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雖然暫時緩過來了,但還是因為第一次殺人內心煎熬著,祝海棠晚上甚至做了噩夢,半夜裏驚喘著醒過來,她第一件事就是探頭去看小床裏麵的孩子。


    她伸手碰了碰那柔軟細滑的小臉蛋,人果然還是不能做壞事的。


    看著小家夥安靜純真的睡顏,祝海棠甚至萌生了自己是不是給孩子做了個壞榜樣的想法。


    身後的男人原本就睡眠淺,枕邊人的一舉一動他都時刻注意著,這會兒也跟著坐了起來,輕輕貼上了她的後背,將人圈在了自己懷中,問道:“這是魘著了?”


    祝海棠收回了自己的手,情緒不高的點了點頭,道:“可能,不習慣吧。”


    窗外的天還黑著,祝海棠暫時沒了睡意,又想到了回家的事,她轉過身去看著男人俊美的麵孔,小鳥依人地窩在他懷中,舔了舔嘴唇,道:“內個我,我一直在想,隻要兩個人心在一起,不管任何事情,都總會撥雲見日。”


    “嗯。”


    “我還覺得,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該兩個人一起拿主意才對。”


    夏侯憬聽出來了,不由得抬眼看向她:“海棠有何事要說?”


    祝海棠對上他的眼睛,心裏忍不住有些心虛。


    憋了好些天的話想說又不敢說,本能的害怕夏侯憬會做出什麽極端的反應來,於是隻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引導,“就,我想跟你商量的原因是我其實還沒想好怎麽辦,也沒有做出最終的決定,所以你,一會兒聽完之後可以先不要······生氣?”


    夏侯憬麵無表情的微微收緊手臂,將他的細腰貼向自己,道:“先說來聽聽?”


    祝海棠在腦子裏搜刮了一遍,不敢輕易開口,“我想你保證不生氣我才說。”


    “你若是知道朕會生氣,那便不要說了。”夏侯憬撩開她的長發,將人安撫了一下,又道:“夜深了,睡吧。”


    祝海棠被抱著躺下去,憋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憋住,又抬起頭來看著他,“可是我們既然已經是夫妻了,這種事我並不想瞞著你!”


    夏侯憬闔眸不語,祝海棠撐起身子一邊推他一邊道,“阿憬,你聽我說,好不好?好不好嘛~~~”


    使出慣用的必殺技來撒嬌,夏侯憬這才睜開了眼,“好,你說。”


    祝海棠又慫了,糾結了一小下下,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道:“其,其實是我可以回家了······”


    “?!”


    夏侯憬的眼神瞬間變了,他瞳孔一瞬間睜大,然後麵無表情的望著祝海棠,祝海棠被他看得有些膽寒,挪開視線又挪回來,“我想跟你商量,就,就這個······”


    “回哪個家?”


    “反正,不是丞相府。”祝海棠吞了吞口水,有種下一刻他會把自己撕碎的錯覺。


    畢竟自己以前可是答應過他一直陪在他身邊的,雖然她現在的想法隻是回家看看······


    夏侯憬冷聲道:“海棠要回去做你的小神仙?”


    祝海棠下意識點頭,又猛地搖頭。


    夏侯憬明明躺在那裏,可祝海棠還是覺得自己比他矮了一截,她聲音細弱道,“你先別生氣,我就,回去看看,你瞧我在這裏舉目無親,一年多都沒見我爸······我爹娘了,我想,我多少應該回去看看他們,告訴他們我很好,我有了愛人和孩子,請他們不要擔心,然後很快就會回來的······”


    夏侯憬五指收緊,他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已經難忍滔天怒意,他驀然坐起來,祝海棠強忍著想立刻縮到一旁的衝動,屏住呼吸跟他對視。


    夜裏沒有開窗的殿內空氣似乎都不怎麽流動了,讓人窒息的氣氛更加明顯,很久,男人方才緩緩開口,“朕說過,你敢走,朕就殺了你。”


    神情絲毫不像是開玩笑。


    祝海棠心裏委屈,她伸手主動去扯夏侯憬的裏衣衣袖,“我跟你說,是因為信任你,你,你不能這樣······你不想殺我的,我知道,我死了,就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祝海棠。”


    夏侯憬反手抓住她的手,力氣大到讓祝海棠感覺到了疼痛,“你讓朕許你一生一世一雙人,讓朕為你虛設後宮,讓朕縱容你胡作非為,讓朕將你放在平等位置,讓朕的底線一步步放低,就是為了告訴朕,你要離開?嗯?”


    祝海棠猛地搖頭,“不是的······”


    她想申辯,但是夏侯憬卻忽然打斷了她——


    “祝大福上次過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


    夏侯憬嘴角扯開殘忍的笑意,“看來,朕是真的留不得他了。”


    祝海棠被他一把甩到了床裏側,男人翻身下床,祝海棠立刻從床上奔下來,追出內室,前殿的房門被拉開,寒風凜冽,她聽到帝王冷聲道:“把皇後看住。”


    祝海棠衝出殿門,兩個侍衛急忙攔住了她,她頭皮發麻,又驚又怒,“夏侯憬!你真的要用這種方法讓我明白,我把我所有的一切交給你都是錯的嗎?!”


    夏侯憬停下腳步,臉色鐵青,“你在威脅朕?”


    “我沒有。”祝海棠眼淚溢滿眼眶,努力放輕聲音,“我也很無助,我也不知道怎麽辦,我隻有依靠你,我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是想跟你商量呀,解決問題不是隻有這一種方法的,陛下,您那麽聰明,還那麽喜歡我,您希望我這輩子,再也不敢對您笑,再也不敢跟您鬧,甚至看都不敢看您一眼嗎?您知道,我最膽小了······”


    夏侯憬抿住了嘴唇。


    祝海棠再接再厲,“您回頭看看我······我忘記穿鞋了,也沒有穿衣服,我好冷,您抱我回去,我們好好想解決辦法,好不好?”


    她一步步循循善誘,試圖喚起這個男人一絲絲的憐香惜玉。


    侍衛和驚醒趕過來的付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大家屏住呼吸看著立在殿外風中的男人,他也僅僅穿了一件裏衣,長發散落,神情冷峻,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攝人。


    夜風微涼,濕寒露重,白日裏下過的雨水尚積在地麵青石板轉的低窪處。


    沉寂了良久,夏侯憬終於轉身,看向了祝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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