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久霖做完這一切,拿著手頭僅剩的幾千塊錢,坐大巴去往位於龍頭鎮十恰街的文興古董市場。


    時值買賣興隆之時,人群熙熙攘攘,找一個收舊家具的平遙人很困難。


    鄭久霖在偌大的古董市場見著約摸像山西那邊過來的人就去打問。他一定要贖回父母結婚時的家具,因為那是父母愛情的見證,也是他們留給他的念想。


    ……


    京城,菲凡彩妝旗艦店為方便代言人鄭久霖工作,為其租賃的一居室快要到期,中介公司的業務員上門催促,要借住此地的林鋒等人盡快搬離。


    林鋒賭氣拾掇東西,三兩下將為數不多的衣服鞋子扔進條紋編織袋,“呲”的一聲拉上拉鎖,“搬就搬。你們囉嗦個什麽勁兒?”


    彭源強按住他說道:“久霖哥回老家這麽些日子,咱這邊的事兒該通知他不?”


    朱鵬托起難看的下巴,說道:“按說回老家掃墓打一個來回十來天就夠了,你們說他幹啥耽誤這麽久?”


    林鋒看著他倆說道:“久霖哥回老家前,變得不太愛搭理人。我猜他遇著了難事。”


    彭源強掏出兩百塊錢買來的淘汰手機就要給鄭久霖撥電話,想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


    林鋒按住他的手說道:“你打電話能問出什麽?他那人輕易不求人,問也白問。”


    “你說咋整?”彭源強和朱鵬不約而同地問。


    “咱們坐火車去他老家尋他。”


    “這也行。”朱鵬思考後同意了,這段時間他們在地下通道賣唱,掙了一點小錢,買三張車票沒問題,返程時再想辦法。


    朱鵬擔憂地問:“中介叫咱騰地方,那咱的東西咋辦呢?沒地方寄存。”


    彭源強笑著說:“都扔了,反正咱的鋪蓋、穿戴都是撿的,你還可惜啥?再說,你也知道林鋒的唱歌實力,好多行人都喜歡,返京時咱還能賣唱,掙著錢再買唄!”


    朱鵬吃慣了苦,但他實在沒地方保存他那堆破爛,依著彭源強將自己鋪蓋卷扔了。林鋒也將他打包過的衣服、鞋都扔了。


    三人去鄭久霖老家陝西時,是空人空手去的。


    在陝西西安下了火車,之後,坐長途汽車去往龍頭鎮。


    到達龍頭鎮時接近中午,三人看到街頭有個涼皮攤位,就去吃涼皮。


    等老板端涼皮的空當,三人四處張望看龍頭鎮的風景,植被都已全綠,鎮東北有個羊吼院村是佛教傳教之地,路上不時有信佛之人,虔誠地跪拜禱告。


    鎮民民風淳樸,從不欺生宰客,去千山水庫遊玩的人都能盡興玩耍。


    “啪――”響亮的耳光聲從街邊傳來。


    一位身著一身紅色保暖內衣的邋遢後生,掌摑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婦,老婦還拉著一個兩三歲的兒童,兒童嘴裏塞著一支棒棒糖。


    “沒錢?你帶我兒子來鎮上逛,還給他買吃的!”


    老婦慌了,為證明沒有錢,將買菜用的布口袋翻出來,“真沒有,不信你翻媽的包!”


    “原來是母子,這事兒我得管……”林鋒站起身,緊走幾步來到這祖孫三人麵前。


    謝嘉航一看老太婆不給錢,就薅她的衣領,威脅她再不拿錢還揍她。


    “真沒有……”老太太害怕地眨眼,老臉被狠扇那一下,真是又臉疼又心痛。她的寶貝兒子怎麽上手打她了呢?前一天,兒子還高高興興地為她們婆孫倆帶回來一包炒瓜子。


    林鋒遇事就管,何況這一位還敢毆打親媽。他幾步奔到祖孫三人跟前,抬腿用腳壓著謝嘉航的肩膀,“自己抽自己嘴巴子。叫老阿婆解氣。”


    謝嘉航也是橫,甩肩轉身揮拳一氣嗬成,可林鋒比他靈巧,躲過他的回擊再次踹一腳將謝嘉航幹趴下。


    謝嘉航今天出街沒穿拖鞋,套了一雙懶漢鞋,此時被壓製著掙紮揮腳。朱鵬過來,照著他的屁股就是一腳,“給你媽道歉,保證絕不再犯!”


    “啊呀呀――”謝嘉航著痛亂嚎。嚇壞五歲幼童,他癟著嘴想哭,可嘴裏還塞著棒棒糖叫不出聲,委屈得眼淚汪汪。


    謝嘉航母親看見三個青年過來圍毆兒子,伸手死拽這個人胳膊,沒拽動改抓另一位青年的衣服,央求道:“小夥子,別打我兒子,快罷手,你們把他打壞啦――”


    “死小子反了你,親媽都敢打,我們讓你知道什麽是孝道。”


    “媽呀,我讓他們打死了……”謝嘉航被揍得哭爹喊娘。


    她母親一屁股坐地上抱住踢打他兒子的青年的一隻腳,嚎叫著:“甭打他啦,我兒子知道錯了!”


    謝嘉航被彭源強用辣椒醬抹了一眼,雙目感到火辣辣地痛,心裏害怕被人搞瞎,逼於無奈,跪地上給母親磕了個頭,喊叫道:“媽――我錯了,幾位哥哥我今後絕不對家人動手,你們放了我吧!”


    彭源強大吼:“滾――”


    謝嘉航爬起來,沒顧上抹鼻涕和眼淚,撒丫子跑遠了!


    謝嘉航母親一把抱起小孫子,哭叫著,追兒子去了!


    譚鋆錦吩咐樊小漁打包些京城名小吃,按地址寄給一個叫謝嘉航的人,樊小漁事忙,前日才打包寄貨。


    謝嘉航的父親聽見村裏的菜鳥驛站有他兒子包裹,就順便簽收了!拎著東西看了一眼,東西是從京城寄來的,“誒,賴小子認為京城啥都好,就他這樣的,去了京城不得餓死嘍!”


    謝嘉航跑了二裏地,攔了輛去譚家窩村的貨車,回村了。


    司機認識他,見他被人揍得鼻青臉腫沒敢吭氣。


    謝嘉航母親抱著孫子跑得慢,追到汽車站附近,脫下鞋,揪出鞋墊內的一百塊錢,買了一張回村車票,坐大巴回到村裏。


    謝嘉航回村後頂著一張掛彩的大花臉,滿村亂轉,碰著從鎮上采買食物回來的婦女,伸手就擱人家食品袋子掏挖,拿了一根麻花、抓了一把蜜餞,還叼奪了一塊豬頭肉。


    這家夥邊走邊吃,毫不在意人們厭惡他的眼神。


    走到一戶人家門外,看著幾個婦女在打牌,他也想參與,可這幾位都不理他,他死皮賴臉讓其中一位讓位,那位將椅子甩給他,婦女們見狀都散開回家了,謝嘉航獨自蹲在椅子上,單手用撲克牌算命。


    譚鋆錦抽空給謝嘉航打來電話,問他鄭久霖在老家的情況。


    謝嘉航吹牛道:“鋆錦,我辦事你放心,他暫時回不了京城。”


    譚鋆錦隨口一問:“你對他做了什麽?”


    謝嘉航說道:“這你別管,對了,我因為阻止他翻修你家屋頂,蹲了十五天牢,這事兒你得給我點補償,還有你什麽時候能在京城為我安排個住處,安排好後我好上京啊!”


    譚鋆錦推脫道:“航子,過段時間,等閑了,我去五環那兒看看。”


    謝嘉航聽說滿臉失望,狠狠咬了一口豬頭肉,“看來鋆錦也沒啥本事,咋一個房子都租不下來?要不……”


    謝嘉航想到鄭久霖,這個人好歹是演員,人又比較懦弱,要是吃定他,不是比投靠譚鋆錦更靠譜?


    謝嘉航母親流著淚拉著孫子進了院子,她現在的心情沒法形容,自己生自己養,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拉扯長大的兒子打了她,教她怎麽辦?她心裏很苦,這時的她也跟謝嘉航父親一樣的心情了,希望兒子自動離開這個家,不要再給他們帶來傷害。


    謝嘉航老父親見老伴和孫子滿臉淚痕的樣子,吃了一驚,“這是咋了?說話呀!”


    老伴嚎啕大哭,“生的畜生打我了,沒法活了――”


    謝嘉航父親看著哭泣的老伴,毫無辦法,“這死小子啥時候能不禍害家裏人?”


    謝嘉航母親抓著老伴的手,央求他去尋鄭久霖,“你去找久霖,求他帶兒子去京城。”


    謝嘉航父親做不出甩禍的事兒,遲疑不動。謝嘉航母親將孫子甩給老伴,“這日子沒法過嘍――,咱家祖上沒積德喲……”


    謝嘉航母親跟隨老伴吃了不少苦,本人比實際年齡看著蒼老許多,謝嘉航父親見她滿鬢白發,臉上皺紋橫生,眼角紋深沉,手指頭上裹著惹了髒的白膠布,於心不忍,航子成了這樣,他這個當父親的責任更大。


    謝老伯安慰老伴說道:“你別哭,我去找久霖,要是人家實在不願意,你就死心吧!唉――”


    林鋒、彭源強和朱鵬吃完涼皮,發現沒錢了,隻好打電話向鄭久霖求助。


    “久霖哥,我們來龍頭鎮了,你過來接我們到家去!”朱鵬說得冠冕堂皇,林鋒抓過他的破手機,朝鄭久霖喊:“哥,我們幾個沒錢了,對,現在就在龍頭鎮,這地叫政坊路。”


    鄭久霖找那位收舊家具的平遙人找得精疲力盡,但他聽說在京城認識的朋友來陝西看他,心裏很感動。


    “鋒子,你們幾個呆著別動,我馬上過去。”


    老遠時,林鋒他們就望到頭纏紗布、神情憔悴的鄭久霖,他因疲勞,走路耷拉著肩膀。


    “看看,我就說他有難處吧!”


    “哪個王八敢欺負久霖哥?”


    “這仇一定得報!”


    朱鵬說:“你們說久霖哥在家鄉得罪了什麽人?咱能打過地頭蛇嗎?”


    鄭久霖走近,這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說話。


    鄭久霖方才意識到是自己的形象太嚇人,他不好意思地扒拉了一下額前頭發,“我這是意外,修房時不小心被磚塊砸傷。”


    林鋒他們從小混社會,受傷無數,見鄭久霖是後腦偏下方包著紗布,磚塊一般砸不到那地方。


    朱鵬嚴肅地說:“久霖哥,你有難處就直說,說謊掩飾解決不了問題。”


    鄭久霖想了下,開口說道:“我父母結婚時的家具讓我給賣了,現在後悔,想把它們要回來。”


    彭源強性子急,即刻問:“你賣給了誰,趕緊尋他去。”


    “一個平遙人,是流動商人,我找了幾天沒找著。”


    朱鵬看出點問題,盯著鄭久霖躲避的眼神問:“家具不是你賣的吧?是不是被人偷賣的?”


    彭源強也附和說道:“我們老家,有一戶人家外出打工多年,回來後,發現家裏都被搬空了。你們猜怎麽著?小偷雇車,大白天明目張膽地搬東西走人。”


    林鋒氣得要命,質問鄭久霖,“久霖哥,你心裏清楚誰把你家的家具偷走賣掉,為甚不敢尋他,你怕他啥?!”


    鄭久霖答道:“我不是怕他,我是可憐他,你們不知道他家的情況,老的老、小的小,日子過得不成樣!”


    朱鵬跟林鋒說道:“想打聽清誰坑久霖哥,很簡單,跟他回村裏隨便問個村民就知道了。”


    彭源強攔了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將鄭久霖塞到副駕上,他們三人都擠在後座上,鄭久霖不得不跟司機報出譚家窩村的村名。


    一進村他們就命司機停車,鄭久霖知道這是林鋒他們在為他省錢。


    鄭久霖付了車錢。


    鄭久霖跟林鋒他們介紹,“這就是我們村,叫譚家窩村,東頭有地、有果園,中心有小學,北麵有幾個牛棚,我家住村北,喏,就是那裏,得走幾步,兄弟幾個受累……”


    彭源強瞅見村西頭有好多土包,問:“你上墳擱那上的?”


    鄭久霖回答:“嗯!”


    朱鵬說:“那我們哥幾個給你家祖宗去磕頭。”


    鄭久霖不好意思地說:“朱鵬,我是外地遷來的。”


    林鋒他們瞅著鄭久霖的古怪神情,都不敢繼續再問。


    “鄭久霖給誰家上墳?他和他什麽關係?”


    鄭久霖領著朱鵬、彭源強和林鋒回到自己家。


    彭源強看到鄭久霖家的破舊平房,瞅瞅屋內隻有幾條板凳,心裏覺得莫名其妙,難道久霖哥跟他們幾個似的,在京城混了幾年就沒掙下錢?


    “奇怪,演員不是很賺錢的職業?”


    朱鵬瞅見鄭久霖屋裏沒被褥,而鄭久霖回家已經十幾天了,判斷出他另有住處。


    朱鵬不滿說道:“久霖哥,你真夠意思,是不是我們幾個不請自來,你嫌我們煩,不願意讓我們多呆幾天?”


    鄭久霖打電話給村頭小賣鋪的大嬸,讓她做幾碗麵條送來。聽見朱鵬抱怨,鄭久霖手一指說道:“我住那邊院裏。”


    林鋒望了一陣才從樓房林立的縫隙間瞅間那蓋著灰藍瓦片的屋子,“哦,是蓋著瓦片的那家?”


    “對!”


    “我們不能去?”朱鵬知道鄭久霖的話外音,意思是,那是別人家,他做不了主,沒權利讓他們進去。


    鄭久霖將長板凳搬到院落,當桌子,找來幾個小板凳擱在四周。


    大嬸用電動三輪車送來八碗麵,還帶來炒肉片和燉豆腐兩樣菜,幾位青年三兩下就幫著端下來,擱到長凳上。


    大嬸懊悔著說道:“久霖啊,你看看我,忘了給你們帶酒來。”


    鄭久霖不好意思地說道:“大嬸,我沒要菜也沒要酒,你想得夠周到了!”


    現在的鄭久霖也是囊中羞澀,他想留下幾千塊錢,贖回自家的老家具。


    哥幾個吃飯,說著說著,就說到鄭久霖家被人賣掉的家具上。


    林鋒問:“久霖哥,你找的那個平遙人長什麽樣,吃完飯我們幾個給你找去。”


    “你家家具長啥樣?要是讓我們碰見幫你買回來。對了,哥,你給我們千把塊錢。”


    鄭久霖說:“一台老式縫紉機,蝴蝶牌的,還有平櫃、立櫃和一個老式梳妝台。”


    謝嘉航的父親也過鄭久霖的院子來,在門口聽到他們議論找尋家具的事兒,一掐自己的大腿,心中暗恨,“這肯定是家裏兔崽子幹的,除了他還能有誰?那個平遙人,他也見過,吃得肥頭大耳,常年做回收舊家具的買賣,不過他有時在陝西有時回山西,不知道現在還能找見人不?”


    “要甚錢了?找偷賣家具的人,讓他出。”


    謝嘉航父親在院門外咳嗽,聲音淒苦,“這錢我出,收舊家具的平遙人,我幫你們找,久霖啊,大伯對不住你――”


    鄭久霖趕忙站起來,過來扶謝大伯,將他讓進院裏,要他坐下。


    朱鵬細看這位老人,發現他和中午挨他們揍的那位青年長得極像,又聽他說了這些話,問道:“你是那穿一身紅的男人他爸?”


    謝嘉航父親老臉一紅,下不來台,他都愁死了,老伴咋勸都不成,兒子就是不肯穿得像個人樣,沒法子呀!


    “呼嚕呼嚕……”林鋒幾口吸溜完麵條,將碗一擱。


    “還等甚?走呀!去找那個平遙人。”


    彭源強和朱鵬也擱下碗站起來。


    鄭久霖心裏也急瞅著謝嘉航父親,見他撐著膝蓋費力站起來,又不忍心地道:“謝大伯,你回家去,我們去龍頭鎮一趟。”


    謝大伯不肯,說道:“我去是為給我兒子贖罪,久霖,你就讓我跟著吧!”


    一行人又擠出租車去了龍頭鎮――文興古董市場,滿市場找了三圈,問過許多人,一個收售古錢幣的老板對他們說:“甭找啦,人早走了!”


    鄭久霖追問:“去了哪裏?”


    朱鵬問:“是不是回了山西?”


    老板說道:“他跟我說要去京城。你們想,他收了東西肯定要出手,你們去拍電視劇的地方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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