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言,皆倒吸一口涼氣,沒想到燕太子竟敢做出這種毒害他國君王的事。若嬴政真的死在函穀關,此事追究下來,燕國一定會遭受滅頂之災。眼下合縱之盟已破,秦國隻要聯合趙或是魏,燕國必亡。


    “那秦王是如何被救回來的?”李園問道。


    鄭芙輕笑:“是我,找來絕世名醫救了秦王。”


    言下之意,告訴李園她於秦王有恩,隻有繼續遵照與她的約定,日後行事才會更加方便。


    李園沉默片刻,而後淡笑:“看來,老夫是非送你回秦國不可了。”


    “多謝姑外祖父替我謀劃。我可以保證,您的這筆買賣,絕不會虧。”鄭芙頓了頓,而後說出後麵的話,“畢竟,您是我的娘家人。”沿用了宋城隅的說法。


    李園飲一口茶,道:“過兩日,老夫安排你入宮麵見王後,江陵也會去。”


    鄭芙神色一滯,木訥了片刻。


    “是。”


    阿娘,我都快要忘記你的模樣了,如今,你一切可好?


    數日之後,鄭芙坐於李府的亭中彈奏,一個人悄然走到她身後,鄭芙雖有感知,但並未過多關注,沉浸在自己的琴曲之中。


    “有女同車,顏如舜華。將翱將翔,佩玉瓊琚。


    彼美孟薑,洵美且都。有女同行,顏如舜英。


    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薑,德音不忘。”


    此曲乃《詩經·鄭風》中的《有女同車》,以男子的視覺寫出女子的花容月貌,誇讚其貌美的同時又表露出了無盡的愛慕之意,言語間是謙謙公子的語態。


    鄭芙不知為何,兒時她並不精於琴藝,亦無法過多領會曲中的深意,可如今卻愈發能理解琴意,甚至能加上自己的想法信手拈來。


    這麽多年過去,她在鹹陽宮中不是學習權謀之術,就是撫琴練武,許是經常在甘泉宮下為嬴政彈奏的緣故。


    年歲還小的時候,她每學會一首琴曲便會興衝衝地跑去嬴政麵前炫耀一番,嬴政甚少誇讚她,但從不打擊,不過將她的成長一一記在心裏。


    後來年紀大些,她學得便沒那麽吃力了,隻要有了曲譜或是聽人彈奏過,她便能很快尋著記憶彈奏出來,就好像她能記住別人武鬥的動作那樣。


    可能是因為她本身就有一個擅於音律的父親吧,雖然從未謀麵,但她隱隱覺得,這麽多次死裏逃生,父親總是在庇佑著她的。


    “若真得‘顏如舜英’的女子同車相伴,那屬實不枉此生了。”


    鄭芙起身,朝來人作揖道:“宋公子聽了這麽久,僅僅隻是得出這麽個結論?”


    宋城隅撇嘴笑了笑:“我隻是因此曲想起你身邊的那個舞姑娘而已。”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宋公子可否幫忙。”鄭芙不置可否,說道。


    “那得看你要我做什麽了。”


    “並不是什麽難事。”鄭芙道,“隻要宋公子對雩風的事閉口不言即可。”


    “你的意思是不讓我告訴李大人是她劫走的你?”宋城隅有些不解,他看得出鄭芙心思縝密,本以為她將舞雩風帶到這裏,是要行報複之舉,未曾想到她會保舞雩風。


    鄭芙點點頭:“正是,還望宋公子應允。”


    宋城隅故作思量一陣,道:“你想怎麽報答我?”


    鄭芙思來想去,好像也沒有什麽是她有而宋城隅需要的,於是說道:“便當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


    宋城隅搖搖頭:“這就罷了,我是江湖人,哪有什麽用得到你的地方。不如我閉口,你開口,如何?”


    “嗯……那我也要先聽聽你想知道什麽。”鄭芙不急著回答,先和他說好條件。


    “很簡單。”宋城隅笑了起來,“你告訴我舞雩風去了何處即可。”


    鄭芙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宋城隅突然不太好意思,急忙辯解:“這一路來多虧了她替我處理傷口,我還沒當麵感謝於她!”


    “隻是如此?”鄭芙稍稍側頭,狐疑地看著他。


    “隻是如此。”宋城隅微笑著點了點頭。


    想來舞雩風對他也沒有什麽可以利用的地方,亦與他無冤無仇,鄭芙便將舞雩風在壽春城中籌劃新舞閣的事告訴了他。


    宋城隅恍然大悟:“昨日聽聞城中新開了家舞閣,似乎是叫……”


    “叫明玉閣。”


    “不錯,正是此閣。”宋城隅一下子回想了起來,“這舞閣開起來不過數日便名聲大噪,真是厲害。”


    舞雩風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舞女,當然知道用什麽方法能吸引來各方看客。


    “好了,你來找我有何事呢?”鄭芙當然不信他隻是來聽她彈曲的。


    聽她這麽說,宋城隅閉上眼,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瞧我,把正事都忘了。”


    “是何事?”鄭芙問。


    “秦國來了個宦官,帶了許多財帛器物,李大人命我帶他來找你。”宋城隅說完,看向距離亭子不遠處轉角位置的人,朝他招了招手。


    鄭芙探身看去。


    那人著便裝走過來,雙手提著一個籠子。


    一年不見,他的狐狸眼一如在牢獄中那般,但此時的他少了很多怯懦之色,多了幾分沉穩與篤定的感覺。


    “趙高?竟然是你!”鄭芙見到他,有些驚喜,走上前幾步,“一年不見,想來你過得不錯,我便放心了。”


    趙高將籠子穩穩當當地放在地上,而後大拜在地:“奴才見過公女。”


    “別見不見過了,快些起來吧!”鄭芙以雙手將他扶起。


    “看來你認得他,既然如此,我還有要事,便先走了。”宋城隅道。


    “好的。”鄭芙點點頭。


    等宋城隅走遠了,趙高才開口道:“公女,這半年來,你真是受苦了。”


    鄭芙笑著搖搖頭:“比起當時在地下黑牢的日子,如今倒也不算難過。每每想起,我總是要感謝於你的。”


    “公女助我脫離苦海罷了,奴才怎敢言謝。”說完,趙高拿起地上的鳥籠,將鴿子捉了出來,“這是大王命奴才帶來的信鴿,公女若有何事要告訴大王,可以利用此鴿,送信路上耽誤的時日也會少些。”


    鄭芙用一根手指輕輕摸了摸鴿子的頭,卻發現它腳上捆有一根細小的竹簡,鄭芙取下,正是她所熟悉的筆力強勁的秦小篆。


    七月流火。


    寥寥四字,嬴政想要告訴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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