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瑤道:“我知道因為咱大的事情,你有心結,可是你不該這麽想!”


    我道:“那我該怎麽想?”


    明瑤道:“你有多大的本事,就該負起多大的責任來,有大本事,卻不願意負責任,那是懦夫。你剛才問你對不相幹的人負責任,誰來對你負責任,我來告訴你,這世上有的是不相幹的人對你負責任!”


    我道:“誰?”


    “誰?”明瑤冷冷道:“你用電不用?你穿衣不穿?你住房不住?那些電工,那些裁縫,那些泥瓦匠,他們的本事未必有多大,但是都在盡自己相當的責任,不但對自己,對家人,也對不相幹的人,譬如你!”


    我道:“那是他們有錢賺。”


    明瑤道:“那你喝水不喝?”


    我道:“喝啊。”


    明瑤道:“若是一條河上遊的人隻許自己用水,隻許家人用水,因此截流,下遊的人還能活嗎?即便是不截流,隻需把水弄髒,下遊的人,還能用水嗎?那些樵夫,去伐木是為了賺錢,可是一昧賺錢,不負責任了,樹就砍光了;那些漁夫,去捕魚也是為了賺錢,可是一昧賺錢,不負責任了,魚就絕跡了!”


    我不禁怔住。


    明瑤道:“如果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樣,隻對自己、對家人,對相幹的人盡責任,這世上誰能活得下去?你一身本事,就該在自己的用武之地上盡責盡力,這叫人人各憑本分,各得其所!這樣簡單的道理,還用我來教你嗎?”


    我半天無語。


    明瑤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我道:“我知道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想錯了。但是,我總歸過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兒。”


    說話間,元方忽然驚醒,“嗷嗷”哭了兩聲,我趕緊去哄他。


    明瑤道:“不說讓你對這天底下不相幹的人盡責任了,就是為了兒子,你一身本事也不該廢掉。想一想你之前闖蕩江湖,不知道惹了多少仇家,要是把本事廢了,別人來尋你的麻煩,來尋我的麻煩,來尋兒子的麻煩,怎麽辦?難道還要指望爹、娘一輩子護著你?”


    我道:“有多大的本事,就該盡多大的責任,這話大概不錯。但是有多大的本事,就會惹多大的麻煩,這話應該也是對的。我眼下的本事不去廢了,但我也不想再多學別的本事了。至於元方,以後就讓他安安分分做個普普通通的人,相功、相術,一概都不許他學。”


    明瑤道:“生在這樣的家族裏,怎麽可能避免?隻要你能過去爹娘那一關。”


    我道:“我自己的兒子,我做得了主!”


    “就隨你吧。”明瑤道:“家裏添了這個小東西,隻憑著你去種地,不操祖業,不去出相,恐怕難以養家糊口。”


    我道:“木工、泥瓦工的本事,我還有些,不會叫你們餓肚子的。”


    正說話間,院子的大門忽然“砰砰”亂響,弘德跑了出來,喊道:“誰啊?!”


    我聽見弘勇的聲音道:“是我,弘勇!我來找族長有事稟告——咱們河裏漂下來了一個孩子!”


    第464章 陳家木朗


    明瑤聽見說是河裏漂下來了個孩子,忙催我起來,道:“你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我應了一聲,忙披衣起來,到了院子裏,見弘智和老二正在攀談,老爹也已經出來了。ggaawwx


    老爹問弘智道:“夜裏是你當值?”


    弘智道:“我和五弟當值,帶著金丁巡夜。”


    老爹道:“怎麽回事?”


    弘智道:“也是怪事,半夜裏七嬸睡不著覺,尋思著把一件衣服洗了,就提了個桶到河裏灌水,然後就瞧見個東西順水漂著,仔細一瞅,是個嬰兒裹在被褥裏,下麵墊了個小木筐子。七嬸就喊了起來,金丁們聽見,忙過去看,又報了我和五弟,五弟下水把孩子撈了上來,我瞧見那嬰兒的臉上有血跡,木框裏也有,怕有些古怪,就先讓他們看著,我過來稟告族長。”


    老爹道:“過去瞧瞧。”又對老二說道:“你就在家裏,鄭玲也快生了,諸事不便。”


    老二應了一聲,我跟著老爹出去了。


    到了河邊,見五弟陳弘仁和七嬸都在,七嬸懷裏抱著個孩子,正在哄。


    走近了,七嬸說道:“天可憐見,這孩子怕是剛出生沒幾天,也不知道遭了啥罪,被親爹娘給拋了。族長,您說說,這爹娘得多狠心,才把親生孩子丟到河裏去?”


    我湊過去看那嬰兒,果然像是剛出生幾日的模樣,臉上有些血跡,卻不是他的,而是沾上去的,此時此刻,睡得正安詳。


    老爹仔細看了看,道:“此子麵有凶色,怕不是父母遺棄了他,是他父母已經不在人世。”


    七嬸吃了一驚,和弘智、弘仁麵麵相覷。


    我瞧著那嬰兒的麵目輪廓依稀有些熟悉,心中狐疑,又低頭瞧見一個小木筐,道:“這是載著嬰兒的木筐?”


    弘仁道:“是的。”


    我把那木筐拿起來,上下打量,忽然瞧見內裏刻字兩個字,竟是“木朗”。


    我大吃一驚,再仔細看那嬰兒,猛然想起簡蘭芬和陳根樓來,不禁失聲說道:“不好!”


    老爹看向我道:“怎麽?你知道這孩子的來曆?”


    我道:“就是之前在撂兒窪娘娘殿那裏結識的一對夫婦,精通傀儡術,丈夫是陳根樓,妻子是簡蘭芬,簡蘭芬的父親您也認識,正是漳州偶王簡鬆年。當時陳根樓說過,將來有兒子的話,會給兒子起名叫做陳木朗。這木筐裏正好刻著兩個字,就是’木朗‘,我瞧著他的麵目輪廓,也有幾分像簡蘭芬。”


    老爹吃驚道:“是簡鬆年的外孫?那怎麽會到了咱們這裏,又漂在了河中,難道簡家出了什麽變故?弘智,你去叫金丁仍舊在村中巡夜,弘仁,你去提調土丁來,讓他們出村分散,沿著周遭道路尋看,切記要兩兩一夥,不,三三一夥,不可單獨行動!弘道,你去喊醒你三叔,提調水丁來,順著河水探尋,也是三三一夥!七嬸,你把這孩子抱回我家裏去,交給子娥看管,我在公中大院等著,你們任何一路但凡有任何消息,不要耽誤,立時來報我!”


    “是!”


    眾人齊聲答應,弘仁問道:“族長,找什麽?”


    老爹道:“我怕是簡家被仇人尋上門了,陳根樓、簡鬆年夫婦帶著這孩子逃跑,想到咱們陳家村尋求庇護,但現在隻有這孩子,他們夫婦怕是已經罹難。你們仔細去探看,說不得還能尋到簡家其他的人,陳根樓夫婦的屍身若是找到,也一並帶回來。至於他們的仇人,能壓過簡家,敢追到陳家村附近,怕不是尋常角色,一旦發現,立時發號求助,不可妄動!”


    “是!”眾人紛紛去了。


    我心中無比沉重,江家剛遭逢大難,陳根樓夫婦就也遇上了這種事,最近,到底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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