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熱烈的照在菜地裏,布諾脫了針織衫外套,娜琪也脫掉了運動裝的上衣。


    布諾使勁地挖了一個又大又圓的坑,鋤頭觸碰到了土裏堅硬的石頭,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音,接著,娜琪就聽到了從她的嘴裏發出的不耐煩的咂嘴的聲音。


    布諾一邊幹活兒一邊用各種方式反抗,“要不你先去岸邊吃點水果消消氣。”娜琪說。


    “不用!”布諾的語氣在賭氣,但又不肯跟這些頑固的土地服軟。“挖不動啊,地裏缺水,要是再多一個人來給我們澆水就好了。”布諾在說著天方夜譚。


    這時候,背後傳來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聲音有點兒熟悉,布諾向後看,隻見一個男人頂著陽光散發的光輝向她們走過來,滿臉堆著笑,手裏提著兩隻白色的水桶,說,“我來負責澆水。”


    娜琪也轉過身來,見岩江向著她們走過來,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事先沒有打過招呼,也沒有報告行蹤,布諾更加不可能跟他透露過風聲,然而,就在這麽荒無人煙的地方,老熟人就這麽相遇了,而他,就像是從神話中走出來的一般。


    娜琪想到了昨天下著雨,她去另一個世界撿硬幣的時候見到的那位老人,老人讓她去彌補之前犯的錯,並信誓旦旦地說岩江一定能看得到她的悔意,現在看老老人說的話很靈驗,隻是她沒有想到,這件事會這麽快,並且以這樣的方式到來。


    是老天可憐自己嗎?可憐自己因為內心煎熬所以昨晚一整晚沒有安睡,還是因為自己和岩江之間那點兒微薄的感情太脆弱了,怕稍微經受一丁點兒挫折就夭折了?所以,這麽快的就要讓岩江出現在自己的麵前,看見正在悔過自新的自己。


    娜琪回過頭,低下頭來默默的把菜籽數好相同的顆數放進布諾挖好的坑裏。


    隻聽見背後布諾和岩江的對話,她慶幸有布諾,就算自己不理會岩江,他也不用坐冷板凳。


    “不會不會澆水哦?”布諾純粹的反問語氣,絲毫不留情麵。


    “當然會,我很會種花兒,種菜應該也一樣。”


    “是嗎?看不出來你一個爺們兒還會種花兒。”


    “不相信嗎?”


    “實物為證,空口無憑。”


    “行,改天帶你們去我住的地方參觀一下,讓你見識一下本少爺種的花。”


    從聲音能感覺得到,岩江在慢慢向自己走近,娜琪握緊了手中的菜籽,手心裏冒出了汗。她依然維持著低著頭的姿勢,布諾見兩人的狀況,在心裏偷著笑。


    “昨天的事對不起啊。”岩江主動認錯。


    這一點娜琪倒是沒有想到,她本想承認自己的錯誤,但是她開不了口,沒想到岩江一來就跟自己認錯,她想起了小兩口吵架,也不知道是誰錯了,甚至不知道錯在哪兒了,結果都是男生主動認錯。在開口回話前,娜琪彎起了嘴角,偷偷笑了一下。


    “你不生氣了?”岩江問。


    娜琪收起剛剛鬆懈掉了的表情,板起臉來問,“你說的是什麽事?”


    岩江忽然變得緊張起來,“就是,我翻了你的包,但是我保證,”他伸出三根手指對天發誓,一臉認真的模樣,“我絕對沒有看你包裏其它的東西,我就拿了你的三百塊錢現金。”


    岩江的語速忽快忽慢,這樣看來,他絕對不可能什麽都沒有看見。


    娜琪這幾天正是生理期,她的包裏塞了好幾包大大小小的那些東西,岩江沒有看到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他不會這麽緊張。


    見他這副認慫了的樣子,娜琪忽然有了底氣,大聲的問他,“那你今天特地跑過來是幹什麽?”


    沒等岩江支支吾吾的開始回答,布諾扔下了手中的鋤頭,跑來兩人中間,“你昨天就來了?你翻了她的包?你看到了我們兩個人偷菜?”布諾問問題的時候目光在兩個人的臉上來回遊移。


    岩江冷靜地看著布諾,靜靜等待著她發泄完。


    布諾本想把娜琪拉到一邊,質問她,為什麽岩江來過了她不說,布諾已經猜測到了娜琪今天特意拉著自己跑過來,還給空菜地種菜,一大半的理由是為了岩江,為了洗脫在他心目中不好的印象,想到這裏,布諾就莫名地很生氣。


    布諾氣鼓鼓地走開,兩人保持著同樣驚訝無奈的神情目送著布諾走到岸邊,那裏有娜琪帶過來的一大堆水果,岩江的白色帆布包也放在了旁邊,布諾坐在草地上,手裏抓起了一串葡萄,悠然自得地欣賞著周圍的美景,也不管娜琪和岩江他們。


    現在岩江來了,菜地裏仍然隻剩下兩個人在幹活兒,岩江似乎真的像他所吹噓的那樣,非常擅長幹這類活兒,他有力的肩膀挑起水來非常的穩,幾乎滴水不灑,扛鋤頭的活兒也被他從娜琪的手上接了下來,兩人分工很默契,岩江負責挑水和刨土挖坑,娜琪負責將種子埋進土裏,並澆上水。


    地裏的活兒眼看著就快要幹完了,坐在岸邊吃葡萄的布諾大概是吃飽了,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枯草,向布諾和岩江這邊走過來。


    岩江發現了她,調侃著問道,“你是過來幫忙的嗎?”


    布諾氣鼓鼓的,“才不是,你們不是都幹完了嗎?”


    “那你來幹嘛?”岩江追問。


    布諾更生氣了,感覺到了自己的多餘,說,“我來摘南瓜!”


    娜琪扶了扶額頭,見兩人爭吵的狀況,感覺有些頭疼,搖搖頭,懶得搭理。


    岩江從清水渠裏挑上來做後一擔水。


    “應該夠了。”娜琪說。


    “那我和你一起澆水。”


    娜琪點點頭。


    從菜地的一側忽然傳來一陣尖叫,兩人一起看向那邊。


    布諾站在菜地邊,背對著他倆,小心翼翼地向斜坡下麵走去,她的雙手張開,用來保持身體的平衡。


    “啊!我看到了一個南瓜!”她興奮地叫。


    南瓜藤下麵結滿了南瓜,有青色的、有青黃不接的,也有完全成熟的,南瓜的數量極多,放完望去就能發現十來個。


    娜琪走了過去,岩江跟在她的後麵,隻見布諾停下了腳步,從遠離瓜藤的地方撿到了一個熟透的大南瓜,她像個孩子獲得了戰利品那樣,得意洋洋地抱著她的大南瓜向岸上走。


    斜坡有些滑,有些陡,並沒有明顯的被人走出來的階梯感,娜琪伸出手來,要幫她把南瓜先抱上來,岩江連忙把手伸過去,“我來拿。”


    布諾原本要把大南瓜給娜琪,見岩江伸過手來,猶豫了一下。


    “這個南瓜是自己掉的,我撿到的,你無話可說了吧?!”她為她的大南瓜洗冤。


    岩江愣了一下,他沒有料到布諾會這樣謹慎的防備自己,不禁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這個南瓜自甘墮落,滾那麽遠,已經不屬於這片瓜藤了,現在它是你的。”他的聲音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逐漸變得溫柔。


    布諾倒是很容易就開心,娜琪拉著她上了岸,她從岩江的手裏搶過南瓜,像對待心肝寶貝那樣對著南瓜傻嗬嗬地笑。


    娜琪和岩江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兩人也不約而同地笑了,娜琪笑著低下了頭。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還有昨天,你是怎麽回事?膽子不小,敢翻我的包了。”娜琪認真的看著岩江的眼睛,神色略顯得嚴肅。


    岩江捕捉到了娜琪的不愉快,也不敢造次,如實地交代了這兩天之所以會偶遇的原因。


    布諾也對這件事感到好奇,不知不覺地來到兩人身邊,想聽聽岩江怎麽解釋,要是解釋的理由太過牽強,就要好好地審訊他。


    “我們公司在這附近組織野外燒烤活動,昨天是和一位同事一起過來的,沒經過你的同意翻了你的包我很抱歉。”他的抱歉似乎很難用言語表達,堂堂七尺男兒低垂著腦袋,一副任人暴虐的狀態,布諾聽到這樣的台詞,抬頭觀察娜琪的反應,見她平靜得像在聽別人的事一樣,於是忍不住教訓了岩江一番。


    岩江似乎很享受被教訓的過程,他一直低著頭,不言不語,不反駁,仿佛有人罵出來他才能獲得犯錯之後被救贖的感覺。


    布諾教育完了才終於想起來問他今天為什麽不去跟同事燒烤,又跑來了這裏湊熱鬧。


    岩江被布諾犀利的問話弄得有點兒下不來台,娜琪趁機會幫他解了圍。


    娜琪瞪了布諾一眼,示意她不要再玩弄他,“人家過來幫了不少忙,今天的水全是他挑的,要是沒有他,光靠咱們倆,隻怕要忙到下午了。”


    布諾習慣性地翹起了嘴巴,向娜琪表示了反抗。心裏還在想,我都是為了幫你,你卻還要偏袒他。


    見有人幫自己說話,岩江有了開口解釋的勇氣,他接著說,“今天我們再次的路過這裏,遠遠的就看見了你們倆,我知道這次你們不是在摘菜,所以就很好奇想來看看,我跟大部隊到達目的地之後跟他們說我有個親戚住在這邊,想去看望一下,所以就溜了。”


    “所以你原本不是打算過來幫我們的咯?”布諾說。


    “我......”岩江也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犀利的姑娘,他被她再一次懟得說不出話來。


    布諾雖然頑皮,但似乎也懂得見好就收,她忽然轉換了話風,“你同事在這附近燒烤?”


    “是啊。”


    “距離這裏多遠?”


    “走過去就隻要十分鍾。”


    布諾的眼裏突然放射出興奮的光彩,“那你去幫我們拿些燒烤過來吃,我要吃肉,”她一邊說著,一邊興奮地拿手比劃大串的肉,“她喜歡吃素,麵筋,麵筋是她的最愛。”布諾將手指向娜琪。


    “我不吃啊,人家公司組織活動,我們這些外人不適合摻合。”娜琪皺起了眉頭。


    雖然她早就了解也習慣了布諾的胡來,對於她的突發奇想也已經習以為常,但是今天當著岩江的麵,她還是這個個性,娜琪有些無地自容。


    “我想吃,去嘛!我們不是公司的人,不是啊,去打包一點過來,就說給你的親戚帶的。”布諾極力地去說服他。


    娜琪已經救不了這樣的局麵,她收拾起剩下的菜籽,朝著岸邊走去,任由布諾纏著岩江在那裏胡鬧。


    岩江見娜琪已經走遠了,連忙跟了上去,布諾還追在他後麵鬧著要吃燒烤。


    娜琪穿上了運動外套,一身的打扮灑脫自如。岩江也從地上拿起了自己白色的雙肩帆布包,單肩背在肩上。


    他回過頭來對布諾說,“要不這樣,等回市中心,我請你們倆下館子?”他說話的時候更多的是在征求娜琪的意見,娜琪躲過了他的目光,隻等布諾的回應。


    布諾還是不依不饒,她就是餓死鬼投胎的,“去市中心要吃,現在也要吃,這麽好的機會,你去拿一下嘛,又不遠,自己烤出來的味道香一些。”


    娜琪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不得不管一管她了,說道,“岩江從頭到尾就沒有參加過他們公司的燒烤活動,雖然他現在過去拿吃的,大家也會同意,但是人家嘴上同意不代表是心甘情願的,人家會在背後說他的不是,而且......”


    “而且,他現在還是華姿堂堂的大組長對吧?”布諾口齒伶俐,毫不留情地接話。


    大家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還是布諾自己給自己找了台階下,“不吃他們公司的燒烤也行,那回市裏我要吃‘老五燒烤’,聽說那家的好吃。”


    兩人同時看向了岩江,他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不答應,隻是好像在沉思。


    “怎麽,請不起啊?”布諾刁蠻地問。


    “好,你想吃哪家都可以。”岩江回應說。


    市裏的那家老五燒烤是岩江的一位阿姨開的店,那家店這幾年成了網紅店,生意很好,不過岩江卻很少去,阿姨是他母親年輕時候的朋友,到現在都還有密切的聯係。


    母親讓他喊她阿姨,而沒有聯合姓氏一起叫,就是因為這個阿姨在母親心目中有著特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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