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該交待的也交待清楚了,鳳琝精確地知道離木屋還有兩百步,於是掉頭走了。衛玦躡手躡腳地進了木屋,躺到蒲草席上繼續睡。被人強逼著答應了親事,他睡不著了,翻過身,就見寒月白一腳蹬開被子,四仰八叉的樣子真是不雅。他皺了皺眉,閉上眼睛,轉身朝裏。這時,她醒了,打了個哈欠,發出飽睡過後的呻吟聲。他馬上假裝剛剛睡醒,問候道:“早啊。”


    “嗯---早啊。”寒月白的眼睛還眯著。


    “噴---”巨響一聲,木屋都搖動了,屋頂上的灰塵落了下來。衛玦的心都跟著震顫了一下。寒月白蹦起來,衝出門去,大喊:“師傅你別犯傻了!”


    衛玦迅速爬起來,跑出門。


    鳳琝振翅全力往上山穀上方衝,又是一聲火藥爆炸般的巨響,所撞擊之處顯現出網的樣子,紅光飛濺,響聲過後便消失。每撞一次他都被彈回來,翻滾幾下,接著往上撞。大清早,原本歡樂的鳥兒們都嚇得噤若寒蟬,連翅膀都不敢抖一下。


    衛玦瞠目結舌:“這就是捕鳳網啊!”


    “明知道出不去,自找苦吃。”寒月白嘴上卻抱怨,眼睛裏卻露出擔憂之色。


    連撞了七八下,鳳琝精疲力盡,頭往下栽,猶如被箭射中了一樣。


    “他掉下來了,怎麽辦?!快救他!衛玦扯扯寒月白的袖子,隨時準備跑過去。


    “沒事的,摔不壞他!”寒月白板著一張氣呼呼的臉。


    衛玦擔心不已,往鳳琝掉下的方向跑去,好像有種莫名的力量催著他的雙腿。寒月白嘴裏說不管鳳琝,衛玦跑後,她回屋取了萬延丹,也趕去了。從她會走路起,鳳琝已經第六次這麽幹了。鳳琝掉在山穀的正中間,頭頸上全是血,緊閉著眼睛,跟死了一樣。蘋果樹被他壓倒一片。


    衛玦想動動他,又怕血,喃喃地說,“你沒事吧?沒必要這麽狠吧?!怪嚇人的,你要這麽做,早點和我說下,我心裏也好有個準備。”說話的同時,衛玦聽到衣物飄動所發出的嘩嘩聲,知道寒月白到了。


    寒月白從空中落地,問:“你說什麽,什麽我心裏好有個準備?”


    “我---一大早睡得挺舒服的,突然被嚇一跳,心裏也沒個準備。”


    “胡扯!”


    “他流了這麽多血,不會有事吧?”


    “幫我把他的嘴巴打開。”


    鳳琝的喙閉合地很緊。衛玦使出所有的力氣,牙齒都要咬碎了,就是打不開。寒月白把兩顆萬延丹交給衛玦,雙手抓住鳳琝上喙的邊緣,雙腳踩穩,雙手用力上提,喙打開了。衛玦把萬延丹塞進去,動作極快,怕被咬斷手一樣。服下萬延丹半刻時後,鳳琝睜開眼。


    寒月白背朝鳳琝坐著,隔著有十幾步遠。


    衛玦推推寒月白的肩膀:“你師傅醒了!”


    寒月白撿起一個蘋果,生氣地扔出去:“你下次再這樣,我永遠不理你了!”


    鳳琝變成人身,爬起來,抖掉身上的蘋果葉子,說:“這話你說過好幾次了。我困在這裏,被折磨地越來越喜怒無常,心性不定。不想理我,你就走吧,你小時候無法照顧自己,現在長大了,可以離開了。”


    寒月白下巴顫抖:“你說什麽,你要趕我走,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真的!”鳳琝凶道,“越大越喜歡教訓我,我忍很久了。要不是該死的黑蛇王帶走我的鳳血珠,我堂堂鳳凰怎麽會被困在這裏,忍受好幾百年的折磨!你變成老太婆了,我還沒有死,你死了我還沒有死!”


    寒月白眼淚快掉下來,她不想在鳳琝麵前哭,,狂奔而去。


    衛玦呆住了,沒有料到鳳會用這麽激烈的方式來逼寒月白離開。


    “你還愣著幹什麽,”鳳琝小聲說,“快趕上去,下麵看你的了。”


    “哦,哦。”衛玦點頭。


    “快去,你要穩住她。”鳳琝朝寒月白離去的方向張望。


    衛玦起腳開始跑,卻一腳踩到蘋果上,摔倒時屁股又壓爛了一個。


    “你慌什麽!沒撒過謊嗎?”鳳琝露出鄙夷的神情,“對您們人來說,撒謊是家常便飯。”


    “你說的話有些過分了,她很傷心的。”衛玦揉著摔疼的屁股。


    “好像有點過頭了,我也是昏頭了。”鳳琝自責道,“你先安撫好她。她會聽你的,去吧,等會她真跑了。”


    鳳琝輕輕往衛玦後背上推了一下,衛玦飛上樹梢,身體筆直,一路尖叫,魂飛魄散,臉被風吹得變了形。啪嘰---他摔到木屋前的草地上,嚇飛了麻雀和雉雞。他飛在空中尖叫時,寒月白從窗戶裏往天上望,視線隨著他,直到掉下地。她漠不關心地轉頭回去,踮起腳尖,伸手去夠木架最上層的一個陶瓶;夠到了陶瓶,她把瓶子口衝下,搖晃一下,一塊碎銀子掉了出來,接著又掉了一塊。瓶子口有些小,裏麵的銀子卡住了,任憑她怎麽搖晃,銀子都掉不出來。心情壞掉極點,一怒之下,她粗暴地把瓶子往地上擲去。啪---陶片和銀子混在一起,蹦地滿地都是。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有別人對衛玦獻媚,就算是他父皇,每次見了他都是笑嗬嗬的。衛玦一手揉肩膀,一手揉屁股,一瘸一瘸朝木屋走,心裏罵:“該死的鳥,敢這麽對待本王!要讓本王當和事老,還出手這麽狠!”


    “他還朝你撒氣了啊。”寒月白蹲下,一麵撿銀子一麵說。


    “我剛才說走不動,他就推了我一把,哎呦---摔得我都快散架了。”衛玦忍著疼,勸說道,“你還真要走啊,有地方可去嗎?先冷靜下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跟自己的父親有什麽好計較的呢。我常跟我爹鬧別扭啊,我爹還讓我滾,可我從來沒有離家出走。”


    寒月白撿起銀子往黑布袋子裏裝:你爹真讓你滾?”


    “真的。”衛玦想蹲下去幫她一起撿,摔地太狠,彎不下腰去了,“這麽點銀子用不了幾天。”


    背簍裏亂七八糟地放著幾件衣裳,粗麻布料,顏色暗沉。衛玦拿起一件褐色的外衣,說:“過幾天要下雪了,你這衣裳都不夠厚。”


    “一件不夠厚,就多穿幾件。”寒月白一臉怒容。


    寒月白蹲在地上,瞥見衛玦兩腳之間有一塊整定的銀子,也是唯一完整的一塊五兩銀子。她吼道:“喂,你讓一讓!”


    衛玦沒注意到腳下,傻乎乎地問:“讓什麽?”


    “你腳下有我的銀子!”寒月白怒氣衝衝。


    衛玦連忙後退兩步,寒月白撿起銀子,狠狠丟進黑布袋子。


    撿齊了所有的銀子,紮上黑布袋口,放進背簍裏;她還是不放心,又把屋子的角角落落檢查了一邊。然後把羊皮毯子卷起,用草繩捆好,放到背簍上。


    衛玦默默地瞧著她,心想:“勸不住她了,怎麽辦?”


    “你走了,我怎麽辦?”衛玦跟著寒月白走出木屋: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是很想回家嘛。”寒月白心情平緩了些,不帶火氣了。


    “我是很想出去,但是現在走路都困難,別說爬懸崖了。哎呀---我全身疼,頭暈得很,容我歇息幾天。”衛玦按住頭,搖晃兩下身子,慢慢地倒下去。


    寒月白低頭彎腰,喂,喂,叫了兩聲。衛玦裝得像真暈過去一樣。她有點著急了,放下背簍,跑進木屋,從一個小黑陶罐裏取了一顆萬延丹,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來,掰開他的嘴,把萬延丹塞進去。衛玦沒真暈倒,萬延丹一入口就化了,就像喝下一口熱水,沿著喉嚨流下,身體頓時熱乎乎的。鳳琝服下萬延丹半刻的工夫才醒,所以他認為他應該比鳳琝更久些醒才合理。沒料到,三隻小麻雀來搗亂,一隻啄他的發髻,一隻啄他的手,還有一隻跳到他身上。他手被小麻雀啄得又疼又癢,實在忍不住,動了下手指頭。


    寒月白發現了,一臉怒容:“為什麽要裝暈倒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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