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的震驚程度不亞於時九,她縮到了時九的身後,心慌意亂。


    鹿覓安站了起來,指著時九的背後,篤定地說道:“現在,她就在你的身後。”


    清晨的風帶著涼意,裹挾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有些蕭瑟和陰森的氣息,作為罪魁禍首的某阿飄正在時九的身後瑟瑟發抖。


    “九九,我好怕。”林阿飄聲音裏帶著哭腔,聽起來委屈極了。


    這都是些什麽事情啊……


    時九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唇角勾起,帶著慣常漫不經心又雲淡風輕的笑容,“青天白日的,你別嚇我。”說著,她端起了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鹿覓安忽而笑了,腿交叉著,這一笑秋水一般的眼睛陡然間活絡了起來,平靜無波的湖麵陡然間生起了蔚藍色的波瀾。


    時九有一瞬間的走神,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鹿覓安,神情帶著些許的恍惚。


    鹿覓安毫無血色的唇勾起,蒼白的臉色有了一些生氣,“本來還有些不確定,但現在是確定了,你的身後站著一個和你長得一樣的女孩,她說,‘九九,我好怕’。”


    此言一出,時九反倒饒有興味地偏頭看向了身後的林梓,小姑娘已經快要被嚇哭了,整個阿飄都蹲在地上,藏在了時九的背後。


    當個超自然生物還這麽慫的,除了林梓,時九是再沒見過別的阿飄了。


    她隻好拍了拍林梓的肩膀,以示撫慰,如果有外人經過無盡夏花園的話,一定會覺得時九隻是在拍著一團虛無縹緲的空氣。


    鹿覓安十分淡定地問道:“你們是一個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還是你們原來是孿生姐妹,她做鬼還要纏著你?”


    鹿覓安的猜測極其大膽,也極其具有想象力。


    “說來話長,那我就長話短說了,身後這個阿飄,也就是俗稱鬼魂的,是這身體的正牌主人,她是我的雇主,我是給她幹活的。”時九也不隱瞞,隻是坦白地告訴給了鹿覓安。


    她看人一向很準確,譬如現在她看鹿覓安,就是快死了的人。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鹿覓安活不久,時九也懶得再編造出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來糊弄鹿覓安。


    而且對於林梓來說,有一個能看見她的大活人興許是一件好事,時間久了,林梓都有些懷疑起自己,是否真實地存在在這世界上了。


    果不其然,在時九說完這話的時候,鹿覓安已經站起身來,走到了時九的旁邊,看著縮在背後的林梓,唇角帶著淺笑,“你別怕我啊,說不定等我死了,我們還能做個伴呢。”


    時九有些動容,覺得鹿覓安這姑娘真是一酷girl,看得開,又想得明白。


    此言一出,林梓非但不緊張了,還有些羞澀地笑了笑,輕輕地嗯了一聲,隨即飄到了一旁的座位上,規矩地坐好了。


    鹿覓安又拿了一個杯子,遞到了林梓的麵前,給她倒滿了水。


    林梓很認真地說:“不用給我倒水的,反正我又沒有辦法喝。”


    “來者即是客,該倒水還是得倒水的。”鹿覓安溫聲道。


    接下來的話題開始變得很奇怪,時九就像是相親主持人,而鹿覓安和林梓就像是相親對象,互報了姓名,職業,甚至還聊了一下感情經曆。


    時九本就是個話少的,平日裏林梓的傾訴對象也就隻有時九一個人,如今有個大活人能和她說話,林梓自然是十分高興。


    而鹿覓安做完化療,這幾天才從醫院回來,一直在收拾著無盡夏花園的植物,把裏裏外外都大掃除了一番,也好幾天沒有活人同她說話了。


    時九隻是喝著蜂蜜百香果茶,聽著這兩人在這胡聊。


    她甚至有一種詭異的感覺,那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崽崽終於學會了自己去交朋友了,老母親的心感到甚是安慰。


    但話題漸漸發展到了某個不可測的方麵……


    “小梓啊,你是什麽時候死的?”


    “一年後。”


    “那你雇時九是幹什麽的?殺人放火?”


    “嗯,差不多。”


    “哦,那樣挺好的,死了之後起碼還能報仇雪恨。俗話說得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時九的眉峰微皺,覺得有些一言難盡。正常人的世界裏大概都是瘋子,難道不應該勸一下林梓不要幹壞事?


    她自顧自地給自己又倒了一杯蜂蜜百香果茶,覺得挺好喝的。


    兩人一飄聊著聊著就到了中午,時九忍不住打斷了一下,“咳咳咳,阿梓,我們是來看小狗的。”


    這時候的林梓和鹿覓安才想起來今天她們來的關鍵目的。


    鹿覓安歎息道:“說來也怪我,兩個月前我查出來肺癌晚期,那天就決定去收拾東西醫院做化療。”


    “臨時把安安和柔柔托付到了朋友家,結果安安被野狗咬傷了腿,現在還在寵物醫院住著呢,柔柔跟在安安的身邊。”她歎息著搖了搖頭,十分懊惱地說道。


    林梓安慰道:“這種事情誰能預料得到,覓安你的病,真的沒有回轉的餘地嗎?”


    鹿覓安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從小身體就不好,之前咳嗽發燒隻當是換季身體著涼了,等到真的反應過來去醫院檢查了,才知道是肺癌晚期。”


    “癌症這東西就這樣,等你反應過來去檢查的時候,不是初期不是中期,就已經是晚期了。”她伸手摸了摸眼角的細紋,苦笑道,“很醜吧,身體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歲。”


    林梓已經泣不成聲了,愛哭的阿飄始終改不了愛哭的習慣。


    時九默然,覺得自己的心神發顫,沉聲道,“覓安,是我見過的最帥氣的女孩。眼睛就像是秋天的湖水一樣好看。”


    日中的陽光透過橡木的枝椏,斑駁的樹影落在了格紋的桌布上,以一種無聲的姿態包裹住了鹿覓安,唇角帶著恬淡又從容的笑容。


    她並不害怕死亡,隻是還有未完成的願望,現在還舍不得去死。


    “是時九想要養狗嗎?我家安安和柔柔,嘖,可是特別調皮的兩隻小哈士奇。”


    時九輕輕搖了搖頭,指了指林梓,無奈道:“是阿梓想養哈士奇,她說哈士奇長得帥。”


    林梓有些羞澀地笑了笑,隨即說道,“覓安有想要實現的願望嗎,寫一張願望清單吧。我家九九可厲害了,什麽願望都能實現,就像是阿拉丁神燈一樣。”


    時九微妙地挑了挑眉,覺得這小妮子是在報複她,上次時九笑話林梓飄在鍋上就跟一個阿拉丁神燈一樣……還真是風水輪流轉。


    她點了點頭,唇角勾起,黑沉沉的眼睛裏帶著沉寂的笑意,如同地獄的惡魔一樣,勾人下地獄,“什麽樣的願望,都能實現。反正我也挺閑的。”


    鹿覓安的手指摩挲著自己的下巴,很認真地問道:“時九,你不會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吧?”


    ------題外話------


    時九:我怎麽又被人懷疑是惡魔?


    作者君:你笑起來太壞了,引人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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