚外,另外兩個怯怯弱弱學生摸樣的男孩雙手空空,畏畏縮縮躲在他的身後,不時還望著另一邊通道圍堵的四五個青皮。


    三對二十三呐?陸言饒有興趣地靠著牆看戲。


    這條巷子離主幹道有點偏,路過的人也少,陸言這一出現很醒目。人多勢眾的那夥人裏立刻有人衝他喊,說少管閑事,叫他滾開。


    陸言攤攤手表示了解,然後向那個大頭男孩投去詢問的眼神。


    少年反應倒是靈敏,他讀懂了陸言的目光,卻自信地擺了擺手,然後學周傑倫的招牌動作,用左手在鼻尖擦了一下。


    陸言笑著搖搖頭,退後去找個看熱鬧的位置。


    交鋒開始了,首先是雙方的帶頭大哥放話。


    青皮混混這幫的老大是個染著一頭黃毛的精壯漢子,他渾身上下,但凡露出的肉裏都有紋身盤團蟠龍圖案,兩條凶狠的龍頭一直延伸到刮得鐵青的臉頰上來,脖子上套著精鋼鏈子,手臂肌肉發達,粗壯而結實,右手上提著一把凶厲的消防斧,麵相猙獰,氣場那是相當的凶厲。


    他說:“蘿卜頭兒,聽我弟弟說你打架挺狠的,打得他這回半個月都下不來床。你,是不是不知道黃小虎有我這麽一個哥哥?惹到我學府路黃老虎,你皮癢了是吧!行,我把你腿給打折了,看你還蹦跳?”


    “哦……毛毛蟲是你弟弟啊?你們倆很像,果然是老鼠一窩!知道你老弟怎麽惹到我的麽?”那個被叫做“蘿卜頭”的大頭少年有著與他相貌不符的囂張和狂放。


    “收保護費?欺負同學?還是打了你?哈哈……世間的正義都需要你來主持的話,還要我們流氓做什麽?”


    黃老虎掂量著斧頭慢步上前,臉上有著殘忍的笑容。左右的青皮緩慢都圍上去。一個拎西瓜刀的光膀子男人見陸言還在觀看,膽兒又挺大,揮刀威脅也無用,大步奔朝陸言走來。


    大頭少年沒有答話,反而搶先掄著磚頭,往後道那幾個堵路流氓的方向摜去。


    水泥磚比普通紅窯燒磚要堅固得多,他心倒不狠,也不敢往人腦袋上砸,隻攻中路。兩塊板磚出手如流星,但那幾個混子經驗豐富,又早有準備,見手一揚,第一時間就往旁邊閃開去。


    哪知在一瞬間,大頭男孩倏然加速,竟比那飛馳的板磚還先殺到,如俯身撿物一般輕鬆地將那飛奔的板磚又抄在手裏。借著這慣性輕輕一導,板磚精準地拍在兩個閃開的混子臉上,血花四濺,兩人應聲倒地,捂臉慘嚎。


    趁著空檔,他的兩個小跟班滑溜無比地衝過缺口,毫不停留地往巷子外處跑去。其中一個帶黑框眼鏡的小男孩頭也不回地大喊:“明哥,我去叫老師……”


    大頭少年突出包圍後也沒有跑,口中高叫著:“猴子、四眼,你們先走,叫老師有個屁用!我一會兒脫身來找你們。”他一邊說一邊轉身跟近身來的三個混子對峙,堵住追擊的人。五六米處,十來個精壯漢子揮械趕來,團團圍起。


    打鬥一觸即發。


    陸言對奔將而來的那個執刀漢子渾不在意,遠遠望著那個少年,心中一片驚奇。


    陸言的感官與以前自不可同日而語,相隔這麽遠,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剛才交鋒的奇異之處。大頭少年的加速度實在快得超出常人——板磚的猛力甩出、空中接力和最後一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一氣嗬成,這裏麵所蘊含的技巧和反常理之處,幾乎很清晰地向陸言表明了一件事情:超能者!


    大頭少年也是超能者!!!


    一片刀光呼嘯而來,光膀男子揮刀砍來。他口中高呼:“罵了隔壁,老子最恨打醬油的人啦,喊都喊不……唔,不聽……”


    陸言稍微輕閃,左腳一撥而過,來人被絆得失去平衡,悶哼一聲撲到在地,口中這才剛剛把狠話說完。陸言用右腳尖挑起西瓜刀,隨手一抄蹲身抵在那人脖子上,一屁股坐下來,還文縐縐地調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那一邊,戰鬥早已爆發。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人,竟是在瞬間被人擊倒。


    大頭少年緊握著拳頭左衝右突,好不勇猛。他的戰鬥風格跟陸言有些相像,爆發力甚強,特別是驚人的速度,尤其突出,在十幾個持械漢子的包圍圈裏,用快速的跑動把包圍扯得七零八碎來。


    黃毛漢子在後麵氣得哇哇大叫,這小子滑溜無比,騰挪轉移間,無數刀棍落下,沒有沾到大頭少年的半分皮肉,反而把自己人誤傷不少。


    激鬥有好幾分鍾後,混子們終於穩住腳步掌握了節奏,防守嚴謹,步步為營地進攻,讓混亂的局麵緩解了下來。


    大頭少年手上搶有一根鍍鋅鋼管,掄圓如滿月,將幾個圍過來的混子逼開後,退後一步靠牆大喘著粗氣,臉上汗水小溪般地流了下來。在黃老虎的指揮下,剩下的十來個混子三兩成群,圍將過來,他們臉上寫滿了謹慎,眼裏又懼又恨,牙齒咬得格格直響。大頭少年緩過氣來,舉直著這根鍍鋅鋼管,指著黃老虎嗬嗬地笑:


    “剛才忘跟你說了,揍你老弟是因為他腦殘,沒事弄個黃毛爆炸頭煙熏妝,生生把我們九零後的平均智商拉扯到了正常水平線以下……唉,沒想到你這當哥的也長進不了多少!”


    黃老虎剛才在混戰中,左臉被猛揍了一拳,這下腫得老高,臉上的青紋龍頭都變紅了顏色。他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水,消防斧早扔在地,他在外圍冷眼瞅著,也知道長武器沒優勢,手裏便又多了一把美國m9軍刀。這把淘寶買的山寨軍刀賣相確實犀利,寒光逼人。


    街頭鬥毆,哪裏容得及閑話?他陰著臉一揚手,青皮混子們慢慢圍攏上來,把大頭少年往角落逼去。


    陸言一屁股坐在光膀子男子身上,遠遠看著,覺得那少年還是有些稚嫩: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他本可以快速結束戰鬥,卻想著用拳腳去解決,結果被打倒的人又爬了起來;等到他想起搶武器時,體力又被消耗過多。不過以他的速度,突圍遠遁卻不是問題,隻是不知他為什麽不走。


    眾人持械緩慢圍上。


    被圍的大頭少年眯著的眼睛陡然一亮,靠牆的身子突然發力,速度陡然增快到極致,徑直往眾人圍護的黃老虎奔去。在眾人神經都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冰涼的鍍鋅鋼管“砰”的一聲蕩開前麵的刀叢,他整個人都撞到黃老虎的懷中。


    黃毛漢子一米八幾,狗熊一般強壯。


    這大頭少年不到一米七,撞到黃老虎懷中,在陸言這個角度看來,連人都消失了。


    大頭少年身手甚快,徒手奪刃,那把山寨軍刀握在手中後,反手頂在黃老虎脖頸上。他人不高,頂著腳製住那混子老大,手一抖一抖地,差點把大動脈給挑破。


    局勢陡轉,場麵一下靜了下來。


    滿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望著這個猛喘著粗氣的少年,生怕他一個不小心,便把大名鼎鼎的學府路老虎哥給廢了。圍著的所有人眼裏,都透露出恐懼的神色,在近二十個人的圍攻裏弄昏五六個,劫持住帶頭大哥,剩下的人裏麵個個受傷。


    這樣的猛人,真的隻是一個高中生?


    混子們看著大頭少年身上的灰藍色校服,都有些發暈。


    好一招擒賊先擒王!


    陸言使勁拍了一下趴地上的那個家夥,這才是最省時省事的辦法嘛,何必打那麽累呢!


    大頭少年把黃老虎挾持著拉到牆根處,騰身過來,空著的手一巴掌抽在老虎哥消瘦的右臉上,“啪”的一聲脆響,他緩緩呼吸著說:“唉喲,你不是說要斷我手腳麽,現在還有這個想法麽?”


    黃老虎咬著牙硬忍著疼痛,惡狠狠地罵道:“姓羅的小子,有種你弄死我,不然老子還找人搞你!”混江湖的,講究一個麵子,臉被打了,要是怯了說句軟話,圍著的這群兄弟可能明天就散了


    事到臨頭,他也隻有咬牙挺著。


    不過他倒不敢胡亂搖頭,也怕自己那把鋒利的山寨軍刀割破大動脈,來個血灑疆場。大頭少年反手又是一巴掌。


    又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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