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市和塔塔西亞的其他城市沒有什麽區別，隻是這裏秩序更加混亂，正是這個原因，才讓神道組織得以存在。
一路上相安無事，連樨都有些意外，他們順利地來到了一座大宅門前。
“這裏就是你所謂的保護秘術傳人組織的基地？”樨看著氣派的大門，心想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市民的視角中，也不怕被砸場子嗎？
莘點點頭，蠟黃的臉上也冒起紅光：“我們終於到這裏了，這都要謝謝你。”
“不用。”過多的感激讓樨臉上一紅，不好意思起來，“路上我也沒幫什麽忙。那，快進去吧，我也想看看裏麵是什麽樣子。”
莘點點頭，敲敲門環，不多時，門從裏麵被人拉開了，一個黑發少年看了三人一眼：“幹什麽？”
莘走上前，彎下腰麵對少年低聲說道：“我們是秘術傳人，聽說這裏是保護協會，特意來投奔的。”
樨在一邊打量那少年，少年也打量他，待莘說明來意，他點頭道：“先進來吧，我帶你們去見先生。”
莘千恩萬謝，拉著怯生生的小渺往裏麵走。樨緊隨其後，左右看看，這大宅子和紈族那些的構造差不多，不過非常安靜，看來這個組織的人並不很多。
樨一行人被安置在會客廳中，少年去通報先生，而在此之前，已經有人被驚動，過來看看新人。
大腹便便的男子好不容易擠進門，見自己吸引了三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最近吃得有點多，以前這扇門沒這麽擠的。”
說著他看看三人圍坐的八仙桌，道：“那小子真不知禮數，怎麽不知道給客人上茶？”
莘忙道：“不用這麽客氣，都是神道中人，見麵即是緣分，那裏用得著這般見外。”
胖子哈哈大笑：“說得好！老兄真是會說話。咱們秘術傳人在這裏生活下去實在不容易，是該團結一致！不過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來——看茶。”
他一麵說一麵動手，倒出三杯茶水來。茶壺端在手上分明還是冷的，等倒出來已然熱氣騰騰。樨有點驚喜，問道：“這是你的秘術？”
“慚愧，我是能加熱東西，但是隻能達到水的沸點。而且我先天不足，浮氣稀缺，能做的實在太少。”胖子搖搖頭，“好在腦子手腳都還說得過去，一直在做文書工作。”
樨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茶香撲鼻。
少年帶著先生來了，胖子和莘忙站起來，小渺和樨愣了幾秒，也跟著站起來。
這個創立了保護組織的人，看上去並不想樨想象中那樣慈眉善目，不過看著也是一身正氣。秘術傳人之間總是敏感，可以或多或少察覺到同類和平民之間的區別，尤其是能力強大者，更加敏銳。
據莘說這個先生是乾象秘術傳人，在九宗裏排行第二，自然不可小覷。隻不過，塔塔西亞的秘術傳人普遍弱小，不知道在這個環境下乾象秘術還能不能如傳說中般強大。
先生一眼看出三人中要數那個金發少年實力最強，不過莘到底年紀大，便先與莘招呼。
客套幾句以後，先生就想看看他們各自的秘術是什麽，就像胖子有意展示自己的秘術一樣。樨首先就說：“我不是來投奔你們的，我就不展示了。”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黑發少年皺眉問道，他以為來者都是尋求保護，沒想到出了例外，第一反應就是不悅。
樨看了看莘和小渺：“我是護送他們來的，好奇這裏所以順便看看。”
少年就說：“不是來投奔的就趕緊走，這裏沒空理會閑人。”
先生臉上的笑意一斂：“小嵬，說什麽呢？人家來看便看，哪有趕人走的道理？”
小嵬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先生又轉向樨：“來看看也是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保護。聽你口音，似是別洛人？”
樨點點頭：“我是別洛人，和朋友一起來塔塔西亞的。不過，送完他們就準備回國了，所以沒有投奔這裏的意思。”
先生會意，接口道：“別洛是個不錯的國家，秘術傳人在那裏受到很大優待和敬意，不過相應的，競爭也非常激烈。”
隨著他的話語，小嵬等人都露出向往又膽怯的神情，小渺悄悄看了樨一眼，有些敬佩。
“不管怎麽樣，還是舍不得家鄉。”胖子吐了口氣，有些無奈。
“也不是所有人都厭惡我們，隻是社會大流如此罷了。”先生的觀點和小流光出奇一致。
走到院子裏，莘首先演示自己的秘術，不過確實沒有什麽看頭。他自己介紹，自己的秘術來源於明之秘術的一個分支，但隻是能夠發出綠光照明而已。不過莘本人也不介意自己秘術的好壞，他最在意的，是這些人對自己侄女秘術的看法。
先生沒有說話，小嵬就相當失望地歎了口氣，又扭過頭去看樨：“喂，你的秘術是什麽？生在別洛，應該差不了吧？”
樨沒什麽好隱瞞的：“巽象秘術。”
“哦哦，九宗之一啊！那和先生是一樣的了！”小嵬聞言激動起來，但是想到樨和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又隻能歎一口氣。
“那你呢？”
“我是先生的徒弟，你說我學的什麽。”
“那也不錯啊。”
“那是。”
小嵬得意地翹起鼻子。
先生本來在鼓勵小渺施展秘術，聽見後麵小嵬又在嘚瑟，剛要回頭教訓兩句，門外就有人急急忙忙闖了進來。
“先生不好了！小明他被人用槍打傷了，一直在流血！醫院也不肯收治，這麽怎麽辦呐！”
一個年輕人抱著自己流血的同伴跑進來，帶著哭腔說道，他的嗓門非常大，以至於把宅子裏的所有人都吸引了出來。樨一看，原來這個組織起碼有十幾號人，他本來還以為是個空殼。
“怎麽回事？”
先生著急起來，查看了一下小明的傷，就讓人把小明先搬到房間裏去。
小明的同伴急了眼，隻好說出實情：“前陣子不是總有人來門前挑釁嘛，您說讓我們別理他們，可我們氣不過，就跑去報複——這、這也不能管我們啊，是他們有錯在先！”
“別說了！小明情況不妙，沒有醫療器材沒條件救治！現在重要的不是說前因後果，是穩定情況！”一個稍懂醫理的人扯著那人耳朵大吼。
麵對眼前的亂象，先生選擇走進小明的臨時病房裏，外麵實在太吵了。
“我可以試試。”
一直不敢作聲的小渺站了出來，一下子成為焦點。
“她是誰？”
小嵬答道：“她是新來的，還不知道秘術是什麽。”
小渺害羞地低下頭：“我的秘術就是治療……”
“那還等什麽？”
小明的同伴二話不說，扯起小渺就進入病房，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莘又高興又緊張，高興是小渺的能力一來就有了用武之地，緊張是擔心他們看到小渺秘術以後的反應。
外麵的人不明所以，還在大聲喧嘩，樨沒忍住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眾人安靜下來，樨環顧這一圈人，發現大多數都比較年輕，難怪沉不住氣。當然也是他們太緊張了，被自己這麽一喝，都瞪著自己。
樨深吸一口氣，道：“我保證，小渺的秘術會起作用的。但是請你們尊重一下裏麵的人，不要發出噪音幹擾他們。你們不是一個組織嗎，就應該有組織的樣子，一遇到事情就嚷嚷算什麽？”
其實他也沒什麽資格說他們，隻不過這麽多經曆下來，樨也不會遇見什麽都手忙腳亂的了。
“你又是誰？”
“他不是我們的人，隻是送兩個新人過來。”小嵬再次解釋。
胖子走到樨身邊，舉起雙手安撫眾人道：“但是他說得對，我們不該這麽慌張，為了不影響裏麵的治療，大家都退出院子吧。”
“這倒也不用。”
“什麽？”
樨回過頭，看著即將打開的門說：“小渺已經結束了。”
話音未落，先生推門而出，後麵跟著恢複的小明和有些緊張的小渺。
“看，小明真的好了！”
“好厲害！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傷了！”
“我們再也不用去醫院受人白眼了！”
秘術傳人們歡呼起來。
小渺高興地漲紅了臉。
樨也為他們高興，可不知怎麽，心裏又有點酸楚。
別洛有專門給秘術傳人療傷的醫館，有秘術傳人的醫者世家，可是在這裏，在塔塔西亞，就連讓醫院收治也變成了困難的事情。同樣是秘術傳人，他們卻獲得如此艱難。難怪稍微強大一點的，都離開了塔塔西亞。
留在這裏的，就是由於種種原因而無法離開的人們吧。
小渺一下子成為了最受歡迎的人，莘也為她高興，接下來的路他自然會把控好。樨見這個組織雖然看著不太靠譜——或許是組織性和建立時間都還不夠的緣故，但也沒什麽欺騙性，就放心地離開了。
“樨，等一下！”
小渺叫住他。
樨回頭，他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對話了，因為盡管同情自己的同類，但他以後大概是不會再回到這個壓抑的國家的。
小渺眼裏閃著水光：“謝謝你送我們來這裏，真希望其他國家的秘術傳人也都像你這樣好。我——我可以抱抱你嗎？”
周圍人開始起哄。
樨莞爾：“當然可以。”
小渺沒有遲疑，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樨。
她的擁抱實際上也沒有多大力量，纖細的胳膊環繞著，小渺把臉埋在樨胸口，染上一點濕意。
“希望我們以後也能像你這樣厲害。”
樨回抱她一下。
“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以後我們還會相見嗎？”
“……也許吧。”
***
樨走在赤霞市的街道上，他沒吃什麽東西，隻喝了一點茶水，現在饑腸轆轆。於是在小流光的指點下，他走進一家飯館。
菜單比別洛簡單得多，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樨看了幾眼，隨便要了一碗麵，準備把這頓飯對付過去。
已經到了飯點，飯館的人很多，不得不與陌生人拚桌，樨對麵坐下了一個光頭男人。說他是個光頭也不合適，因為他的腦袋裹著紗布，看不出到底有沒有頭發。
樨等麵的過程中，就看著人家的腦袋。
光頭很敏感：“你看什麽？”
“沒看什麽。”樨移開視線。
“是不是因為什麽也沒看到？”
光頭站了起來。
樨莫名其妙，他隻是無意識看了幾眼，在到處都是發頂的人堆裏，有一個沒頭發的本來就容易吸引目光吧？再說他完全沒有嘲笑的意思。
“你敏感了，我沒有——”
一語未了，旁邊服務員端著麵經過，光頭順手就把那碗麵扣在樨頭上。
樨身子一退，連麵帶碗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神經病嗎？”他來火了，自己還沒說什麽呢，這人就無故發作。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應該拿別人撒氣啊。
“你還敢罵我！”
光頭說著就來抓他，周圍沒有人圍觀，都端著碗躲到一邊，熟練程度令人咂舌。
樨又是一躲，光頭抓了個空，怒道：“有本事別閃！”
“我為什麽不閃？我不僅要閃，我還要揍你！到我這裏找茬是吧？”
樨大罵一聲，抓起椅子往光頭腦袋砸去，光頭也不躲閃，梗著脖子等著。椅子砸在他頭上，立刻四分五裂，光頭活動活動脖頸，居然露出笑容：“就這點本事，活該挨揍。”
樨手裏隻剩下兩條椅子腿，索性扔掉一根，提著另一根直取光頭下盤。
“怕你不成，我還練過鐵襠功！”
光頭得意洋洋地紮起馬步，等著樨攻擊自己。
樨有點困惑，這個人挑釁自己，可是怎麽變成故意挨打了呢？不過他在氣頭上，也沒多管，手腕一翻反手接住椅腿改變了方向，由下向上揮過去，打在光頭下巴上。
光頭的腦袋打得偏在一邊，樨本來想借勢撲上去絞住他的脖子，不過想想對手隻是個普通人，就收了手，往他頭上來了一下，打斷了椅腿。
這一下也不輕了，光頭趴在地上還一會才爬起來，瞥見樨腰間的刀，道：“你是刀客？來，我們門口去會會刀！”
“你拉倒吧。”樨鄙夷道，“刀法比試就要見血，你連椅子腿都扛不住，別說真刀真槍了。心情不好出來打人，頂多說你這人惡心，怎麽心情不好就跑出來讓人打？當心別人手下沒輕重，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我從小挨打慣了的。”光頭說著就爬過去抱住樨大腿，抬頭渴望地看著他，“你不和我比試，難不成是怕了我？”
樨咬牙切齒，抬腳把光頭踢開：“我怕我失手把你打死！”
“你打！你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你打呀！”
光頭把頭湊了過來。
樨心想幹脆把他脖子扭斷算了，但是冷靜一下，這可是無辜平民，他怎麽能傷害平民呢？就象征性在他頭上拍了拍：“你存心要挨打是吧，但我告訴你，身體上挨打不如心靈上挨打，你把地上這碗麵吃掉，然後學狗叫爬出去，旁人的笑聲就是最好的鞭撻了。”
“真的？”
光頭懷疑地問。
樨信誓旦旦：“當然是真的！不信你試試！試試總不會掉塊肉。”
光頭果真匍匐下去，先把麵條吃了，然後吸光了地上的湯汁，最後一邊“汪汪”叫喚著一邊朝門口爬去。
周圍人有幾個忍不住發出笑聲，光頭就一麵叫，一麵對他們點頭致意。
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湯汁和汙漬，真的如一條喪家之犬般爬了出去。
樨在後麵看了一會兒，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抓起地上的碗丟過去，被對方穩穩接住。
那人正是小嵬。
他們對視一眼，小嵬率先出了門，樨跟在後麵，冷聲開口：“我以為乾象秘術不包括精神操縱。”
“白癡，秘術和幻術本來就沒關係。”
樨一噎，小嵬說得對，但他不會因此氣勢減弱：“為什麽故意讓他出醜？”
“我想試試你。還有，他是那些挑釁我們的人之一，我隻是在給小明報仇而已。”
“讓他甘願被打、出醜，還差點因為挑釁被殺？”樨搖著頭，摸摸流光刀身，“我的原則是不殺無辜平民，就算你試探也沒用。”
“他無辜？你居然說一個差點害死秘術傳人的混蛋無辜？”
樨生氣道：“在我知道這些之前，他在我看來還是無辜之輩，隻是有點奇葩而已。”
“那你現在呢？不管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的組織，一致對外總是應該的吧？”小嵬眼睛發亮，湊近道，“你可是巽象傳人，跟我們那群沒什麽用的家夥可不一樣。我們都是秘術九宗，一起合作報仇如何？別說你沒受過這裏的委屈！”
“我確實也遇到過——”
樨不知道怎麽說。
塔塔西亞對秘術傳人的態度很不友好，他受到白眼也是正常。
“那就跟我一起，就報複他們一下而已，不會花費你多少時間。”小嵬湊近說。
樨並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想到在網絡上看到的那些評論，想要塔塔西亞區別對待的態度，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小嵬帶著他去另一家飯館的時候，樨還覺得有點回不過神，他是不是也中了幻術？還是自己的真實感受？
一路上相安無事，連樨都有些意外，他們順利地來到了一座大宅門前。
“這裏就是你所謂的保護秘術傳人組織的基地？”樨看著氣派的大門，心想這樣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市民的視角中，也不怕被砸場子嗎？
莘點點頭，蠟黃的臉上也冒起紅光：“我們終於到這裏了，這都要謝謝你。”
“不用。”過多的感激讓樨臉上一紅，不好意思起來，“路上我也沒幫什麽忙。那，快進去吧，我也想看看裏麵是什麽樣子。”
莘點點頭，敲敲門環，不多時，門從裏麵被人拉開了，一個黑發少年看了三人一眼：“幹什麽？”
莘走上前，彎下腰麵對少年低聲說道：“我們是秘術傳人，聽說這裏是保護協會，特意來投奔的。”
樨在一邊打量那少年，少年也打量他，待莘說明來意，他點頭道：“先進來吧，我帶你們去見先生。”
莘千恩萬謝，拉著怯生生的小渺往裏麵走。樨緊隨其後，左右看看，這大宅子和紈族那些的構造差不多，不過非常安靜，看來這個組織的人並不很多。
樨一行人被安置在會客廳中，少年去通報先生，而在此之前，已經有人被驚動，過來看看新人。
大腹便便的男子好不容易擠進門，見自己吸引了三人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最近吃得有點多，以前這扇門沒這麽擠的。”
說著他看看三人圍坐的八仙桌，道：“那小子真不知禮數，怎麽不知道給客人上茶？”
莘忙道：“不用這麽客氣，都是神道中人，見麵即是緣分，那裏用得著這般見外。”
胖子哈哈大笑：“說得好！老兄真是會說話。咱們秘術傳人在這裏生活下去實在不容易，是該團結一致！不過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來——看茶。”
他一麵說一麵動手，倒出三杯茶水來。茶壺端在手上分明還是冷的，等倒出來已然熱氣騰騰。樨有點驚喜，問道：“這是你的秘術？”
“慚愧，我是能加熱東西，但是隻能達到水的沸點。而且我先天不足，浮氣稀缺，能做的實在太少。”胖子搖搖頭，“好在腦子手腳都還說得過去，一直在做文書工作。”
樨低頭喝了一口熱茶，茶香撲鼻。
少年帶著先生來了，胖子和莘忙站起來，小渺和樨愣了幾秒，也跟著站起來。
這個創立了保護組織的人，看上去並不想樨想象中那樣慈眉善目，不過看著也是一身正氣。秘術傳人之間總是敏感，可以或多或少察覺到同類和平民之間的區別，尤其是能力強大者，更加敏銳。
據莘說這個先生是乾象秘術傳人，在九宗裏排行第二，自然不可小覷。隻不過，塔塔西亞的秘術傳人普遍弱小，不知道在這個環境下乾象秘術還能不能如傳說中般強大。
先生一眼看出三人中要數那個金發少年實力最強，不過莘到底年紀大，便先與莘招呼。
客套幾句以後，先生就想看看他們各自的秘術是什麽，就像胖子有意展示自己的秘術一樣。樨首先就說：“我不是來投奔你們的，我就不展示了。”
“那你是來做什麽的？”黑發少年皺眉問道，他以為來者都是尋求保護，沒想到出了例外，第一反應就是不悅。
樨看了看莘和小渺：“我是護送他們來的，好奇這裏所以順便看看。”
少年就說：“不是來投奔的就趕緊走，這裏沒空理會閑人。”
先生臉上的笑意一斂：“小嵬，說什麽呢？人家來看便看，哪有趕人走的道理？”
小嵬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先生又轉向樨：“來看看也是好的，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保護。聽你口音，似是別洛人？”
樨點點頭：“我是別洛人，和朋友一起來塔塔西亞的。不過，送完他們就準備回國了，所以沒有投奔這裏的意思。”
先生會意，接口道：“別洛是個不錯的國家，秘術傳人在那裏受到很大優待和敬意，不過相應的，競爭也非常激烈。”
隨著他的話語，小嵬等人都露出向往又膽怯的神情，小渺悄悄看了樨一眼，有些敬佩。
“不管怎麽樣，還是舍不得家鄉。”胖子吐了口氣，有些無奈。
“也不是所有人都厭惡我們，隻是社會大流如此罷了。”先生的觀點和小流光出奇一致。
走到院子裏，莘首先演示自己的秘術，不過確實沒有什麽看頭。他自己介紹，自己的秘術來源於明之秘術的一個分支，但隻是能夠發出綠光照明而已。不過莘本人也不介意自己秘術的好壞，他最在意的，是這些人對自己侄女秘術的看法。
先生沒有說話，小嵬就相當失望地歎了口氣，又扭過頭去看樨：“喂，你的秘術是什麽？生在別洛，應該差不了吧？”
樨沒什麽好隱瞞的：“巽象秘術。”
“哦哦，九宗之一啊！那和先生是一樣的了！”小嵬聞言激動起來，但是想到樨和他們到底不是一路人，又隻能歎一口氣。
“那你呢？”
“我是先生的徒弟，你說我學的什麽。”
“那也不錯啊。”
“那是。”
小嵬得意地翹起鼻子。
先生本來在鼓勵小渺施展秘術，聽見後麵小嵬又在嘚瑟，剛要回頭教訓兩句，門外就有人急急忙忙闖了進來。
“先生不好了！小明他被人用槍打傷了，一直在流血！醫院也不肯收治，這麽怎麽辦呐！”
一個年輕人抱著自己流血的同伴跑進來，帶著哭腔說道，他的嗓門非常大，以至於把宅子裏的所有人都吸引了出來。樨一看，原來這個組織起碼有十幾號人，他本來還以為是個空殼。
“怎麽回事？”
先生著急起來，查看了一下小明的傷，就讓人把小明先搬到房間裏去。
小明的同伴急了眼，隻好說出實情：“前陣子不是總有人來門前挑釁嘛，您說讓我們別理他們，可我們氣不過，就跑去報複——這、這也不能管我們啊，是他們有錯在先！”
“別說了！小明情況不妙，沒有醫療器材沒條件救治！現在重要的不是說前因後果，是穩定情況！”一個稍懂醫理的人扯著那人耳朵大吼。
麵對眼前的亂象，先生選擇走進小明的臨時病房裏，外麵實在太吵了。
“我可以試試。”
一直不敢作聲的小渺站了出來，一下子成為焦點。
“她是誰？”
小嵬答道：“她是新來的，還不知道秘術是什麽。”
小渺害羞地低下頭：“我的秘術就是治療……”
“那還等什麽？”
小明的同伴二話不說，扯起小渺就進入病房，門一關，誰也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莘又高興又緊張，高興是小渺的能力一來就有了用武之地，緊張是擔心他們看到小渺秘術以後的反應。
外麵的人不明所以，還在大聲喧嘩，樨沒忍住大吼一聲：“都給我閉嘴！”
眾人安靜下來，樨環顧這一圈人，發現大多數都比較年輕，難怪沉不住氣。當然也是他們太緊張了，被自己這麽一喝，都瞪著自己。
樨深吸一口氣，道：“我保證，小渺的秘術會起作用的。但是請你們尊重一下裏麵的人，不要發出噪音幹擾他們。你們不是一個組織嗎，就應該有組織的樣子，一遇到事情就嚷嚷算什麽？”
其實他也沒什麽資格說他們，隻不過這麽多經曆下來，樨也不會遇見什麽都手忙腳亂的了。
“你又是誰？”
“他不是我們的人，隻是送兩個新人過來。”小嵬再次解釋。
胖子走到樨身邊，舉起雙手安撫眾人道：“但是他說得對，我們不該這麽慌張，為了不影響裏麵的治療，大家都退出院子吧。”
“這倒也不用。”
“什麽？”
樨回過頭，看著即將打開的門說：“小渺已經結束了。”
話音未落，先生推門而出，後麵跟著恢複的小明和有些緊張的小渺。
“看，小明真的好了！”
“好厲害！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受傷了！”
“我們再也不用去醫院受人白眼了！”
秘術傳人們歡呼起來。
小渺高興地漲紅了臉。
樨也為他們高興，可不知怎麽，心裏又有點酸楚。
別洛有專門給秘術傳人療傷的醫館，有秘術傳人的醫者世家，可是在這裏，在塔塔西亞，就連讓醫院收治也變成了困難的事情。同樣是秘術傳人，他們卻獲得如此艱難。難怪稍微強大一點的，都離開了塔塔西亞。
留在這裏的，就是由於種種原因而無法離開的人們吧。
小渺一下子成為了最受歡迎的人，莘也為她高興，接下來的路他自然會把控好。樨見這個組織雖然看著不太靠譜——或許是組織性和建立時間都還不夠的緣故，但也沒什麽欺騙性，就放心地離開了。
“樨，等一下！”
小渺叫住他。
樨回頭，他知道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對話了，因為盡管同情自己的同類，但他以後大概是不會再回到這個壓抑的國家的。
小渺眼裏閃著水光：“謝謝你送我們來這裏，真希望其他國家的秘術傳人也都像你這樣好。我——我可以抱抱你嗎？”
周圍人開始起哄。
樨莞爾：“當然可以。”
小渺沒有遲疑，展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樨。
她的擁抱實際上也沒有多大力量，纖細的胳膊環繞著，小渺把臉埋在樨胸口，染上一點濕意。
“希望我們以後也能像你這樣厲害。”
樨回抱她一下。
“會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以後我們還會相見嗎？”
“……也許吧。”
***
樨走在赤霞市的街道上，他沒吃什麽東西，隻喝了一點茶水，現在饑腸轆轆。於是在小流光的指點下，他走進一家飯館。
菜單比別洛簡單得多，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樨看了幾眼，隨便要了一碗麵，準備把這頓飯對付過去。
已經到了飯點，飯館的人很多，不得不與陌生人拚桌，樨對麵坐下了一個光頭男人。說他是個光頭也不合適，因為他的腦袋裹著紗布，看不出到底有沒有頭發。
樨等麵的過程中，就看著人家的腦袋。
光頭很敏感：“你看什麽？”
“沒看什麽。”樨移開視線。
“是不是因為什麽也沒看到？”
光頭站了起來。
樨莫名其妙，他隻是無意識看了幾眼，在到處都是發頂的人堆裏，有一個沒頭發的本來就容易吸引目光吧？再說他完全沒有嘲笑的意思。
“你敏感了，我沒有——”
一語未了，旁邊服務員端著麵經過，光頭順手就把那碗麵扣在樨頭上。
樨身子一退，連麵帶碗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神經病嗎？”他來火了，自己還沒說什麽呢，這人就無故發作。就算心情不好，也不應該拿別人撒氣啊。
“你還敢罵我！”
光頭說著就來抓他，周圍沒有人圍觀，都端著碗躲到一邊，熟練程度令人咂舌。
樨又是一躲，光頭抓了個空，怒道：“有本事別閃！”
“我為什麽不閃？我不僅要閃，我還要揍你！到我這裏找茬是吧？”
樨大罵一聲，抓起椅子往光頭腦袋砸去，光頭也不躲閃，梗著脖子等著。椅子砸在他頭上，立刻四分五裂，光頭活動活動脖頸，居然露出笑容：“就這點本事，活該挨揍。”
樨手裏隻剩下兩條椅子腿，索性扔掉一根，提著另一根直取光頭下盤。
“怕你不成，我還練過鐵襠功！”
光頭得意洋洋地紮起馬步，等著樨攻擊自己。
樨有點困惑，這個人挑釁自己，可是怎麽變成故意挨打了呢？不過他在氣頭上，也沒多管，手腕一翻反手接住椅腿改變了方向，由下向上揮過去，打在光頭下巴上。
光頭的腦袋打得偏在一邊，樨本來想借勢撲上去絞住他的脖子，不過想想對手隻是個普通人，就收了手，往他頭上來了一下，打斷了椅腿。
這一下也不輕了，光頭趴在地上還一會才爬起來，瞥見樨腰間的刀，道：“你是刀客？來，我們門口去會會刀！”
“你拉倒吧。”樨鄙夷道，“刀法比試就要見血，你連椅子腿都扛不住，別說真刀真槍了。心情不好出來打人，頂多說你這人惡心，怎麽心情不好就跑出來讓人打？當心別人手下沒輕重，要了你的命！”
“我不怕！我從小挨打慣了的。”光頭說著就爬過去抱住樨大腿，抬頭渴望地看著他，“你不和我比試，難不成是怕了我？”
樨咬牙切齒，抬腳把光頭踢開：“我怕我失手把你打死！”
“你打！你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在吹牛，你打呀！”
光頭把頭湊了過來。
樨心想幹脆把他脖子扭斷算了，但是冷靜一下，這可是無辜平民，他怎麽能傷害平民呢？就象征性在他頭上拍了拍：“你存心要挨打是吧，但我告訴你，身體上挨打不如心靈上挨打，你把地上這碗麵吃掉，然後學狗叫爬出去，旁人的笑聲就是最好的鞭撻了。”
“真的？”
光頭懷疑地問。
樨信誓旦旦：“當然是真的！不信你試試！試試總不會掉塊肉。”
光頭果真匍匐下去，先把麵條吃了，然後吸光了地上的湯汁，最後一邊“汪汪”叫喚著一邊朝門口爬去。
周圍人有幾個忍不住發出笑聲，光頭就一麵叫，一麵對他們點頭致意。
他的衣服上沾滿了湯汁和汙漬，真的如一條喪家之犬般爬了出去。
樨在後麵看了一會兒，在人群中搜索一番，抓起地上的碗丟過去，被對方穩穩接住。
那人正是小嵬。
他們對視一眼，小嵬率先出了門，樨跟在後麵，冷聲開口：“我以為乾象秘術不包括精神操縱。”
“白癡，秘術和幻術本來就沒關係。”
樨一噎，小嵬說得對，但他不會因此氣勢減弱：“為什麽故意讓他出醜？”
“我想試試你。還有，他是那些挑釁我們的人之一，我隻是在給小明報仇而已。”
“讓他甘願被打、出醜，還差點因為挑釁被殺？”樨搖著頭，摸摸流光刀身，“我的原則是不殺無辜平民，就算你試探也沒用。”
“他無辜？你居然說一個差點害死秘術傳人的混蛋無辜？”
樨生氣道：“在我知道這些之前，他在我看來還是無辜之輩，隻是有點奇葩而已。”
“那你現在呢？不管你願不願意加入我們的組織，一致對外總是應該的吧？”小嵬眼睛發亮，湊近道，“你可是巽象傳人，跟我們那群沒什麽用的家夥可不一樣。我們都是秘術九宗，一起合作報仇如何？別說你沒受過這裏的委屈！”
“我確實也遇到過——”
樨不知道怎麽說。
塔塔西亞對秘術傳人的態度很不友好，他受到白眼也是正常。
“那就跟我一起，就報複他們一下而已，不會花費你多少時間。”小嵬湊近說。
樨並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盤，想到在網絡上看到的那些評論，想要塔塔西亞區別對待的態度，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小嵬帶著他去另一家飯館的時候，樨還覺得有點回不過神，他是不是也中了幻術？還是自己的真實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