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聽楊太後說另有一人可冊封,問是誰,楊太後走到他跟前,手上沾水在桌上寫了個字。趙禎看了,一指劃掉,沉聲道:“這很難牽扯到一起,隻怕不合規矩。”


    楊太後坐回榻上笑說:“你若不願意,茲當老身糊塗了,無須當一回事。”


    趙禎不肯多談,拿了別的話來提:“方才張士遜帶了司農寺的人在朝上,說天氣開始轉涼但旱蝗仍在,又畫了許多受災州府給我,要這些地方都得加建祈雨祠廟才行。”


    楊太後歎道:“加建祠廟不怕,可別鬧事,有現成的地方用還是不該另行修建。”


    趙禎點頭:“小娘娘說的是,我吩咐張士遜回去擬一份赦罪用的明細,借著十月二十三兩位娘娘附祭奉慈廟的日子恕罪免役。”


    “此次歲末蝗災沒有真宗時候嚴重,該不需循舊例來赦免。”


    “小娘娘也有想法?”


    楊太後緩緩道:“你莫怪老身提起這事,要知此次蝗災,禁中總傳說是莊懿太後在洪福院作祟所致,而莊懿太後作祟似是對章獻娘娘怨恨難消,這類故事怕已傳到皇城外。老身知道官家礙於皇室顏麵不能直言娘娘所為,可若能將娘娘在世時冤獄昭雪,死罪正名...單比大赦來看,似乎才算消弭先人怨氣,更能杜百姓悠悠之口。”


    趙禎肘撐桌沿拳抵唇邊,略作沉思。過了一陣終說:“小娘娘考慮的周詳,我會與張士遜斟酌,隻是當真要如此,短短五日便得將舊案全部翻一遍,仍有些困難。”


    楊太後道:“老身所想都是婦人之見,你能上心真是再好不過,不如找機會詢問諫臣宗室意見,或許多少能便宜行事。”


    趙禎點頭,寫幾個名字遞給閻文應,叫他挨個吩咐下去,後日於壽昌殿一聚。


    這就到了中午,兩人一齊用膳不再多說。


    這頭因連溪芠三日沒有請安,郭顥蓁找太常寺的人問過話,太常寺都說其實不算嚴重,不知為何久臥病榻,遂遣鳶姒到報瓊閣看連溪芠可好些了。


    棋巧扶連溪芠起身,鳶姒上前道萬福。


    連溪芠隔著床簾虛聲虛氣說:“你替本位多謝聖人關心,並不礙事。”


    鳶姒問:“娘子可吃了藥?表虛風寒的藥服用起來不用拘泥時辰,娘子趁著有力氣不如多飲一些。”


    連溪芠道:“才喝了,正在犯困。”


    “如此奴婢不敢打擾,知道娘子無事便放心了。”說罷,鳶姒告辭離開。


    這樣回到坤寧殿,郭顥蓁問:“她如何了?”


    鳶姒答:“連婕妤稱才用過藥,早上亦聽太常寺的來報,說報瓊閣有派人按方去抓黃芪湯,但奴婢聞著那屋子裏黃芪豆蔻橘皮麻黃的味道半點沒有,估摸著那藥根本沒煎,怕病情亦不是真的。”


    顥蓁冷笑道:“這看來是要持病邀寵,本殿竟助了她一臂之力,這樣說合該罰她三日三夜,叫她做戲都做的真切。算了,懶得為她浪費心思。”


    說著芹香拿著一個紅帖進來報:“聖人,錢大人派人送東西進來,已經抬到前堂了。”


    顥蓁打開紅帖,看上麵有翡翠毛羽鳳凰爵六種;一尺長嵌玳瑁琉璃如意兩支;碧羅珍珠冠花大小十對;絳黃,鴉青,赭紅,寶藍,煙色提花羅廣袖大袍各一,分別為流雲紋,如意紋,山水紋,海潮紋,白鶴紋;珊瑚筆格兩座;五色提花綾緞各四十八匹,還有些小玩意兒。


    郭顥蓁看完,皺眉道:“都是宮中已有的,也非什麽節日,何必送這麽多進來,趕著此刻正在清點閑物,不是替本殿添亂?”因吩咐惜墨:“都送回去吧,這裏用不到。”


    惜墨聽命出去,過一會兒回來:“外麵囑托幫忙的內侍說,這是聖人姐姐特意準備的,若是不收,那些小廝在左掖門候著該不走了,回府怕挨罰。”


    顥蓁歎了一聲:“既是如此,你且收進來吧,再把這帖子拿去造作所,同上次的品錄一起算錢,再問問左掖門的小廝有多少人。”


    “已經問過了,十二個。”


    顥蓁點頭:“你掂量著打賞。讓他們見了錢大人,報說以後有事叫姐姐直接入宮便可,無須送這些東西,本殿看不懂。此次收下也是換錢去賑濟災民用,替他們兩個積福,不必惦記得什麽回禮。”


    惜墨說是離開。


    接著鳶姒進來說:“聖人,文德殿派人來講,官家後天要在壽昌殿與幾位諫臣宗室一聚,估計會有女眷入宮,屆時不用大陣仗,稍稍見一下便可。”


    顥蓁道:“知道了,定下來壽昌殿的安排以後拿到這裏一份,本殿需要看著準備。”


    沒多久芹香拿著一張名帖進來,還沒開口,顥蓁便煩說:“今兒個什麽日子,哪來那麽多瑣碎一個一個還停不了了,又是何事?”


    芹香道:“尚功局司彩的位置最近有人接替,下麵典彩,掌彩的人選都甄選了一番,這是三人的身家良賤。”


    “等惜墨回來給她瞧,犯不上什麽閑雜都來叨擾本殿。”


    芹香躬身說知道。


    剛出去,緊跟著有內侍進來說:“聖人,尚寢局的女史回話,說官家今夜宿在報瓊閣。”


    顥蓁已經有些煩厭,聽見不由得氣道:“天上不下雨,官家倒是滋潤的精準。”


    果然報瓊閣這廂就迎來了素浣。


    棋巧迎她進到裏屋,素浣隔著簾子朝連溪芠道萬福說:“官家知道娘子體虛,晚上便不用娘子去福寧殿侍寢,也不叫奴婢們打點,隻獨自過來這閣子裏麵相陪。”接著又對棋巧交代了一番規矩:“這些事姐姐大概都懂,我也就不一一贅述,隻別出岔子就行。”囑咐完離開。


    棋巧領她出去,目送她走遠,回來衝連溪芠笑道:“想著官家會來,不知這麽快,奴婢等晚膳後下就去煎藥。”


    連溪芠也從床上下來,伸了個懶腰說:“一天到晚躺著也是難受,真多熬幾日隻怕本位受不住,床底下那些東西快快替我拿出來。”


    棋巧找出一根杆子,在床底下一陣亂捅,終於打出個縐紗袋:“虧得藏的深,奴婢那日一腳踢過去,誰都沒看見。”抖抖土,遞給她。


    連溪芠打開倒在床上,仔細查驗,怕棋巧用力太大踢出缺角裂痕。瞅著都完好,挑出一對蝴蝶形狀骨頭說:“夜裏把這個磨碎了摻和到點心裏,一點別剩下。”


    棋巧愁道:“這一對有點大。”


    連溪芠說也是,遂隻撿了一邊叮囑:“這塊鋸一半,另一半帶回來。”


    不知這是什麽骨頭,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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