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翻開朋友圈,兩條一模一樣的新動態一上一下,赫然出現在屏幕上,她先點開了紅的那一條,接著,她迅速點開了岩江發的那一條,同樣的文字,一模一樣的照片,照片中是兩張並排在一起的電影票,就連照片中的橘黃色背景都是一樣的。背景應該是電影院某一個牆麵上的玻璃背景牆。


    江雪在岩江的朋友圈底下評論了一句,“難怪你平時這麽忙,原來是約了人看電影。”


    打完這一行字,江雪覺得不解氣,於是又退出朋友圈,給岩江發私信。


    “寧願和又醜又胖的女人看電影都不肯和我吃個飯,你的眼光真是特別。”


    這句話似乎還是比較解氣的,之前岩江拒絕她的時候她隻是認為岩江可能是眼光太高,看不上自己,她總是在找自己的缺點,比如,她總是很介意自己的膚色。


    現在,看見岩江拒絕了她而去約會的對象居然是紅那種低級品質一點兒也不精致的女人,她在心裏嘲笑了起來,原來,不是自己不夠好,隻是岩江的認知有問題,想到這兒,江雪的心裏稍微舒服了一點兒。


    江雪一直在做思想鬥爭,那條私信已經發過去有三十四分鍾了,岩江那邊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他不可能沒有看到消息,一定是因為他也氣暈了,可能還生氣了,所以暫時不想回自己的消息。


    可是,他一點兒禮貌都沒有,連個消息都不回人家的,是生氣了還是怎麽樣,好歹吱個聲啊,真是過分!根本就無視人家的存在!江雪越想越氣。


    手機靜靜的,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她越是期待,越是覺得煎熬,這會兒連自己的手機都很恨上了。


    岩江那小子既然不願意跟自己說話,連個消息都不屑於回複,他根本就沒有把自己放在眼裏,在他眼裏自己是什麽呢?連腳邊的草芥都不如吧!


    那就做個了斷吧。


    江雪下定了決心,將手機使勁地砸在了牆上,看著手機在自己的眼前由之前的鋥亮變成了如今碎裂的殘渣,她忽然覺得那被摔出去的不是手機,而是那個可惡的岩江。


    氣衝衝的從華姿工廠跑出來,娜琪一陣陣羞愧的臉紅,岩江變了好多,對自己的態度突然變得這麽冷淡,讓人措手不及。


    娜琪想著岩江的那個痘痘男和中分男同事的表情,岩江一聽說自己的名字就如此反感的下逐客令,他們兩個當時分明是在可憐自己。


    這種鬼地方以後再也不要來了,以後,路過這家工廠都要躲得遠遠的。娜琪在心裏暗暗地想。


    太陽斜斜地照過來,公交站下有大片的陰涼,給了站著等車的人一點點慰藉。娜琪百無聊賴地看向公交車開來的方向,兩三輛公交車準備陸續進站,其中還沒有看到娜琪要上的車。


    目光順著馬路上移動的身影移動到了馬路的對麵,對麵的斑馬線上,岩江正在往娜琪這邊走過來,娜琪站的公交站牌距離斑馬線有十幾米的距離,岩江的視線在正前方,娜琪在左前方,他正在跟身邊的一個女生說話,並沒有發現斜對麵落在公交站牌陰影裏的她。


    岩江的悲傷感挎著一個長方形的女士單肩皮包,包的主人應該就是旁邊那個和他有說有笑的女人,這麽俗氣的包跟旁邊這個沒品位的女人真是絕配。娜琪在心裏評估了一下走在岩江旁邊的女人,但是馬上她又意識到這樣想別人是不好的,就算是沒有說出來的話,在心裏想一想也是種罪過。


    斑馬線上不時有車輛通過,行人隻能走走停停。


    娜琪從公交站的前麵退到了站牌的背後,站在了從岩江的方向絕對看不見的死角裏。


    車輛都已經過去了,行人開始大步的向對麵走過來,岩江的大長腿發揮了優勢,一步頂兩步,旁邊的女人有點跟不上,小跑著追上了岩江。


    兩人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娜琪猛然發現走在岩江身邊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經常提起的那個喜歡粘著他的同事。


    原來是和同事有約,難怪不想見到自己。


    但是也不對,自己又不是什麽多心的人,既然與人有約,解釋一下不就行了嗎,自己又不是不能理解,娜琪自認為她和岩江之間的關係還不至於到了話都不能說的地步。


    要說心中一點兒都不嫉妒也是不可能的,岩江以前還跟自己講過那個女同事,她的名字叫紅,那個時候,紅對岩江特別好,總是給他帶早餐,幫他打掃桌椅,在工廠裏總是向著他說話,那時候娜琪還覺得岩江不近人情,直接拒絕了人家傷了人家的心。


    現在這種親眼見到的場麵和岩江說的完全相反,岩江對別人姑娘不知道有多好,又是給人家拎包,又是嗬護著人家過馬路,當初是誰追求的誰,誰又暗戀的誰,誰又知道呢?


    音樂餐廳裏幽暗的光,正好完美的接納了臉上憂鬱的人,娜琪選了一個寬敞的座位坐下,她的位置距離表演的舞台隔著兩張桌子,算是視野比較好的座位之一。


    拿著吉他的女生看上去和自己的年紀差不多,唱著一首大概五六年前流行的歌,不少人在認真的聽,還有人在跟著清唱。


    女歌手把原來的歌改了一點,調調更加的隨意,聲音更加的放縱,聽起來串燒著個人的特色。


    娜琪要了一小份牛排和一杯檸檬冰紅茶,餐廳服務員見娜琪是一個人來的,單獨給她送了一份小薯條。


    雖然娜琪不喜歡薯條,但也不反感,此時此刻,這份送的小薯條讓她心裏感覺好過了一些。


    “喂!服務員!憑什麽她有薯條我沒有!”一個有些微醉的聲音向這邊吼過來。


    那聲音中氣十足,聽上去讓然膽戰心驚,娜琪向著斜後方望過去,居然是她!


    娜琪見過她,那個皮膚有些黑的女孩子,娜琪曾經也羨慕過她,羨慕她的性格,甚至,還覺得她的膚色比一般的正常膚色看上去還要性感幾分。


    服務生並沒有因為顧客的大聲叫喚而慌亂,推了推透明邊框的眼睛,“不好意思,這個贈品的贈送不是我個人的意願,我們店今天十周年店慶,進店點餐的第十位客人會送上小薯條,這是店裏的規定。”


    “什麽破規定,把你們老板叫來!”


    娜琪端起自己的食物坐到了江雪的對麵,“我的給你,我也不喜歡吃這個。”


    江雪瞪大了眼睛,仿佛見了鬼似的,抓住自己放在桌子上靠牆放著的包包就想起身離開。


    “你不認識我嗎?我認識你。”娜琪連忙說。


    江雪已經離開凳子的屁股重新坐了回去。“你認識我?”她受寵若驚的問。


    “是的。我也認識你的好朋友紅。”


    江雪聽到紅的名字,剛剛癡望著娜琪的眼睛低垂了下去,眼皮底下寫滿了不高興。


    “她已經不是我的好朋友了,我們的友誼結束了。”


    “是嘛?”娜琪並不是特別的意外,她也覺得這兩個人作為閨蜜有點不太和諧。“你們吵架了吧?”


    “我才懶得跟她吵,不屑於跟那種心機婊吵架。”江雪的語氣裏聽不出對她和紅之間的友誼的一丁點留戀。


    “她現在估計也沒空跟你吵架,人家忙著約會呢!”


    江雪的眼睛紅紅的,“是跟她那苦苦暗戀的對象約會嗎?”


    “不知道,反正五點多鍾的時候,我看到她跟岩江一起過馬路。”


    “我倒是知道他倆今晚廝混在一起了,你看,”江雪翻開了手機裏的朋友圈。


    江雪一直盯著娜琪的眼睛,她想,知道這個消息,娜琪一定是最打臉的那一個,因為之前有傳出過她和岩江是外人眼裏最完美的金童玉女搭檔,不管是在形象氣質上還是身才和品味上,兩個人在人群中都具有極高的關注度。


    正如江雪所見,娜琪看了兩人發的情侶朋友圈之後的確是有些掙紮。


    見娜琪不說話,江雪又開始緩和氣氛,“岩江那種人也不是什麽好人,說真的,要是跟你在一起,我覺得他還配不上你。”


    “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感情的事是兩廂情願的,人家兩個人在一起甜蜜,那祝福他們就好了。”


    “嗬嗬,祝福,”江雪突然失控的笑了,“為什麽要祝福?憑什麽她就該幸福,咱們就該在這兒喝酒祝福。”說到喝酒祝福這四個字的時候,江雪舉起了酒杯,裝滿了酒的杯子對著昏暗的吸頂燈,也對著虛無,她仰頭一飲而盡。


    江雪說得沒錯,為什麽要祝福別人呢,如果是路上遇到的一對甜蜜的情侶,不妨拿出一點空餘的時間,停下腳步,為別人祝福,是的,我們可以祝福像那樣的和自己無關的陌生人,但是,要祝福自己也在意的那個男人,這對自己來說太過殘忍。


    江雪沒忘記給娜琪倒酒,說明她還沒有完全醉,娜琪不敢像江雪那樣的大口喝酒,她沒有過這樣的前例,所以她懷疑喝得急了,一會兒就會趴在這裏不省人事。


    娜琪端起酒杯,盯著裏麵黃色的液體,問到浮上來的酒精,酒不醉人,人自醉。


    娜琪喝了一大口,感覺腦袋瞬間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翻滾。


    江雪舉起酒杯,要和娜琪碰杯,娜琪也端起了酒,再次喝上了一大口。


    她看到江雪的臉上終於由剛剛訓斥服務生時候的憤怒和煩躁轉變成了迷茫的笑容。


    娜琪也笑了,她猜自己笑了是因為看到江雪笑了。


    “你知道嗎?我特別羨慕你。”江雪說。


    “我有什麽好羨慕的,我是個唯唯諾諾的人,不敢表達自己,不敢愛也不敢恨,我都很嫌棄自己。”


    “我羨慕你可以不愛他。”江雪的眼神盯著娜琪,但一會兒就失了焦。“你知道我現在的痛苦嗎?是明知道他不喜歡我,可我還是放不下。”江雪已經開始泛紅的臉色變得有些狼狽。“你在看我笑話對不對?”她又接著問。


    “沒有,怎麽會。”娜琪說。她沒有說出來的是,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個笑話,今天被岩江廠裏的那兩個小子狠狠同情了一把,他倆看上去也不像能管得住嘴巴的人,等他們一回去,肯定又會拿自己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自己的名字會蒙上羞恥。更可惡的是,岩江一定不會阻止他們笑話自己,因為這個笑話就是岩江造成的。


    他說不定很享受這種被奉承的感覺,人家會說,有個傻子女人跪舔他,他卻像轟小狗一樣把人家攆走了。而自己那點可憐的存在價值就是為了烘托岩江的魅力。


    看著還在抱著酒瓶給自己灌酒買醉的江雪,娜琪已經不知道自己與她之間到底是誰更可憐。


    江雪根本不懂她,她不知道她和她一樣,都已經深陷到了同一片沼澤裏。


    娜琪多次想要開口告訴她,說自己也喜歡岩江,也是那個可憐的不被愛的角色,但她忍住了,因為,她是江雪的榜樣,江雪說羨慕自己,羨慕自己不愛他,所以也不會痛苦。


    娜琪在心裏暗暗加油,沒錯!隻要不愛他,不管他做出什麽樣過分的事情都不會影響到自己,更不會傷害到自己。


    娜琪換上了自信的微笑,“再喝。”她向江雪舉杯。


    江雪的酒量的確不賴,她的麵前已經放了五六個空酒瓶,不過,此時的她已經真的醉了,她緩緩的在桌子上趴下,眼睛依然盯著酒瓶裏的酒,不時地還往自己的嘴巴裏送。


    “行了,別喝了。”娜琪站起身來,她對江雪不是特別了解,江雪已經跟自己的好朋友翻臉了,岩江更是不會理睬她們倆了,要是真的喝得不省人事,一會兒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雖然不熟,但娜琪不可能不管她。


    娜琪喝得不多,並沒有明顯的不適應,但還是有一些頭重腳輕,走路感覺踩不踏實。畢竟,她認為自己也不擅長喝酒。


    娜琪走到江雪的身邊,攙扶著她,怕她會摔跤。


    “怕我喝多了不買單啊?”江雪一句話說出來氣得娜琪想放開手,任由她的重心倒向地麵。


    “你不買單也可以,改天我上你家討債。”娜琪故意放大聲音說話,舞台上唱歌的女生不知道什麽時候退了下去,現在是一個抱著奇異樂器的年輕男子在敲打樂器,他一直低著頭,看不清相貌,但從輪廓能分析出敲打樂器的男子絕對不會長得難看。“你家住哪兒?”娜琪收回目光,問江雪。


    “你看那個男人長得是不是像他?”江雪指著舞台上的樂器男子。


    “你喝多了吧,我問你你家住哪兒?”娜琪輕輕拍著江雪的臉,再次問。


    “拍那麽重幹嘛,很痛的!”江雪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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