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的過了十幾日,眼看著馬上就要到放榜的日子了。


    王荷對王嶺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信心,她想著王嶺肯定能中舉,卻不知道他究竟會考得如何。


    放榜這天全家人都起了個大早,打探的人早上就出去了,李氏一個人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的,一旁的王荷看到都覺得慌。


    李氏卻捏緊手中的帕子,凝視著門廊的方向,心想著田成之這腿腳太慢了,不就是去個巡撫衙門,怎麽會半天都沒有回來呢……


    她最後還是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水平息心情。


    前院得訊歸來的田成之卻騎著馬跑得飛快。直衝進院子之後趕緊下馬,把韁繩扔給旁邊的小廝,激動得渾身顫抖。連忙就往正廳那裏衝。


    李氏房裏伺候的下人們看到這人連忙都給放行。


    她們也很激動,大少爺一旦中舉了,李氏少不了心情要好上一年,到時候打賞拿到手軟都不是不可能的。


    李氏聽到動靜連忙放下茶杯,還喝個什麽茶。讓田嬸兒扶著立刻就去了前廳。王荷和小桃也立刻跟了上去。


    田成之一路跑過來,還沒有緩的過來,扶著膝大口大口地直喘氣,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李氏連忙吩咐下人倒茶水給他,看他喝水。焦急地道:“中沒有中就是一個字的事,你倒是快說啊!”


    田成之才邊喝水邊吐出一句“中了”。


    李氏的整顆心都放下來,屋子裏的丫頭婆子俱是喜悅,連王荷都露出了幾分笑容。


    田成之喝完水,才又仰頭興高采烈的說道,“老夫人,咱們大少爺中了第三名呢。”


    李氏聽到這話,麵上又是一喜,其實在他們看來,這中多少名沒什麽要緊的,中了就行了嘛。以王嶺的年紀已經很了不得了,可聽到王嶺考了如此好的成績,她還是忍不住心裏偷樂。


    為首的丫頭立刻就行禮給李氏道喜。


    李氏就算再矜持臉上的笑容也藏不住了。她鬆了口氣,吩咐身後的田嬸兒趕緊去給王老頭傳話。


    王荷卻拉住了田成之,“你說大哥中的第三名,那前麵兩名是誰?”


    “嘿,還能是誰。”田成之說道,“自然是顧公子和羅公子了,顧公子是解元,羅公子中了第二名。”


    王荷點了點頭,這才放他離開。


    ……


    書房裏,王嶺正在寫字,遊龍走鳳躍然紙上的是一篇《滕王閣序》。


    今天是秋闈放榜的日子,他一早起來便開始寫字。屋子裏靜得很,唯有點的一爐香升騰起絲絲縷縷的藍煙,漸漸彌散開來。


    他背著手,凝視著自己手下的字。


    直到寂靜的門外傳來了王荷的聲音。他才擱下了筆。


    王荷端著一盤點心,走到他跟前。“小桃最近迷上了廚藝,這是她親手做的,拿來給你賀喜了。”


    王嶺彎了彎嘴角,“我聽成之說,你還問了長安的名次。”


    王荷有些心虛,擺了擺手,“我那就是隨口一問。”


    王嶺撇了她一眼,繼續說道,“這次秋闈我中了第三名,雖然算不得好的名次,可我對接下來的會試有信心。”


    王荷咋舌,突然覺得王嶺這話有些顯擺的意味,第三名還算不得好的名次,這可是整整一個省的學子中的第三名,這要是在現代,這就是高考狀元啊,是北大清華的好苗子,想當年她擠破腦袋,也從來沒有拿到過班級的前三名。


    王嶺像小時候那樣,摸了一把王荷的頭,“我說這話的意思是,最多明年我就能考中進士,到時候,於你,咱們家也算有些地位,你……”王嶺頓了頓,繼續說道,“我是說,你若是真的喜歡羅長安,倒也不是不可以去爭取一下,隻要你喜歡,我必定盡我所能,如你所願……”


    王荷一怔,敢情王嶺這次超常發揮,拿了這樣的好名次,竟然是為了她?


    王荷突然眼眶一濕。王嶺話音未落,她卻突然走上前,用手環住王嶺的雙臂,將頭枕在他的胸口處。


    即便是親生兄妹,但畢竟都不是小孩子,王嶺一時間還有些尷尬,他皺了皺眉,覺得王荷這樣做實在有些不合規矩,可想了想,到底還是沒有把她拉開。


    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王荷的背,問道,“你怎麽了,可是受了委屈?”


    王荷悶在他懷裏搖了搖頭,她慢慢鬆開手,抬起頭對上的就是王嶺關心的目光。


    雖然她時常笑話王嶺對她跟小桃兩個,就像是母雞護崽一般。可平心而論,王嶺這個哥哥當的可謂是盡心盡力。從小到大,但凡她跟小桃想要的,王嶺都必定想盡辦法如她們所願。


    “我沒事”王荷搖了搖頭,“我跟羅長安真的沒有什麽,哥哥你別多想了。”


    王嶺有些懷疑的看著她,他作為羅長安的好友,羅長安對自家妹妹的情意在他麵前根本藏不住,他是看在眼裏的,當然,更重要的是,自家妹妹的心思也瞞不住他。


    王荷雖然麵上表現得毫不在乎,可王嶺是什麽人,自幼心思縝密,更何況王荷跟他一起長大,王荷的心思他還能不明白,王荷的心裏分明也是有羅長安的。


    王嶺看著王荷目光微動,心中歎息。說實話,他一直認為,羅家那樣的人家,不適合她。他的妹妹,就該生活在簡單的家庭裏,一輩子無憂無慮,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王荷一輩子不要嫁人,自己能將眼前的姑娘保護的好好的,讓她一輩子都隻是一個天真無邪的閨閣女兒,可惜事與願違,王荷從小就不是一個甘於屈居後宅的姑娘。


    在婚事上,王嶺雖然希望她能一生順遂,可他更不想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嫁了一個自己心裏不喜歡的人。


    所以在他發現她跟羅長安之間暗生情愫的時候,王嶺雖然不讚同,可卻並沒有橫加阻攔。


    王荷看著王嶺懷疑的目光,歎了口氣,“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王嶺也不點破她,隻是點了點頭,歎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


    進入十一月裏,城外的難民總算漸漸減少,城中的百姓也漸漸在外麵活動多了起來。


    範陽府也迎來了這個冬日的第一場小雪。


    雪粒窸窸窣窣的鋪了一地,雪白雪白的煞是可愛。進了冬,街道上的女子們便開始換上了繡著各種花樣的襖裙,攏著各種絨絨的披風鬥篷,倒是極為風雅。這樣的雪天,手持一把油紙傘,踽踽獨行,若是麵如芙蓉,更覺風雅。


    府城表麵上看上去一片祥和,但王家卻並不平靜,因為羅家出事了,羅長安的父親羅雲德下獄了。


    北方的旱災,早在今年春天,就顯露了出來,而在今年的六月,朝廷就撥了一大批銀兩用於賑災,可卻見效甚微。


    這其中固然有受災百姓過多的原因,更多的卻是賑災的銀兩被經手這次賑災事務的官員,層層剝削,最後真的用在百姓身上的,所剩無幾,這才導致最後災情無法控製,災民逃難,甚至還有災民暴亂的,為了平息這次的動亂,朝廷不得不再次打開國庫,救濟難民,這也導致這次朝廷損失慘重。


    現下難民得以控製,朝廷自然是要清算這次負責賑災的貪汙官員,羅老爺羅雲德身為戶部尚書,主管這次賑災事宜,自然是難辭其咎。


    王家後院。


    王荷坐在屋中,桌上的點心一動也沒動,茶也沒喝一口,那些話本子更是沒心思瞧。


    她轉頭看了看窗外,此時夜已經深了,外麵在白雪的映襯下,卻是亮堂得很,王荷歎了口氣,她已經許久沒有見過羅長安了。


    這些日子,羅家並不太平。先是傳出羅雲德貪墨賑災銀兩,被緝拿下獄,後來又傳出羅家後輩,驕奢淫逸,欺壓百姓的事。


    而前不久,羅府的大少爺羅長青在酒樓對一平民女子喊打喊殺,和羅錦月在玲瓏閣動輒就豪擲幾萬兩銀子的事情又被有心之人翻了出來,一時間,羅家又處在了水深火熱之中,範陽府中,但凡提起羅家,別人都是啐一口,痛罵羅老爺是個貪官,發國難財,不得好死。


    還真是,牆倒眾人推,往日羅家在這範陽府中,有多風光,現在就有多落魄,全範陽府的人,恨不得人人都上去踩一腳。


    聽到這些,王荷心裏很是不舒服,羅雲德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不知道,但是羅長安她卻是知道的,他不是那樣的人,而且,現在羅家有這般地步,也並非沒有她的原因,之前她派人在城中散布羅長青跟羅錦月的流言,原本隻是想要整治整治他們,沒成想如今,弄巧成拙,反倒害了羅家,王荷心裏有些內疚。可偏偏,她現在根本見不到羅長安的人。也許他現在也在怪她吧。王荷歎了口氣,看來今日,羅長安也是不會來的了。


    王荷起身打算關上窗。


    還未走到窗前,卻見那燭火微微晃動,屏風上驀地出現人的剪影。


    他今日著了黑色的錦衣,若非滾邊銀絲的衣領,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麵上有些疲憊,然而一雙桃花眼卻閃爍熠熠星光,他看著王荷,忽而勾了勾唇道,“你在等我?”


    王荷愣了愣,道:“我想跟你道歉,之前城中的流言是我放出去的,原本隻是想要整治一些羅長青跟羅錦月,沒成想害了你爹爹。”


    王荷麵上有些內疚,之前王嶺就曾說過,她的性子太過張揚,受不得委屈,睚眥必報,學不會隱忍,將來定是要吃大虧的,當時她還不信,現在她可算是信了,可惜已經晚了,終究還是害了羅長安一家。


    羅長安隻是看著她,卻不說話。


    王荷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心想莫不是剛才她說錯話了?還是他真的生氣了?


    過了半晌,羅長安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在擔心我?”


    王荷更覺得莫名其妙了,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笑的出來?


    羅長安看著麵前的茶水,笑了笑:“別擔心,你沒有做錯什麽,羅家本就是要退的,就算你不那麽做,我也是要動手的,不然你當我縱容那幾個蠢貨那麽久做什麽,不就是為了今日,俗話說得好,養豬千日,用豬一時……”


    眼看著羅長安又要開始不正經了,王荷抽了抽眼角,瞪著他,“說正事!”


    羅長安見她瞪人的模樣甚是可愛,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手,卻被王荷一把拍開,他收回手,臉上頗有些遺憾。


    羅長安淡淡道,“如今朝廷局勢複雜,皇帝已然年邁,幾個皇子又不是省心的,我父親與當今陛下有過命的交情,自然是陛下一派的,也就成了那幾個皇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這次退出來,也是陛下的意思。”


    王荷聽的雲裏霧裏的,隻覺得羅長安還有話沒有說完,卻懂事的沒有再問。


    朝中局勢她不懂,隻要知道羅家不會有事,這一切都是他們安排好了的,她才安心下來。


    這一冷靜下來,才覺得不對,難怪之前城中雖然傳出羅家後輩驕奢淫逸的傳言,可都隻有庶出的後輩,不利於羅家嫡子的半點傳言都沒有,要知道論驕奢淫逸,誰能比得過眼前這人。原來都是安排好的。


    王荷心裏默默的為這次被推出來的羅長青跟羅錦月點了一排蠟。


    同時心裏對羅雲德卻多了幾分忌憚,羅長安厭惡長兄庶妹情有可原,可羅長青和羅錦月畢竟是他的親生孩子,說推出來就推出來,這是個狼人啊。


    羅長安見王荷麵色一會兒緊張,一會兒放鬆的樣子,覺得甚是可愛,有心想要逗逗她,他垂下了眼眸,語氣有些惆悵道,“不過,羅家這次也並非完全無事,為了能把我爹撈出來,隻怕羅家要大出血了,以後,羅家可就落魄了,到時候,我少不得要來你們家裏蹭吃蹭喝,你可不要嫌棄我!”


    王荷挑了挑眉,不是說這都是陛下的意思嗎?怎麽羅家還需要散盡家財才能把羅雲德撈出來?


    羅長安憋了憋嘴,頗為無奈的攤開手,語氣有些委屈,“沒辦法,做戲總要做全套。”


    王荷笑笑,若真是這般,以後羅家可就落魄了。


    王荷抬眼看了一眼坐在她對麵的人。突然有些幸災樂禍的想,也不知平日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受不受得了這般落魄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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