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檮杌能聽他的才怪,不但沒閉嘴,因著腦袋被打了一下,反而吼得越發賣力了。


    見它這暴脾氣的軸性,逐星“嘖”的咂舌一聲,手上便加了幾分力道,竟邊拍邊絮絮叨叨的教訓起來。


    “沒聽見人家嫌你醜啊?不好好待在封印裏,亂逛什麽?出來討嫌很好玩嗎?”


    “你說你好歹也這麽大個子,腦子呢?腦子呢?給一隻耗子當打手,多有意思啊?”


    “咋地?堂堂一隻檮杌獸,跟耗子玩不離不棄啊,我這邊才逮住它,你就趕不及過來討了?”


    ......


    說到最後,簡直是越來越離譜。


    璃瓔起先聽得目瞪口呆,直接給此人加上了一個腦部殘疾的標簽,打算離遠一點,怕這病傳染給自己。可聽到後來,又實在是忍不出,“噗嗤”笑了出來。


    逐星鬧騰的正起勁呢,忽然聽到這一聲笑,手下動作不免一滯,立即抬眼笑眯眯的朝璃瓔看了過來。


    “小瓔子,我聽見你笑啦。笑了好笑了好,原來你喜歡看我逗它?早說啊,早說我就不用一直擔心你生我氣了。”


    沒想到這廝也有能注意到旁人是否生氣的時候......


    聞言,璃瓔立馬將那一點失控的笑意給收拾幹淨了,斷然回道:“沒有,你聽錯了。”


    逐星鬱悶的歎道:“你這樣可就沒意思啦。笑就笑了唄,做什麽不承認?幹什麽都憋著自己,圖什麽?”


    “我說了,我沒有。”


    “明明就有!你這個年輕人真是......算了,我還是好好跟你說道說道,否則以你的悟性,怕是很難體會到生活的真諦。”


    於是,璃瓔翻了個白眼道:“算我求你,你也閉嘴吧。”


    逐星正要再說,此時,身後忽然有一陣暗暗的小風襲過他的脖子。


    剛剛兩人盡顧著說話去了,誰也沒注意到生出的變故。璃瓔因為是正對著檮杌方向的,所以搶先瞧見了是什麽東西。


    “小心!”


    隻是,他口裏兩個字還沒有說完,那邊逐星早已化成一道紫光,從檮杌的頭頂翻了下來,輕鬆避過了凶獸從他身後橫掃過來的尾巴。


    璃瓔的心在短短時間裏,經曆了幾輪大起大落,額上都驚出了一層白毛汗。不過他真的是白捏了一把汗,他認為的突發狀況,對某人來說是兵來將擋,無所卵謂。


    那逐星站定後,不但看不出有丁點慌神,反而聽他嘖嘖道:“進步很快,知道搞偷襲了,說明還有的救。”


    這廝一本正經誇人的時候,像極了哄小輩好好讀書的油滑大人,口氣實在欠揍。


    隻可惜,那檮杌靈智還未開化,你就算把它誇上天,它也是聽不懂的。它隻見到已經成功把人從身上給弄了下來,便抖了抖身上的毛,再次用撲食的方式開始攻擊了。


    逐星見狀搖了搖頭,接著道了句:“不經誇。”


    話落,他已經避開了檮杌的第一波攻勢。


    接下來的時間裏,整個洞裏全被各種光影和凶獸怒極的嘶吼充斥著,一人一獸速度之快不見實體。隻能分辨出,那青紅雜陳的是檮杌,而那道總是要快上一步的淡紫色,則是逐星無疑了。


    隻不過,在這般精彩的對手戲裏,璃瓔做為唯一的旁觀者,早就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從開始到現在,逐星根本就沒出過手,一次都沒有。與其說是打架,不如說他隻是在逗弄檮杌,帶著它兜圈子跑著熱身。


    這種行為,不禁讓人想到一個詞。


    調皮。


    可盡管如此,逐星每一次都要等到檮杌近身時才開始閃避,而且不用任何術法操控動作,這般精彩的身手反應,仍是直看得額璃瓔眼花繚亂,不由自主的在心裏暗暗偷師。


    看得久了,他又不免在心裏揣度,若是換成自己,能在檮杌這種攻勢下輕鬆逃脫的幾率有幾成?


    結果,答案居然很令人悲傷。


    這隻能說明,看旁人做起來很簡單的事,換成自己就未必簡單了。人家簡單是因為他實力在那,而不是說這件事情本身就是輕鬆加愉快的。以後說話做事,還是要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免得鬧笑話。


    片刻後,璃瓔正在自省中,那頭已經暫時偃旗息鼓了。


    逐星打架前是什麽樣,現在依然是什麽樣,氣息無丁點紊亂,就連頭發型都保持的依然穩健。


    而檮杌就不大好了,顯然是累極,大鼻孔大嘴巴裏不斷出著粗氣,毛也汗成了一縷一縷的扒在身上,口水毫無形象的從大牙縫裏流了出來,滴滴答答的在它臉下匯成了一灘。


    兩者高下立現,或者說壓根就不是一個段位的。


    忽然,逐星背對著璃瓔問道:“小瓔子,你是睡著了嗎?怎麽一點動靜都沒了?”


    璃瓔木著一張臉,回道:“你以為我是你,在這種地方也能睡著?你要做什麽?”


    逐星道:“哦,不做什麽。隻是你喜歡看我逗它玩,我就逗一逗哄你開心呢。但我又怕你看久了會無聊。”


    他說的十分認真,對此,璃瓔卻表示無話可說。


    一個大男人費心哄另一個男人開心,原諒他實在難以感動,不僅不感動,聽起來還怪怪的。


    不過,人家直白的說了出口,他就算是不喜歡,也總歸是厭煩不起來。


    沉吟片刻,璃瓔道:“嗯。確實有點無聊了,你快快把他收拾了,怪吵的。”


    得到了回應,逐星痛快的道了聲:“好嘞。”


    話落的一瞬間,也不知逐星是如何動作的,反正等能看清人的時候,他已經用胳膊勾住了檮杌左邊的長尖牙,兩條腿則分別踏在了山壁兩處凹槽裏。


    緊接著,就在璃瓔以為他要有什麽稀奇招數的時候,就見他手腳同時發力,往左邊那麽一掰。


    一掰之下,檮杌身體竟向一側傾了過去,接著隻聽“哐!咚!”巨響聲起,整個洞裏隨之騰起了老大一陣灰霧。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塵埃落定,璃瓔望著被逐星一招掀翻在地的檮杌,實在是震驚到無話可說。


    卻在此時,他腦子裏飛也似的掠過幾個人名,這些都是他能想到的,可以做成這件事的人。


    其中有一個名字,讓他猛然間想起,眼前這男人曾說,他叫詢意。


    詢意......妖王詢意......那個在璃瓔出生前就消失在眾神視野裏的,也是他極為崇敬的一位英雄。


    一開始打死都不會相信的事,此刻璃瓔居然有點動搖了。


    想到這,璃瓔猛然抬頭朝逐星望去,一雙狹長的眼裏難掩光芒。


    那廂,逐星不曉得他短短一會功夫,又生了許多想法,隻隨手拍了拍手上的灰,又恢複了那個閑漢的樣子。


    倒地的檮杌自然也不會被一下就摔的怎麽樣,隻能說看起來更傻了而已,此刻,它已經緩了過來,撐著爪子掙紮著要爬起。


    一旁逐星嫌累得慌一樣的歎了口氣,踹過一腳又將它踹翻了,踩住緩聲道:“老實點不好麽?起來就要再被摔一次,我都替你疼。”


    璃瓔心裏久久不能平靜,身隨意動的站起身,莫名想湊近了再去瞧瞧這個男人,逐星見他在那發呆,便喊了一聲。


    “小瓔子,發什麽愣呢?要不要過來瞧瞧這小獸?雖不是稀罕物,但如今也極少能見了。過來你看看,要不要撬顆牙,帶回去做個紀念什麽的?”


    不得不說,這貨隻要一張嘴,什麽人設安在他身上都不能穩固。哪怕這會有人來親自指證,說他就是妖王詢意,那隻能連累詢意在璃瓔心目中的形象,再生不起別的波瀾了。


    璃瓔眼裏興奮的光彩霎時熄了幹淨,沒好氣的道:“我覺得你比它還少見,不如從你身上撬點什麽回去,更有紀念意義。”


    逐星撓了撓頭,沉默了一會道:“也不是不可以......相識一場麽,我這人對朋友很大方的。但是......我要求從隱晦的地方撬,不能影響我日後的形象以及功能性。”


    璃瓔轉過頭去,裝聾。


    卻不料這當口,逐星變了音調的聲音陡然又是一喊:“快避開!!!”


    璃瓔莫名回頭,眼角餘光堪堪瞥見一根細如毛發的金針狀東西,正朝著自己的脖頸處飛射了過來。


    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


    那個暗地裏出手的,正是已經被兩人忽略多時的火鼠王,它此刻已經破出靈力球,正蹲在一塊高高的石頭上,朝著璃瓔“吱吱”叫喚,一雙眼睛詭譎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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