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要論前途、權柄,即使是在科舉中一舉奪魁的天縱之才,也比不得徐欽這種真正含著金鑰匙出生的貴胄,更不用說那些天生有著皇帝血脈的龍子鳳孫。但若要論榮譽,科舉出身的文官卻是有一項誰也比不了的絕無僅有的殊榮。那就是每一屆的科舉一甲三人,唱名拜謝皇帝後,出宮之時,可從洪武門正中的大門洞出宮,這可是頂天的榮耀!


    要知道,在明清兩代,作為皇宮、皇城的正南大門,既未來遷都北京之後的大明門、大清門,象征著國體國門,平日裏就連開都不開的。而中間的大門洞,更幾乎是皇帝的專屬通道,除了皇帝在正式場合的出入之外,唯有兩個例外。其一就是迎娶皇後的之時,皇後鳳駕可從此進宮;其二便是每屆科舉的一甲三人,唱名拜謝天恩之後,可從此出宮。


    此外再無特例!


    就算是當年功蓋一代的開國元勳之首徐達,又或者是後世權傾天下的第一首輔張居正,沒資格就是沒資格。甚至就連清末一手遮天,在事實上統治了清王朝近半個世紀的慈禧太後,也被同治皇後一句簡簡單單的“大清門抬進來的”給懟隻能吐血,就足可見這項特權的厲害之處。


    春風得意馬蹄疾,大抵就是這三位現在的心情最真實的寫照。


    別人的想法很難猜測,反正今天被穩穩地壓了一頭的徐大少,在看著這三位一甲超級學霸昂首挺胸地從洪武門正門出宮,心裏還是有一絲羨慕和嫉妒的。恨倒談不上,他的心胸也還算開闊,這是人家寒窗苦讀十年不止,還要加上天賦才獲得的回報之一,爭不過才是正常的,更沒必要去去萬事爭個第一。


    若是有得選,他也寧願選現在這個撿現成的。以前他也是經過十幾年的苦讀,中考高考一路拚殺出來的,對當中的難度自然也算是深有體會。何況這還是全國頂尖性質的大考,真要說智商天賦,恐怕沒一個比他弱的,除非給個外掛,否則真是費時費力又不討好。哪有現在這般爽快?輕輕鬆鬆就混到了緋袍加身的程度,不出意外,以後還能混個八梁冠,豈不比辛辛苦苦幾十年,牛逼這一下爽多了?


    這樣一想,徐大少心裏就舒坦多了。


    由於南京城的地勢格局和北京大不相同,因此進士隊伍出了洪武門,要馬上順著皇城和內城城牆之間的道路右轉,然後繞到斜插進皇城的長安街,過大中橋,至夫子廟再拜謝孔聖,完成固有禮儀。


    最後才是禮部組織的狀元遊街。


    當然,名義上是叫“進士遊街”,不過當中最春風得意的自然是披紅掛彩,走在隊伍最前麵的一甲三人,尤其是在最前麵的張信。因為他最是年輕,相比於身後兩位已經年過三十的正常人,他這二十出頭還一舉奪魁,隻能說是天縱之才。而且他這賣相也算不錯,尤其是現在官服加身,內心又春風得意,自然更平添三分吸引力。於是幾乎全程一半以上的大姑娘小媳婦的歡呼聲都是衝著他來的。


    當然,其他人的心情也不錯,哪怕是三甲,也已經確定了官身,十幾二十年的奮鬥總算是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當然,這當中可能還是要排除某些原本可能取得更好的成績,卻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而變得不那麽理想的人。隻不過對於正在狂歡的京師而言,恐怕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在巡遊隊伍最末尾的人,臉上帶著恐懼、悔恨、怨毒的情緒了。


    不過所幸這場鼎盛的狂歡隻持續了大半天,而不是傳說中的三天三夜,否則徐大少非得被逼瘋不可。


    截止當天傍晚,張狀元等人累得收工之後。徐大少也開始了最忙碌的收官工作,尤其是錦衣衛直接出動的近萬人,他們的收班計劃必須最終再反複斟酌和確認。同時,由於當前的特殊原因,這些帶隊的千戶們,最好還得由徐欽盡量親自安排,那才好肯定人家的工作成績,布下自己在錦衣衛裏麵真正的觸角。


    在放榜次日的恩榮宴之前,最後確認了一遍,沒有誰再哭著搶著跑來跟自己說“大事不好了”之後,徐欽終於可以放心向朱元璋繳旨了。


    “嗯,不錯,臨危不亂,井井有條,朕先記下了!”


    “謝陛下!”


    “準備好了吧?”朱元璋話鋒一轉,突然莫名問道。


    徐欽自然能聽懂他話中的意思,而事到如今,萬事俱備,隻欠他一聲令下,當然準備好了。


    “回陛下,臣隨時準備著!”


    “又說渾話!滾!別忘了你還欠著朕六十板子!出了亂子要你好看!”


    “臣明白!”


    話雖是回答得幹脆,不過徐欽還是感覺有些欲哭無淚,從來隻聽說過閻王賬還不清,沒聽說過欠皇帝的賬也一樣還不清啊!另外他也知道,朱元璋這是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就現下的形勢,其實朝堂都漸漸平靜了,無非就是皇帝陛下心裏不舒服而已,可皇帝要甩鍋給你,你不想接也得接,隻能算是蔣瓛倒黴了。


    不過此事也還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至少不用急在這幾天,等其他事處理幹淨了,找個不突兀、不顯眼的機會,順理成章地推進才是最好的。


    徐欽出了宮,還要和這段時間協同其辦事的各部衙門辦理交接。當然了,理論上這些衙門的級別的權勢都比上錦衣衛,更不用說徐家了。隻不過做人做事,尤其是在官場,哪怕你是上級,卻也不能太過我行我素,至少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甚至無意之中開罪了別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劃算。


    所以哪怕是五城兵馬司這種綠豆衙門,他也是親自前去辦理最後的交接,順帶邀請其各司主官參加慶功宴。


    仔細算下來,五城兵馬司雖行政級別不高,幹的也是些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但也決計不可輕視,畢竟作為這應天城裏的正規武裝之一,若單論兵力數目,五城兵馬司每一司甚至比正常編製的衛所還要多一些。最重要的是,這五城兵馬司的官員,大多是勳戚,即後妃家族的外戚。


    當然,到了明朝,皇族對外戚的管理已經有一套非常有效的政策,除了五城兵馬司這個固定的養老衙門,以及一些空銜之外,便再無其他特權。但在某些時候,血緣的聯係是無法分割的,而再嚴密的權力機製也不可能徹底阻斷枕邊風,這便是他們真正的價值所在。


    好在五城兵馬司雖衙門分置,卻相隔不遠,即使是他親自前去倒也方便,反正他過去不過是表明一個態度,真正的事務都有下麵的文書經曆人員辦理。


    對於這位小公爺的親自到來,各司官員自然都是受寵若驚,不管是官職品級還是身份地位,徐欽顯然都要比他們高不止一個級別,他能親自前來,真是給足了他們麵子。


    當然了,這些人也對徐大少極盡溜須拍馬之能,大概也隻有這個技能了。想來也是,僅僅是因為家中女眷嫁給皇族,才獲得出頭的機會,要指望他們有多大的才能,顯然是不現實的。


    然而當他到此行的最後一司,北司的時候,這位年輕的指揮卻是讓他有了一點兒特別的感覺。


    要說這位年輕的呂指揮,和其他幾位指揮也沒太大的區別,對徐欽的到來也同樣表現得受寵若驚,隻是沒有像前幾位那般不要臉而已。或許就是這一點,讓徐大少感覺到了他與其他人的不同,甚至就連他臉上的笑容,都變得有些高深莫測起來。


    不過當他從北司走出來的時候,又從現實的角度感覺自己有些多疑了。無非就是人家沒有表現得像一條狗而已,難道就是心中有鬼?自己什麽時候膨脹到這種程度了?這可要不得,往往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己,尤其是自我膨脹,是最常見的敗因。所以一定要保持心境,不驕不躁、牢記本我。


    不過出來之後,他還是向旁邊的錦衣衛經曆上官柳隨口問道。


    “這位呂指揮是誰家的人?我記得宮中沒有姓呂的娘娘吧?”


    “回大人,這位呂指揮並非是皇妃親眷,而是太子妃的侄子。”


    上官柳是錦衣衛經曆,不單單是掌管錦衣衛的公務文書,更是錦衣衛情報網常規情報部分的直接主官,因此對這些京師權力構成可謂了然於心。也是趁著這次統轄京師治安的機會,徐欽順理成章地納入麾下的一員大將。


    “太子妃?”


    聽了徐欽這個問題,上官經曆馬上詳細匯報道。


    “不錯,太子妃之父呂本無子,本該加封的官爵自然無人繼承。然呂本兄長呂初也曾任揚州知府,算是於國有功,於是陛下就賜呂家世襲指揮僉事銜。於是這位呂初的長孫,呂興便在三年前恩蔭了兵馬指揮之職。”


    “原來如此。”說完這幾個字,徐欽便陷入了沉思。


    呂本無子的事他原本是知道的,可呂家竟然還有人,這個消息卻是讓他稍感意外。


    雖說這呂家相比於朱標原配常家的勢力而言,簡直可以說是忽略不計,尤其是在影響力方麵。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強,尤其是這個呂興還是五城兵馬司之一,北司的兵馬指揮,即使是個非常低端的城管和治安警察的結合體,但不管怎麽說,也是有其作用的,尤其是在打探消息方麵,這一點以後一定要考慮到。


    這也算是個無意之間的收獲,所以接下來稍微盯著這邊也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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