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爺,大營那邊有人找。”


    “呃,誰?”徐欽對於這種情況顯然是沒什麽準備,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有人刻意跑到錦衣衛大營來找自己才對。而且這丁逢山千戶的表情也夠怪異的。


    “呃,小公爺去了就知道了。”


    徐欽看著他滿臉便秘的模樣,滿腦子都是問號。照理來說,既然他這般急急地跑來報告,那來人就必然是他認識的,又或者是有什麽急事,可詭異的是,他又這般欲言又止的模樣,這事兒就顯得愈發詭異了。


    而當徐欽回到錦衣衛兵營的臨時簽押房,看到來人瞬間就理解了為什麽剛剛那丁逢山千戶是那副表情,那般行為了。


    來人一身深藍色士子直裰服,頭戴同色四方平定巾,身材修長、麵目清秀,遠遠看去,端的是一位如玉君子。但近了看,內袍胸前難掩起伏,甚至臉上還有標誌性的淡淡胭脂痕跡,隻要不瞎,或者腦子有問題,都能一眼看出她的西貝身份。


    想來丁千戶定然是認識這位蔣小姐的,這也不為出奇。再怎麽說,這千戶官也算得上是衛裏的中高層幹將,蔣瓛也是他的老上司,加上眼前這人也絕非是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以前丁千戶見過她,對其有印象也是很正常的。否則若是旁的什麽不認識的人貿然前來求見自己,他絕不會慌慌張張地跑來通報自己,更不會有那種表情和那種舉動。


    徐大少腦子電轉,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邏輯。


    估摸著,蔣瓛現在就是死纏著這一點不放,打定主意要打這一張感情牌了。也確實,他手中的牌本就不多,這一張算是相對而言最有用的。要不是那次強行美人計自己,估計自己也會懶得管他這一攤子破事。


    隻不過現在很麻煩啊!徐大少微微有些頭疼。


    “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我怎麽不能來?莫非是因為你就要娶那個江都郡主了,我便不能來妨礙你飛黃騰達了麽?”


    “噗…”


    本來還稍稍有些尷尬的徐大少,見她一副醋意大發的樣子,頓時就笑了。


    “我怎麽說滿屋子的酸味呢?嗯,是不是蔣小姐仔細想想,我這個登徒子其實也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足智多謀的?”幾番接觸下來,二人也算是熟人了,而且徐欽對她也不算有什麽惡感,所以這男人口花花的本性便開始不由自主地暴露了。


    “哪有!要不是我爹…”蔣綺雯也不笨,隻是性子直慣了,又冷不防他徐大少如此厚顏無恥,一緊張便把話說漏了。


    “哦,原來是蔣大人派來監工的。不過你這擅闖錦衣衛大營,可有蔣大人的手令?”


    “哼,本小姐愛去哪兒去哪兒,有本事你就把我下詔獄咯!”


    沒想到此女還頗有無賴之風,徐欽一時竟無言以對。


    “你手上拿的什麽?”徐大少雖不是風流情聖,聊天水平卻也不差,很快就從她手上那個包在錦包內的瓷罐上找到了新話題。


    “這個啊?這是原本給我家大黃燉的雞…大黃又吃不完…就便宜你咯!”


    雖然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大黃”究竟是誰,或者說是個什麽東西,不過她這明顯是找借口的嬌羞模樣,倒也頗有些可人的意味。徐欽就這麽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胡說八道,也不戳穿,隻把她看得愈發羞怯。


    或許是日久總會生情,再怎麽說兩人也算是有了非常親密的接觸,又或者這丫頭也是個極為耐看的美人。徐欽越看也確實越覺得這一波不虧。


    當然了,徐欽腦子裏麵也還是清醒的。一來,二人之間雖算不得是完全的利益關係,但這當中摻雜的複雜因素,卻是不爭的事實,就算是在她的心裏,究竟有幾分是真覺得自己還不錯,又有幾分是看在將來自己會照看他們一家老小的份上,恐怕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二來,這還真是一樁麻煩事,且不說現階段,二人的關係確實不宜大肆宣揚,至少在蔣瓛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前,絕不宜讓太多人知道,就是過了這個坎,在自己注定要有一個極為強勢的老婆的情況下,要怎麽來安排,也是一樁令人頗感頭疼的事。


    畢竟,徐欽的戀愛經驗雖然不至於為零,但這種腳踏幾條船的多線操作經驗,他還是比較欠缺的。


    誒,心裏暗歎一聲。徐欽也沒什麽太好的解決方式,也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了。


    此時人既然來都來了,而且人家女孩子這也算是拉下麵子主動出擊了,總不能讓丟了男兒基本的素養吧?


    “怎麽了?不要就算了!”


    蔣綺雯見他臉色變幻,也不說話,以為他是不滿自己剛剛的說辭,卻也拉不下臉來道歉或者挽回,頓時有些由羞怯轉為羞惱。


    “誒~!落到在下手上的東西,還沒人敢再拿走的呢!”


    徐欽反應極快,見她又有要發飆的跡象,馬上將伸手將湯罐按下。


    而且他說這話也極有水準,既不聲不響地化解了眼前的尷尬,又隱隱另有深意,自帶三分曖昧。同時還讓蔣小姐回憶起二人初次見麵的時候,眼前這家夥,不僅搶了自己看上的東西,還出手輕薄,最後差點兒發展成生死相搏的場景。


    現在想起來,當時若是知道有今天,又不知會有一番怎樣的情景?


    誒?對了,當時的情況?


    那他身邊的小丫鬟暫且不提,另一個令她都足夠印象深刻的狐狸精貌似和他也不清不楚!於是下意識地張嘴就問道。


    “她是誰?”


    “誰?”任徐大少才智無雙自然也不可能猜到她所指的“她”是誰。


    “那次那個在花月閣,跟你勾勾搭搭的狐狸精!”


    “哦,你說她呀…”這下徐大少馬上就明白了,畢竟有資格能讓蔣綺雯這種級別的女人,認定為狐狸精的,除了關雎之外,恐怕也沒幾個了。


    不過這事兒真有些尷尬呀!


    差不多就是後世,你老婆或者女朋友,再或者是準女朋友問你:剛剛跟你打招呼的那個是誰?那人的真實身份又確實是特殊服務業從業人員,這問題怎麽回答?


    現在的情況,雖不至於一個大耳刮子直接撓臉上,可也確實是很尷尬就是了。


    “呃,她就是我姑父請來表演過的女樂而已,好像,好像叫關什麽來著?真想不起來了,就聽過兩回她彈曲,我又是個不學無術的武勳子弟…”這反應也是相當有水準的了,雖然說服力依然非常有限,不過已經是在事實的基礎上最好的應對了。


    好在時代不同,蔣綺雯也隻是下意識地一問,沒打算深究,反而見他願意解釋,心頭的火氣就已經消了大半。頓時又覺得有些莫名的羞惱,心頭直埋怨自己幹嘛要問這些?


    見她一時不答話,徐欽還以為她對這個解釋不甚滿意,不免也有些莫名的驚慌。可要在這件事上麵繼續編,又實在是有些超出能力允許的範圍了。不過他誠實可靠小郎君,奇謀詭計智多星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腦子一轉,便計上心來。


    “對了,你怕是難得到外城來一趟吧?剛開春的雨花台去過麽?”


    “雨花台?”


    看起來這個習慣性女扮男裝跑出來瘋的女人,確實是個跳脫的性子,一聽到遊玩這種事,雙眼就亮了起來。


    “是啊,昔日雲光老和尚開壇講經,感動了釋迦摩尼,頓時落花如雨,以致老和尚立馬成佛,所以山上現在還有不少當年釋迦摩尼砸下來的雨花石呢!而且山上的風景也不錯,什麽雨花說法、甘露佳亭、木末風高,可都是這京師最別致的景致,你都沒上去看過麽?”


    “什麽老和尚?那是大法師好不好!還敢直呼佛祖姓名,真的是膽大包天!不過你說的‘雨花說法’、‘甘露佳亭’和‘木末風高’是什麽?”


    見徐欽竟大膽地直呼雲光為老和尚,甚至直呼釋迦摩尼,蔣綺雯頓時又覺得有趣,又有些莫名地害怕。畢竟作為一個典型的傳統樸素中國人,信仰是非常廣泛的,很多人都可以既拜釋迦摩尼,又拜三清祖師,甚至後來安拉和耶和華也平等地進入了信仰範圍。近乎毫無宗教原則,大概唯一的原則就是:請您老人家保佑我了。


    同時,之後徐欽口中連續蹦出來的新奇詞匯,也讓她非常感興趣。


    這時徐大少才恍然想到,這金陵十八景、四十八景什麽的,都是明代中葉才有的東西。甚至現在更多人叫這雨花台,還叫做聚寶山呢!幸虧沒有張口就來金陵四十八景什麽的明顯就不對頭的東西,隻是隨便幾個詞匯,倒是很容易忽悠過去。


    “其實很簡單啦,‘雨花說法’既可以指高座寺後的平台,又可以指山上的雨花石;‘甘露佳亭’其實就是高座寺旁的石亭,因為這高座寺以前也稱作甘露寺,名字來由便是因為寺旁有一眼甘露泉,現在泉眼上有個八角亭,亭子附近景致也不錯,故有此名;至於‘木末風高’嘛,則是來源於屈原九歌湘君中的‘搴芙蓉兮木末’,本意是高於樹梢,用來借指高風亮節,因為這裏不但風景好,更是宋廷大忠臣楊邦義慷慨就義之處。”


    之所以最後一個木末風高有點打結,主要是因為這裏麵的“風高”二字,其實更多的來源於傳說中的大忠臣方孝孺之墓,以及再後來的海瑞祠。不過這會兒說這些就太過驚世駭俗了,好在還有楊邦義先生可以用來遮掩一下,也勉強算是說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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