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看著淺藍微掙紮的神色終是沒有再狠下心來,還是給了她時間去與莫白說清楚,今日本是最後一天了。


    她站在人界川流的人海之中,放眼望去,眾人皆是行色匆匆,在這個萬千世界中,凡人的愛恨嗔癡,於她們隻是浮雲。


    她想不明白藍微為何會被這種最短暫最無用的情愛所羈絆,她想起那日她倒在天台,莫白匆匆而來張口便問她藍微的緊張神色,還有他毫無猶豫替藍微擋下那致命一擊時的場景,她緩緩吐出胸口滯悶的情緒。


    當年的事再次浮上心頭。


    有多少年了,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白芷與那個人不肯放手,也是所謂愛得至深,她為了他不惜墮入魔道,那人是怎麽對她的,口口聲聲說的不會讓她受到傷害,結果呢。


    她入魔短短幾年,就落了個神靈俱滅的下場。


    這就是她寧願廢掉一身靈骨都要去追求的東西?


    慕雪的情緒翻湧起來,難受不已,她曾是她最好的朋友啊。


    她眼睜睜看著她墜入魔道一步步走向滅亡,她沒有阻止住她,這是她永遠的痛,現在她怎麽能讓藍微去走她的路,絕對不行!


    死神就算真的喜愛她,那也是一時的而已,而藍微要為此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她憂愁間,看到了前方淺藍微慢吞吞的身影。


    慕雪忍不住鬆了口氣,她能來就好了,想來她一定已經明白了。


    慕雪快步上前,捉住了淺藍微的手,“我們回去吧。”


    “姐姐,我不與他待在一塊了,你讓我遠遠看著他好不好?我保證不和他見麵……”


    這些天她想了很久,慕雪姐姐無非擔心自己被莫白身上所帶的氣息所傷,她遠遠的不靠近不就好了,她隻遠遠看著他難道還不行?


    慕雪拉了拉她的手沒拉動,又聽她這一番話,驚愣間看到她眼中堅定的目光,慕雪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你還想留下來?”


    “恩。”


    淺藍微咬著唇重重地點了點頭。


    “藍微!”


    慕雪提高了聲音,臉色冷了下來,“你就這麽不聽我的話了?你不要我再管著你了是吧?”


    淺藍微紅了眼睛立時搖了搖頭,“姐姐,我聽你的,我隻是想留下來。”


    “那麽多年你可能也不記得白芷了,但魔界那個曾經最頂級的引魂師,你應該聽過,她戀上凡人與魔族反目,如今也是丟了性命了。”


    慕雪一字一句道。


    淺藍微聽得愣神,不禁開口問:“她叫什麽名字?”


    “碧笙。”


    慕雪答道。


    淺藍微瞬間睜圓了眼,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不可能,我前幾天剛見過她的!”


    還好端端的,食夢貘還和她說了明明還有幾百年可以活的。


    慕雪不料她這麽大的反應,爾後沉聲道:“你知道她死在誰的手裏嗎?”


    淺藍微目露疑惑,不懂慕雪這麽問的意思。


    “是莫白取了她的元神。”


    慕雪接著道。


    淺藍微感覺到心神一震,又覺得不能理解,“他不會的,他沒有理由要碧笙的性命,碧笙她不會死。”


    “我親眼所見的,就在昨天往生橋,我去渡亡魂時看到了莫白推了她下往生橋,碧笙的元神具有她本身強烈的魔族氣息,是往生橋最好的基石,莫白自然是覬覦,他本就無心無情,碧笙在他眼中就是有利用價值的一件東西,他怎麽會憐惜她的性命。”


    慕雪回想起昨天的那一幕,他們岸邊的引魂師都看見了,碧笙的元神下到了深淵之中,再也沒有回還的可能了。


    “姐姐你一定看錯了。”


    淺藍微不信莫白會提前結束碧笙的生命。


    碧笙說過的這一世她要陪在季離希身邊的。


    “藍微你現在就是在自欺欺人,莫白沒有和你說過嗎他沒有心的,他拿什麽來喜歡你,單單隻喜歡你的樣貌?你的小性子?這些都是暫時的,一旦他不喜歡了,你在他眼裏什麽價值都沒有。”


    慕雪的話猶如細亮的針一下紮進了皮肉中,淺藍微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隱隱蔓延開來的痛,深深麻麻的刺痛。


    他不會的。


    他說過什麽都不用管,他會處理好的。


    淺藍微想要反駁,話到了嘴邊,卻覺得蒼白的無從說起,莫白什麽都沒有和她說,她明明不想去誤解的,但心裏還是隱隱有個聲音在說著什麽,她不敢細聽。


    “我說了這麽多要是你還是不信,我也必須要帶你回去,不能看你再錯下去,我看過太多禁斷的情愛,沒有一個是善終的,莫白不對你放手其實就是在害你,傻丫頭,你為什麽不懂?”


    慕雪的話一個字個字地砸在了她的心頭,淺藍微勉力吸了吸鼻子,收斂臨近邊緣的情緒,輕聲道:“姐姐,我回去一趟,等我回來就同你回去。”


    她不能再一次次傷慕雪姐姐的心了。


    說完,她急急忙忙地轉過身,生怕慕雪追上來,走得極快。


    她到了酒吧,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樓,二樓再沒了碧笙的身影。


    她下樓去尋老板,李斯告訴她老板今天出門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回來了。


    淺藍微心下空蕩蕩的,冷風一吹涼颼颼的一片,看了看仍是陰霾的天氣,心下愈加沉重。


    她尋到了季離希在的地方,烏壓壓的台下坐滿了人,一時人聲鼎沸,她看到了季離希紳士般地牽了一個高挑的女生從幕布後走出來,女生溫婉淺笑依在他身旁,隨著他在滿滿呼喊聲中落座下來,一邊的主持人向他們迎上來,黑壓壓的攝影機隨之移動,舞台燈光加上哢嚓哢嚓的白光閃動,淺藍微的視線漸漸模糊。


    她再也找不到季離希身後那個黑發紅瞳的魔族少女了。


    她失落地回到了洋房,竟意外看到了莫白。


    她不知他這麽快就回來了。


    “中午想吃什麽?”


    莫白神色如常,一開口沒有問她去哪了。


    淺藍微明顯的神色懨懨,片刻沉默後她幽幽道:“你永遠都隻是看著我吃,你不喜人間煙火,不喜歡和任何人交流,你既然都不願做出改變,為什麽對我就不一樣……”


    莫白的笑收住了,深沉如夜的眸子直直看向麵前的她,她望進那片幽深的黑色中,她從來沒有從他眼中讀懂過什麽,她看不透他的眼睛,淺藍微的心一點點苦澀起來。


    她不願承認的。


    可是望著這雙好看又極具危險的眼睛,她沉淪過卻無法深切了解,他深深冷冷的眸子裏有藏著對她的喜歡嗎?


    莫白一下便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他也終於明白她的掙紮痛苦的來源了,她已經開始不相信他了。


    “既然你都懷疑了,我無論說什麽你都不會釋然了不是嗎。”莫白淡淡地答道。


    淺藍微有一下又被戳中心思的尷尬,又惱怒為何他永遠可以輕易看穿她的心思,她卻不懂他的呢。


    “你取了碧笙的元神這是真的嗎?”


    淺藍微忽然問。


    “是,但這個事你不該關心,她與你沒有關係的。”莫白的語氣仍是淡淡的。


    “你真的殺了她?莫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還有幾百年的!”


    淺藍微的聲音驀地提高了幾分,眼中迸出不可置信。


    莫白看到她陡然間臉上浮現的顯而易見的不信任,心不可抑製地被刺痛了,“她還曾想殺了你,你因為她要跟我鬧嗎?”


    “你明明知道的她放不下季離希要守在他身邊,你為何要提前結束她的性命?”


    淺藍微想不懂。


    “既然靈體已碎勉強支撐有什麽意義,終究是逃不過。”


    莫白的話很是冷情。


    淺藍微再壓抑不住躁動的心,似慍似怒的眼神盯著莫白,“莫白,姐姐說的沒有錯,你沒有心一點都不懂!”


    “我不懂什麽?”


    莫白的眼神也緊落在她的身上,他緩緩朝她走近,她感到了他身上壓迫般的氣勢,有點兒陌生。


    她不禁後退了幾步,然後清楚看到了莫白眼裏一片湧動的漆黑,裏麵好像藏了很多情緒,他好像在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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