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琪,你家這邊還有個公園呢!這裏很適合散步。”


    從男子口中得知來找自己開鎖的姑娘名叫娜琪,看得出來,那小夥子也是第一次來女孩子家。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純情嗎?明明互相喜歡,他卻連送她回家的機會都不曾有過,大概愛情最美好的時候就是大家都還不太熟悉對方的樣子。


    “十分鍾就走完了,是個很小的公園,不過裏麵有幾棵板栗樹,現在都正是結果的季節。”


    吳建豪聽了兩人的談話,感覺自己是一個被他倆同時忽略掉的老人,他好想說自己也有十幾年沒吃過新鮮摘下來的板栗了,但還是住了口。


    娜琪住的小區深處大家都從未涉足過,保安崗處,行人通道長期開著,不需要保安協助通關,因為電動門上有一根麻繩,麻繩拉緊門框另一端,係到了牆上,從保安亭窗戶向裏買看去,首先看到的是一雙穿著灰色男士絲襪的大腳,腳趾磨得發亮。保安將腳擱置在窗邊的長桌上,靠著椅子睡得鼾聲四起。


    “你們這兒治安很不錯啊!”小夥子大聲對著窗戶說話,眼睛看著麵前的高樓。


    “喂!幹嘛呢!”娜琪訓斥道。


    “沒什麽啊,”小夥子嗓門更大了,他瞟了一眼保安亭裏麵的人,“我說你們小區不僅設置了門禁,還配了保安,安全係數很高啊,小偷強盜什麽的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進來啊!”


    隨著小夥的挖苦,大家齊刷刷地把視線投向保安,保安將自己擱置在桌麵上的雙腳放下來,坐端直了身子,身手去拿桌麵上的本子,裝出一副忙碌的樣子。


    離開保安亭已經有十幾米遠,娜琪隔著吳建豪拍了一下小夥子的後背,“岩江,你要幹嘛?”


    岩江兩眼看向天上的雲朵,事不關己的樣子。


    娜琪從包裏掏出了鑰匙,遞給吳建豪,吳建豪將鑰匙插進鎖孔中一試,立刻明白了是怎麽回事,鎖孔中被人灌注了強力膠水,所以鑰匙根本打不開,“隻能強行打開,然後換上新鎖了。”吳建豪說。


    “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突然打不開呢?”娜琪小聲地嘀咕。


    “裏麵被人灌了膠水,所以才打不開。”


    “為什麽會被人灌膠水呢?”娜琪歪著頭不解。


    “哎!各行各業都有門道。”吳建豪隻能說到這個份上,他不能詆毀同行。


    岩江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你看門上全是開鎖的小廣告,該不會就是他們幹的?


    見小夥子向自己投來征詢的目光,吳建豪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說是,他隻能點到這裏,有些話不能由自己說出來。


    岩江一直陪著自己在門口換鎖,吳建豪向他確認新鎖是沒有開過封的,娜琪跑到了廚房,一陣衝水的聲音和刀切在砧板上的聲音之後,隻見娜琪從廚房走出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著切好的哈密瓜。


    吳建豪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他一邊往門上擰螺絲一邊扭動門把手,動作和力道都精湛而專業。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鎖已經裝好了,吳建豪收拾了自己的工具包,“走吧!”他對岩江說。


    岩江愣了一下,但馬上明白過來自己也不是這家的主人,現在鎖換好了,也沒什麽事了,是該走了。


    “行,那就一起走吧!”說完,岩江就開始蹲下身子穿門口的球鞋。


    吳建豪當然隻是跟這個在感情麵前顯得很羞澀的年輕人開玩笑的,他又對他說,“我想起來了,你不能跟我一起走,我的自行車要放工具,不方便載人,你還是不要跟著我吧。”說完,吳建豪順便看了一眼娜琪,好像在說,這個人你自己看著辦了。


    傻小子岩江底氣不足地“哦”了一聲,目送吳建豪離去。


    也不知道聊些什麽,娜琪回到廚房,裝作收拾砧板上的殘留汁液。


    岩江站到了門口,用力地撕下大門上的小廣告,還用自己的衣角去揩拭上麵的不幹膠。


    “用這個,笨蛋。”娜琪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他的身邊,遞給他一個鏟子。


    岩江用鏟子鏟了幾下,發現大多數小廣告在貼的時候就沒打算讓人撕下來,貼得非常紮實,幾乎與門上的紅色油漆已經完全融合到了一起,兩者之間密不透風。


    還是鏟不動啊,岩江在心裏犯難。


    娜琪一把奪過岩江手裏的鐵鏟,“別鏟了,鏟幹淨了人家還是會候補上,由它去吧。”


    他是第一次來她家,他發現這個房子隻有娜琪一個人住,簡約的布置,物品少而精致,整間屋子是非常溫馨的田園風。


    “這裏還不錯,女孩子的房間果然幹淨整潔。”岩江一邊欣賞家裏的布藝一邊讚賞。


    “原來不是這樣子的,搬來這裏之後,我把家裏的窗簾、沙發套全部換成了暖色調的。”娜琪滿意地說。


    “真細心,我也是一個人住,家裏亂成了貓窩。”


    “貓窩?你這人真特別,哪有人形容自己亂把七八糟的窩是貓窩的,貓都很講究的,應該是狗窩才對。”


    “可是我家裏真的來了一隻貓,而且,自從它來了,它就成了房子的主人,而我總是被它看不起。”


    娜琪被岩江的說辭逗笑了,問道,“那它是怎麽看不起你的,它跟你說什麽了?”


    岩江一本正經地說,“它不需要說什麽,一個鄙視的眼神我就崩潰了。”


    “是嗎?貓咪鄙視人的眼神我從沒見過,還蠻想親自見一見的。”


    說完,娜琪就開始後悔了她要看他的貓不就意味著她要去他家嗎?記得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如果一個女孩子願意跟一個男孩去他家,那麽十之八九可以斷定,女孩對男孩有意思。


    不知道岩江有沒有碰巧也聽說過這句話,娜琪感覺到自己的臉紅了紅。


    “沒問題,你可以隨時去我家看貓,像你性格這麽溫和的女孩子,跟貓一定合得來,要是它也喜歡你,我就不用這麽憂慮了。”


    岩江的話讓娜琪不再陷入剛剛的怪談中,她也輕鬆自如地問,“憂慮什麽?為什麽你的貓喜歡我就能解除你的憂慮?”


    娜琪的心裏有點小期待,鑒於這種情況,男生應該是考慮到今後要和女朋友共同撫養一隻貓,所以愛貓若能提前喜歡上女主人,那就最好不過了。


    “因為,我擔心有時候會有事情外出,可能連著好些天不在家,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就把我的貓放在你這裏寄養,你願意嗎?”


    娜琪臉上的期待一點一點變成失落,是自己多慮了,不對,是自作多情了。


    “也是,”岩江摸著自己的腦袋,“我怎麽會提出這麽苛刻的要求,就當我想多了吧,你不方便沒關係。”


    娜琪已經擠出了一堆好看的笑容堆在好看的臉上,“可以的,正好我也喜歡貓,而且,大部分的貓也都很喜歡我呀!”


    “太好了,娜琪,你真好!”


    娜琪莞爾一笑,真不知道眼前這頭蠢豬在想什麽,誰又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裝傻呢?


    如果是真傻,像這樣的木頭又怎麽會找得到女朋友呢?


    葫蘆廟也處於淡季,現在不是奉神的節日,這個季節,院中一大半人是來這裏消暑的。


    因為岩江說葫蘆廟的後麵有很大一片景區,雖然那裏沒有完全開發出來,但因為種植著參天大樹的緣故,山上的溫度比外麵要低十度,岩江說這種地方最適合無所事事的人去,而且一待就可以是一整天。


    娜琪聽錯了,原本岩江說的是那裏適合周末那種無事可幹的日子過去遊玩,娜琪卻聽成了隻有無所事事的人才會跑到那種地方混日子,不過岩江說得一點兒也沒有錯,在別人眼裏,自己就是個不用工作也毫無價值的人,無所事事翻譯過來不就是遊手好閑毫無價值的意思嗎?


    雖然心裏有點不高興,因為無端地被他諷刺了,但是那種地方的確值得找時間去看一看,也省得無聊到憋出病來。


    建築物之間的距離較遠,四下毫無遮擋物,連一棵小樹都沒有,太陽照在白得如水波一樣刺眼的幹燥水泥路麵上,阿原和走在她身旁的年輕女子共同出力,推著一輛獨輪車,女子看上去二十四五歲,麵容姣好,正是女孩子最美的年紀。女子是阿原的女兒。


    獨輪車是阿原找工地上借的,聽到她借車的緣由,好心的工頭找了一輛最幹淨的給她。


    “謝謝您,您真是個好人。我也會順便給你們做祈禱,祈禱你們工作順利,平平安安。”


    年紀比阿原小十來歲的工頭雙手合十,表示了感謝。兩個人互相道謝了好半天,阿原才從工地上離開。


    這輛獨輪車幫了阿原一個大忙,她在批發超市裏買了一車的香和紙,這會兒可以一次性搬運進來。


    出發之前,阿原還勸女兒不要出門,怕她裝著假肢走路太辛苦,但是女兒今天怎麽都不聽,她不喜歡母親把她當殘疾人看待。


    母女兩人今天都穿著白色的裙子,白色代表的是純潔的內心。


    女兒穿白色長裙的樣子特別美,隻是,看她有一點瘸卻努力走好每一步的樣子,阿原既為堅強的女兒感到驕傲又心酸。


    女兒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源於九年前的那場車禍。


    晚飯過後,諾雅和住在同一個社區的表妹希雅在家附近的馬路上遛彎,兩個人聊得很盡興,同是上高中的堂姐妹說起學校的事就沒完沒了。


    已經過了下午七點,外麵走的人也算多,雖然馬路上並沒有修建人行道,但是行人自動在兩車道的馬路上開辟了一條專屬道路。


    這個時候,工程車和大貨車也可以在這條路上通行。


    一輛黃色的渣土車突然從後麵衝過來,表妹希雅發現了車輛的行駛軌跡不對後馬上拉了諾雅一把,諾雅反應過來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這九年的時間,對普通女孩來說是幸福地享受學校生活的時間,也是愛情開始萌動的時間,但是諾亞的生活中隻有一次次地摔倒然後再站起來,現在的她已經學會了借著假肢拋開拐杖獨立行走。


    現在的諾雅漂亮而自信。


    公交車停靠在一棵大樹下隱藏的站牌前,提前走到公交車後門的娜琪在踏出公交車的那一刻,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熱浪撲向全身,汗珠在幾分鍾內布滿了頭皮。


    娜琪家快了腳步,往山上走就是葫蘆廟了,想到二十分鍾後就能沐浴在高大而陰涼的林間,一邊吹著天然的空調,一邊欣賞山間美景,腳下就有了動力。


    二十元錢的門票,算不上多,但是年輕人似乎更喜歡那些免門票的景點,隻是去避避暑,並沒有其它打算,娜琪沒有購買小商販們推銷的十元錢香火。


    最熱的地方是葫蘆廟前的那一片大廣場,廣場中央被太陽直接曬過來,所有的人影走在中間都是孤零零的,沒有其它任何遮陽物。


    兩名穿著白衣的女子出現在視線裏,從背後看不出兩位的年紀,其中一名披著橘黃色秀發的女子右腳有點瘸。


    娜琪注意到她們手上的推車裏裝滿了紅色的香燭和黃色的紙錢。


    視線中的兩人走進了大堂,娜琪心生羨慕,烈日中的每一秒鍾都很煎熬,她多想擁有瞬間移位的能力。


    娜琪將黑色的遮陽帽沿壓低了一些,不讓太陽直接曬到臉上。


    葫蘆廟裏開了空調,裏麵散發著好聞的檀香味和涼颼颼的冷氣。


    都已經不知不覺地走進來了,還是在廟裏逛一逛再走吧,娜琪走了幾步,見到一座笑容可掬地佛像,聽說數羅漢的規則是從自己最喜歡的那一座佛像開始往後數,於是娜琪將那座笑麵佛作為第一尊,一直沿著右手邊往後數,數到自己的年齡對應的數字時便停下,麵前的那尊佛像就預示著自己的命運走勢。


    娜琪今年三十一歲,數到的那第三十一尊佛像是一個光著大腳丫,留著大胡子,相貌憨厚粗曠的羅漢,娜琪將這座佛像打量了半天也沒能理解這尊羅漢和自己的命運有何種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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