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琬隻覺得一道淩厲的劍氣攜著風聲直朝麵門而來,這種危險而帶著壓迫感的氣息,其實她很久沒有感覺過了。


    恍惚間,她還是回了神身形一閃躲過慕遲這一擊。她已經很久不曾見識過慕遲的劍法了,但這次她不能輸。


    寒霽的劍身上已經籠上一層冰冷的寒氣,那細長的卻能映出人影的兵刃,已是比主人更按捺不住嚐一嚐這高手對決、生死毫厘間的感覺了。


    又是擋了一擊,兩人的劍式一模一樣,步法、方向甚至力度都相差無二,眾人看的眼花繚亂,隻是白黎的心一直揪的緊緊的。


    她明明有許多種辦法解決,慕遲敗局已定,可是她還是執拗地要自己前去,用一次並沒有把握的對決了斷此事。


    薛琬的內力不夠。雖說這些年她也每日堅持練武不曾落下,但與慕遲在青鼎門的每日修行,還是差了一些的。


    剛剛一模一樣的乘風式,她被慕遲的劍刃逼退,躍到幾步之後。


    慕遲的臉上掛了一絲笑,“師妹,看來這些年你真的是養尊處優慣了,連功夫都不曾好好練了。”


    養尊處優?她是從勤王奪權的戰場險境之中爬起來的。也不至於慕遲贏了她一招,她便是覺得自己輸了。


    薛琬不理會他,再次舉劍相迎。


    許是薛琬被慕遲的嘲笑刺激到了,接下來的十幾招都是淩厲的很,也不曾有一絲的錯漏。


    “青鼎門百年武學盛名,果然是名不虛傳啊。”沈騏搖著扇子,不住地“嘖嘖嘖”。


    而其餘人,則是睜大眼睛,還想著能不能偷學到一招半式。


    隻是這不是尋常的比武演練,台上的二人,是青鼎門頂尖的高手,如今也是生死仇人。他們的一招一式,都是準備要了對方性命帶著殺氣的。


    “這樣下去,衡丫頭沒有勝算的。”慕南觀觀戰,對慕顏清道。


    而慕顏清何嚐不是一直懸著一顆心,長輩此刻的憂慮,已經到了想要責罵薛琬為何要一意孤行和慕遲對招的程度了。


    “慕遲,這是在耗衡丫頭的體力。”越丞看出慕遲的意圖,眉心緊蹙。


    因為台上,慕遲和薛琬之間,他一直在和薛琬用相同的招式,但卻用內力和略勝薛琬一籌的體力,讓薛琬一擊不中。


    而這樣的損耗,對慕遲來說還可以承受,隻是對薛琬來說便不是那麽容易接受的了。


    二十回合過後,薛琬額頭上已經有一層薄汗,而臉色已泛出紅色,這是過度調度全身氣血的預兆。


    薛琬對自己眼下的情況再清楚不過,她的呼吸相比剛剛已經有些急促。反觀慕遲的氣定神閑,她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必定是會輸。


    越丞已經看向慕南觀,若是薛琬真的不敵慕遲,他才不管什麽名聲不名聲,必定會衝上去殺了慕遲。


    但是薛琬卻似不經意朝他這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怎麽,師妹可是在盤算,一會兒衝上來救你的,是師父還是越師叔了?”他劍刃直指薛琬,“或者還是什麽別的人,躲在暗處準備一箭射死我呢?”


    薛琬平息一下氣血,“我早已說過,這是你我之事。”


    “可我倒覺得,已經許多人按捺不住了呢。”慕遲掃視人群,“若有人想代我師妹的,我不介意。”


    薛琬的性命在前,白黎素來的冷靜早已拋到九霄雲外。他帶著自己的佩劍衡兮,一躍而下,站到薛琬身邊,扶住她。


    “重稷。”薛琬見是他,“我不用,你回去。”


    “這位公子,可是要替她跟我打?師妹,你一介女流而且不如從前,換旁人來替你,我並無異議。”


    “慕遲,你不要太得意。”白黎直視著他,“你今日已無法脫身。”


    “這難道要你來提醒我?”慕遲不屑一顧,“隻是江湖規矩,仇人尋仇,不要牽扯旁人,這是我選的,也是師妹自己選的。”


    “殿下,你去休息吧。我可以……”


    薛琬搖搖頭,“我早便說過,我自己的事情,該我自己了結。”


    “六年前你便是孤身一人,如今我不能再讓你一個人去扛了。”


    薛琬笑了笑,“你們已替我擋了許多了,可我終究不是個廢物,這點小事,我應付的來。”


    白黎還想再說什麽,還是被她堵了回去。


    “我可以,你放心。”


    白黎恨不得一步作三步地,退了下去。他就站在不遠處,準備隨時去救下薛琬。


    薛琬眼神變得淩厲起來,這一式,是水月幻影,佯攻劍式。


    隻是慕遲也是經驗老道,他自然看得出薛琬的意圖。


    慕遲假做躲閃,實則早已預判到她真正的隱藏的招式,一劍揮去。


    眼見薛琬的水月幻影被識破,而且慕遲的劍都快抵到薛琬喉嚨了。離二人最近的白黎越丞都已馬上要衝過去。


    誰知眼前一幕讓他們有些不可置信,慕遲的劍,空了。


    薛琬早已迅速地閃到另一處,在眾人都反應不及的間隙,拚著氣血被耗盡的風險……


    “撥雲見月。”


    薛琬用盡力氣,劍刃刺進了慕遲的身體中。


    慕遲看著從自己身體之中穿刺出來的,帶血的細長的寒霽。疼痛頃刻間襲來,他臉上是痛苦但強行大笑的,扭曲的神情。


    他身子往前猛的一掙,脫開寒霽。


    血滴不住地從腹部的傷口中流出,慕遲本能地捂住傷口,極其緩慢地轉過來。


    他顫抖地抬起另一隻手,指著薛琬,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讓他話都無法說清。


    “慕衡……你……小心……哈哈哈哈……”


    就算有“小心”二字,薛琬也半分不覺得,慕遲是在臨死前關照自己。


    薛琬看著他倒下去的身體,頓時百感交集。


    慕遲在地上,呼吸已十分微弱了。


    “師兄……對不起……”她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


    她感覺自己體力不支時,背後傳來危險的聲音,但她已經沒有力氣躲開了。


    “殿下!”“衡丫頭!”


    然後她聽見了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和白黎與越丞的驚呼。


    然後是一陣劇烈的疼痛從腹部傳來……


    身體倒下去之前,薛琬看到了白黎衝上來的身影……


    在不遠處,是咧著嘴笑著的,雙目依然不如正常一般的神采,不知何時逃出來的,手上還拿著一把弩弓的落櫻,而上麵已沒有了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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