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變成了普通人,會生老病死,我死了你也不會難過的吧。”


    淺藍微徑顧自地說道。


    莫白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他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她眼中的質疑、憤怒、委屈,那些分明刺眼的神色。


    “你不會變成普通人。”


    莫白下結論道。


    淺藍微扯了扯嘴角,發現無比的沉重,索性作罷,“莫白,不然我們算了吧。”


    她不可能脫離靈族永遠留在人界,她喜歡他,但她還沒有喜歡到可以為了他能放棄所有一切的地步,她知道她也有不對,但就讓這不對止到現在為止吧。


    激憤之氣在她猶如鬆氣的那句話落幾欲噴薄而出,莫白不發一言,一把將站得離自己有些遠了的淺藍微拉了過來,在看到她躲藏的眼神,兀自蒼白的麵容,心又無可抑製地軟了下來。


    “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四目相交,幾乎溺進彼此的眼中。


    淺藍微壓下滿心的苦楚,低聲道。


    方才心中不能遏阻的怒氣一寸寸地消了下去,但很快又有一股無力感升騰而起,恍惚覺得可笑莫名,又不甚可悲。


    “你真的要走?答應我的我會處理,你還是不信我。”


    莫白無聲一笑,笑容中盡是苦澀。


    淺藍微聽到他艱澀的語氣,喉間滾動,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虛迷幻境中有異香傳來,紫嫣一身紫衣從中幻化出形體,淺藍微微怔,看到了紫嫣的目光投向自己,神色複雜。


    莫白知道紫嫣這個時候要是沒有要事不可能貿然前來,他按下翻湧的心緒,問道:“什麽事?”


    紫嫣斟酌了下開口道:“殿下,白澤君來冥界了。”


    莫白的臉色變了變,不過很快他便有所了然了,大概清楚了白澤的來意,但眼下更重要事並不是這個,他看向還在扭扯手臂的淺藍微,他緊了緊力道沒有鬆開,“藍微,不要鬧了,我與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就算你現在不信我,你慢慢會明白的,我不準你食言。”


    他的語氣一下子又不容拒絕起來。


    淺藍微以為他一定會氣憤,她都說了這樣的話,他們之間肯定就要結束了,她沒想莫白還如此堅持,驚愣下又想起慕雪說過的話來,他是死神他不對你放手隻會害了你而已。


    她心下酸楚不已,神色也是頹喪無比,“莫白你就讓我走吧,我再待在你身邊,我隻會消散靈力,我會和凡人無異,等我變老變醜的時候你還是原來的樣子,到時候你一定不會喜歡我的。”


    她終於還是把深深藏在心底的害怕和惶然說了出來,在如釋重負的釋然後是滿心的苦楚,她真的害怕自己傾其所有堅持下去會換來那樣的結局。


    她甚至還做到過那樣的噩夢。


    她怎麽能忍受,她不怕變老變醜,但她怕莫白會嫌棄她啊,她……


    淺藍微抑製住情緒,狠一狠心用力去扳莫白鉗製她的手,一根根將他的手指從她的手腕上拔了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不會?”


    莫白還是不忍弄疼她,在她用盡力氣要扯開他的手時,他鬆開了她。


    當他們再沒有羈絆,隔著幾步之遙,望著彼此,淺藍微的胸口微微起伏,她強忍眼中的濕熱,片刻平複下呼吸後道:“我已經答應姐姐回去了。”


    “藍微,你現在走了以後就不會再見我了,你要想清楚。”


    莫白從不是會挽留別人的人,見她還是沒有動搖,他的心一點點冷了下來,幾乎要停止跳動一般,慢慢僵硬,他的語氣倏然鄭重。


    但隱隱還是有一絲期盼,賭她還是舍不得他。


    “我走了。”


    淺藍微看一臉冷意的紫嫣站到了莫白的身後,分明疏離的眼神,她不再看莫白低聲道。


    說罷她再不停留直接散了形體。


    連身影也不留下。


    莫白的一顆心瞬間冰涼,爾後再沒了感覺。


    他抿緊了唇,雪湖水冷刃般的刺痛又無預兆地襲來,他忽然希望這痛來的更猛烈些才好,如此才能壓下去他心頭的痛意。


    紫嫣越發替殿下不值,剛才淺藍微的那番話當真是在紮殿下的心,她還是不信殿下對她的心。


    連她都能看得出來。


    殿下怎麽會不知道。


    她原想著這樣斷了對殿下莫不是好的,可看著眼前鈍痛難當的莫白,她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殿下,分明是傷情的模樣,她從前根本無法想象殿下會被情愛羈絆。


    隻覺得胸口憋悶,殿下這般不好受,而她卻走得輕巧。


    世上哪有這樣好的事?


    紫嫣正在心中盤算,忽感到了異度空間暴漲的氣息,她驚怔白澤竟來得這般快,她與殿下是有契約的所以感知會比常人要快上很多,她以為等白澤來定還要一段時間的。


    “白澤。”


    莫白虛扶了一下門框,直起了身,他逆行動用靈力強製住橫流全身紊亂的氣息。


    “莫白,我怎麽看你一點都沒有以前死神的樣子了。”


    白澤緩緩行至他的麵前,他充沛的神族氣息縈繞,莫白受其影響,剛還四下竄動的氣息慢慢平緩了下來,他長籲口氣,勉力恢複常色。


    “你來的時間掐得倒是很準。”


    白澤也不惱怒,閑閑地笑了,一派熟稔的樣子,“我要再不出現,你是不是就追出去了,莫白你這也太失身份了,為了這麽個不信你的靈族小姑娘,你可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是在一廂情願。”


    “你這偷聽的功夫也是日益漸長。”


    一向毒舌慣了的白澤,莫白沒有多少意外他話裏話外的諷刺意味。


    “雪湖水雖能暫時壓製你身上的氣息,但長此以往你總要被蝕骨之痛所折磨的,而且時間一久你需要越來越頻繁地去往雪湖,屆時你現在所體會到的痛就會時時刻刻跟隨著你,你還能裝作沒事人一樣撐著?”


    白澤緩緩道來,收起了剛才的幾分調侃之色。


    莫白在他眼底漸漸看清,他一直都知道的殘酷現實。


    隨後,他聽到了白澤歎了口氣,神色幽幽地說了句,“既然以前我欠你一個人情,今日且就還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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