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姣姣自從得知方崢是單親家庭後,她就一直很納悶——為什麽方崢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呢。難不成方崢也在怕俞姣姣會因為這種事孤立他?那未免也太小家子氣了吧。


    趁著有一天中午,俞姣姣和方崢在食堂裏一起吃飯,她就問方崢:“方崢,我之前聽彩怡說,你媽媽她……”


    盡管俞姣姣說話總是遮遮掩掩,但是方崢知道她到底要表達什麽意思。她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早就習慣被人說是有娘生沒娘養了。


    方崢說:“姣姣,我知道你要說什麽。你是好奇我媽媽的事吧?”


    俞姣姣說:“嗯,是的。如果太冒犯了,還請見諒。”


    方崢已經對這些事無所謂了,畢竟高中三年他就是在嘲諷聲中成長的。再說了,俞姣姣作為他的女朋友,他也有義務讓俞姣姣知道這一切。


    方崢說:“不冒犯,這些事對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打從我懂事起,我媽媽就不見了。我從五歲開始就一直糾纏著我爸爸打聽我媽媽的下落,但是我爸爸就總愛拿我媽媽在好遠的地方考古這個借口搪塞過去。”


    俞姣姣一聽到方崢的媽媽在好遠的地方考古,她一下子就心情激動了,因為她曾經仰慕著就是這些偉大的考古學家。她兩眼冒光地看著方崢的臉,說:“哇,方崢的媽媽是考古學家呀?我小時候也經常夢想成為考古學家的,但是我貌似比較喜歡服裝設計。”


    方崢一看到俞姣姣對她媽媽這麽憧憬,他也可能是虛榮心被滿足了而滿臉自豪。他說:“恩恩,我也不瞞著你,我媽媽在淩家灘遺址的發掘工作中也盡了一份力呢。”


    俞姣姣雖然對考古蠻感興趣的,但是她並沒有特別去了解中國早年的考古發現。但如果她直接跟方崢說她不認識淩家灘遺址,方崢肯定會覺得很失落。她為了避免這種尷尬的場麵,隻好轉移話題了。


    俞姣姣說:“天呐,那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重大發現。話說方崢的媽媽真的在外地考古還沒回來嗎?”


    方崢長到十六歲時就已經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他媽媽其實很早就不見人世了,隻是他爸爸不告訴他而已。方崢心情沉重地說:“我爸爸不告訴我媽媽去哪了,可我覺得我媽媽已經去世了的可能性很大。或許我爸爸不告訴我關於媽媽的事是為我好,但我也不能放任他繼續隱瞞我呐。”


    俞姣姣深表同情地說:“我很抱歉問方崢你這個沉重的問題。”


    方崢說:“沒事,人生總要有幾個過得去的坎兒嘛。”


    俞姣姣自從知道方崢的媽媽是一位考古學家,她在對考古的崇拜下就愈發地想深度認識方崢的媽媽了。她好奇地問方崢:“方崢的媽媽會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呢?”


    方崢說:“聽我爸說,我媽很喜歡看泰戈爾的《飛鳥集》。”


    俞姣姣說:“《飛鳥集》?我之前倒是有看過。”


    方崢聽俞姣姣說她看過《飛鳥集》,他像是找到了知己一樣高興。他問俞姣姣:“沒想到姣姣你看過《飛鳥集》,你覺得泰戈爾的詩怎麽樣?”


    俞姣姣說:“嗯,還挺意義深重的嘛。”


    方崢說:“哈哈,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我這些年一直在我爸的敘述裏認識的我媽,對我來說最記憶深刻就是——我媽最喜歡的詩人是泰戈爾,後來我深受她的影響也漸漸地喜歡看泰戈爾的《飛鳥集》,隻要無聊的時候老愛拿出《飛鳥集》看。”


    俞姣姣說:“嗯,我覺得方崢的媽媽是一個安靜甜美的人。”


    ……


    方崢眼看就要二十歲了,但是他爸爸卻一直不告訴他關於他媽媽的事。如今俞姣姣再度談起方崢的媽媽,這讓方崢就更加把她媽媽的事放在心上了。


    2006年2月,又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夜。方崢和方遠都在廚房裏忙著做年夜飯,方崢打算趁這個時候好好地問他爸爸關於他媽媽的事情。


    方遠不會開門見山,既然要問就得步步為營地問。他在捏餃子的時候就跟方遠感慨地說:“爸,我今年就二十歲了呢。”


    方遠在煲王八湯,一邊煲著一邊回應方崢的話:“是呀,這時間飛快,方崢眨眼從一個三四歲的小屁孩蛻變成二十歲的成年人了。”


    方崢看方遠已經上鉤,他就得逞地問方遠:“那爸是不是該考慮告訴我真相了?”


    方遠皺著眉問方崢:“啊?什麽真相?”


    方崢說:“之前陳叔叔來過我家一回,我和陳叔叔談起了我媽媽的事。陳叔叔說這件事還需要你親自說,所以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那就是我媽媽其實很早就不在人世了。”


    方遠很意外方崢會有這個猜測,但他仔細一想——方崢今年都二十歲了,他有這個成年人的思維不也挺正常的事嘛,所以方遠也沒特別在意方崢看破玄機的事情。


    正如方崢所想的一樣,顧蔓確實已經死了,但她的死跟生下方崢後脫不了幹係。直白地講,顧蔓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生下來方崢。方遠可沒打算在這個普天同慶的節日告訴方崢這些不開心的事,不過他也沒再打算拿以前都爛俗的借口糊弄過去了。


    方遠對方崢說:“唉,既然你都猜到這個可能性了,我也實不相瞞了。你媽媽她確實已經死了。”


    方崢以為自己做了很充足的心理準備,結果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時還是接受不了現實的。他一臉呆滯地看著他爸爸的側臉,問他:“我媽媽她……是怎麽死的?”


    方遠臉色深沉地說:“你還是別問了。”


    方崢早該預料到他爸爸會這麽不以為然了,可他就是不滿意他爸爸現在這種做法。他氣得把餃子皮攤到一邊,然後氣呼呼地說:“爸,您為什麽總不告訴我媽媽到底怎麽死的?”


    方遠說:“你現在沒必要知道。”


    方崢是一個成年人了,成年人向來思考的問題都很廣泛,所以他又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他試探性地問方遠:“難不成媽的死跟我有關?”


    “對呀,你媽的死確實跟你有關。”方遠看方崢這是要跟自己杠上了,所以他也就不打算糊弄方崢下去了。


    “呃?”方崢顯然被嚇呆了,搞到最後原來他媽媽的死還真跟自己有關。


    方崢也慢慢地理解他爸爸的良苦用心了,他爸爸這是怕他因為他媽媽的死太自責了啊。然而最基本的問題根本還沒有解決,那就是——他媽媽到底是怎麽死的。


    方崢滿臉愧疚地對方遠說:“爸,我媽到底怎麽死的您還沒告訴呀。”


    方遠臉色沉重地說:“都說了,你沒必要知道。”


    “好吧。”方崢說完就垂頭喪氣地離開了廚房了,走進來自己的房間並“啪”地一聲把房門給關上了。


    方遠看方崢這個行為顯然就是過分自責了,也許這就是方遠為什麽二十年來都不願告訴方崢事實的原因吧。


    但是這種事不應該瞞方崢一輩子吧,方崢作為顧蔓的兒子也有資格知道顧蔓的死因呀。然而這需要方崢做好很充足的心理準備,要不然方崢怕是受不了刺激而內心抑鬱的。


    ……


    自從方崢知道他媽媽的死跟他有關之後,他就沒心思吃喝拉撒了,他每天活在自責當中。方遠看方崢這麽灰頭土臉的,他也挺心疼方崢的。


    有一天下午,方崢把自己關在自己房間裏後一個人蒙在被子裏鬱鬱寡歡。從方崢毫無生機的眼睛裏不難看出方崢一直在愧疚,他一定在死命扛著這厚厚的負罪感。


    方遠來到方崢的門口,他抬著手敲方崢房間的門。他一邊敲門,一邊心疼地說:“方崢,你開門讓爸進去唄。你這幾天都不好好吃飯,爸都快心疼死了。或許這就是我這些年來不情願告訴你媽死了的真相吧,這不一直讓你活在愧疚裏了?”


    方崢也實在受不了他爸爸這麽瞎操心了,所以他就回了他爸爸一句:“爸,我沒事。我就隻是食欲不好而已。”


    方遠說:“你沒事?沒事你就開門讓爸進去陪你唄。”


    方崢想一個人靜靜。他說:“不用了。我真沒事,你去忙吧。”


    “好吧。”方遠居然屈服了。


    方崢坐在床上還在一臉詫異的時候,突然他房間的門被他爸爸打開了。方崢有點迷糊,這門不應該被他反鎖了嗎?難不成這門是劣質品。


    方遠手裏拿著一把備用鑰匙給方崢看,得意洋洋地說:“哈哈,幸好我有你房間的備用鑰匙。”


    方崢無奈地說:“呃,爸你這是在耍賴呀。”


    方遠進房找方崢可不是談天說地的,他來到方崢的床邊坐下,然後語重心長地問方崢:“你還在為你媽媽的死而自責嗎?”


    方崢不想讓他爸爸擔心,所以他一直都在故作堅強。他說:“都說沒有呀,這都是爸想太多了。”


    方遠突然抱住方崢,然後心疼不已地說:“爸看你這幾天一直食欲不振都擔心死了。”


    方崢的下巴架在他爸爸的左肩上,他看他爸爸對他這麽擔憂,可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說一些能夠讓他爸爸放心的話。


    方遠緊緊地抱著方崢,他的兩隻手也在溫柔地輕撫著方崢的後背。他說:“如果讓你知道你媽媽的死能讓你振作起來的話,爸可以告訴你。”


    方崢說:“爸,你真的可以告訴我嗎?”


    方遠斥開方崢,很認真地說:“當然可以了,畢竟瞞你二十年了,再瞞下去真的毫無意義。但你要跟你爸保證,你知道你媽媽的死因之後,你能坦然麵對,不要再像這些天這樣萎靡不振了。”


    方崢說:“嗯,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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