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軟管工人隔壁的一個老太婆,娜琪看見了另外一名軟管工人,他曾經是一名老師,是祝康的小學老師,那個時候,他非常的疼愛祝康這孩子,他和他非親非故,這位老師卻總是喜歡讓祝康回答他的課堂問題,原本學習成績很差的祝康在這位老師的鼓勵下,成績直線上升,祝康在學校校長的眼裏都是個奇跡,他剛進這個老師的班上時,成績在班裏是倒數第二,經過半年的調教,他的數學位居班上前三,語文也考了年級第七名,這種明顯的進步給了祝康以及祝康父母信心,他們原本以為兒子成績不好是因為不夠聰明,如今看來老師的教育方式也特別的重要,他們一家人都對這位姓曾的恩師感恩戴德,也是從這以後,祝康有了學好文化知識的信心,成績一直都不錯。


    曾老師戴著眼鏡,他的穿著並不像一個工人的打扮,更像老師,在職的老師,他正在低頭沉思,深藍色的布衣服上麵沾了不少白色的東西,像是粉筆灰,娜琪走過去,輕聲問道,“請問是曾老師嗎?”那人抬起頭來,嘴巴微微張開了一下,像是要說話,立刻,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垂下了頭,“不,我是一個軟管工人。”


    “我明白,”娜琪說,“但你曾經是祝康的老師,你還記得他嗎?”


    這位老師隻用了一秒鍾在大腦裏思索,他很快便想起來了,“我記得,他逢年過節的喜歡給我送禮物。我都說不必了,我也沒做什麽,他卻要這樣報答我。”老師嘴上這樣說,心理卻是美滋滋的,他知道這孩子的一家人都善良,懂得知恩圖報。


    “是您改變了祝康,聽他說,要不是因為您,他可能永遠都是一個差生,也考不上好的大學。”


    曾老師搖搖頭,臉上重新恢複了之前的死寂,娜琪不得不離開,因為看得出來,他已經不想過多的討論人世間的事情。


    或許,人死了根本不用喝什麽孟婆湯,也沒有所謂的奈何橋,若真有那些,這些失去生命的人為何還記得陽間的事情,不過,現在的社會不斷的發展,或許陰間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也許,如今的死鬼在過鬼門關的時候都會進行洗腦的課程培訓,所以幾乎每一個人都可以非常坦然的和從前說再見,並且皈依現在。


    但是,不管這個曾老師想不想繼續聊下去,有一件事情娜琪真的很想問問看,因為每個人活了一輩子,不可能真的什麽都沒有留下,娜琪指的是財富。


    曾老師下海這麽多年,說是為了掙到錢才下海的,可是這些年來,家裏一毛錢的存款都沒有,他給妻子寄的錢僅僅隻夠用在每天的柴米油鹽和人情禮物方麵,聽說做軟管工人雖然辛苦點,但是活兒多,掙得也不少,他不可能完全沒有存款。


    曾老師的妻子查過他的賬戶,裏麵根本就沒有什麽錢,但是,她也隻能認命,如今,丈夫已經亡故,想找他問問已然不可能。


    娜琪站在那冰冷的集裝箱一樣的房間的門口,曾老師繼續沉思,不再理會她。


    娜琪生活的那個世界裏的雨越下越小了,用不了多久,這雨一定會停下來,再不問,就來不及了。


    “曾老師,請問您生前賺的錢都放哪兒了?”


    曾老師知道門口的人還沒有走,想著這人真是愛多管閑事,“你何必還問這些,過鬼門關的時候你是不是打瞌睡了?不管生前是乞丐還是世界首富,過了鬼門關所有的一切都要放下,因為人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這是自然規律!”


    娜琪很想解釋自己並沒有經曆過鬼門關,也沒有接受過放下一切的洗腦培訓,可是,她來不及說這些,因為外麵世界的雨就要停了,等雨停了,她就會重新回到那個世界。


    “你是不是把錢放在什麽地方了?還是,你一個人偷偷買房了?要麽,你是不是養了小三?若不是,那就是你每天在外麵鬼混把錢都花光了!”


    曾老師安靜思索的氣氛被娜琪的喋喋不休徹底的破壞了,他意味深長的抬起了頭,心想,和眼前的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講講自己的故事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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