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逸和古伶舞來到賬房還沒和雲氏說上幾句話,就聽到阮大來報逸王府的管家找到了這裏來。


    姬文逸有些詫異洪波竟會找到這裏,擔心出了什麽意外,沒敢耽擱的就跟著阮大先行離開了賬房。


    雲氏看著姬文逸就連離開這麽一會兒都要對著古伶舞再三囑咐,眼中不由滿是讚賞。


    “娘,你這是高興什麽呢,魚尾紋都笑出來了。”


    古伶舞目送姬文逸離開後,轉頭就看到雲氏坐在書桌後盯著自己,那一臉的姨母笑讓她莫名覺得有些瘮得慌。


    此時的賬房隻剩下雲氏和古伶舞兩人,賬房不大,約有三十個平米,在一座獨立的小院裏,除開擺放了幾套桌椅外就屬那書桌最為顯眼。


    雲氏纖長的身子坐在那巨大的書桌後,再搭配著書桌上擺放的幾摞賬本,如果放到現代來看,那就是妥妥的女強人風範。


    有時候古伶舞都好奇,雲氏這般有擔當有氣度的女子,為什麽在她便宜老爹就能那麽的溫順柔弱。


    用古伶舞的話來形容她心中的雲氏,那就是:古道在時那是楊柳扶腰,溫和賢良,古道不在時那絕對是精明幹練,能獨自一人撐起整個古家的強悍存在。


    “娘看著他對你好心裏高興。”雲氏從書桌後起身坐到古伶舞身邊。


    “你再過兩個月就要滿十四了,待你十四生辰一過,娘不僅要開始為你準備及笄禮,還要準備你的嫁妝。


    娘時常想著你這麽小就住到逸王府去,要是我們家不能給你撐腰,你怕是會被欺負……”


    “娘你想多了。”古伶舞有些無語的打斷雲氏的話。


    沒想雲氏隻是拉過古伶舞的手輕輕拍了拍,然後繼續說到:


    “但經過你這次受傷和看到剛才他對你的樣子,娘覺得也許不需要我們做什麽,他也會對你好。”


    “娘~”


    “舞兒,女人這一生無論經曆多少,自身有多強大,最後想要的隻是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而已,娘很幸運遇到你爹,所以娘希望你也能遇到你的良人。


    但皇家親情淡薄,娘從知道你必嫁皇家後就一直擔心著,不過現在娘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了。”


    “為什麽是一半?”


    本來還在尷尬雲氏突然和自己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但在聽完雲氏的話後古伶舞卻是不禁追問了一句。


    “這另一半當然是因為你們都還小,以後的路還很長,中間若是有什麽變數,你的性子娘心裏清楚,娘怕你到時難過。”雲氏笑著點了點古伶舞的額頭。


    我去,這想的真是太多了——古伶舞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心裏暗暗吐槽。


    “我的性子是什麽?”古伶舞接過話頭。


    說實話,她的性子是什麽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前也沒人跟她說過,這猛的被人提起古伶舞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自己在別人眼中是個什麽樣子。


    “霸道、護短、任性、自私。”雲氏笑著說出四個詞。


    嘶——


    “娘這是在表揚我嗎?”


    是在表揚我吧?


    古伶舞在心裏琢磨了一下,怎麽想都覺得雲氏說出的這幾個詞組是褒義的。


    “你自己品。”雲氏沒有回答古伶舞的問話,臉上的笑容卻是增添了幾分調侃。


    “我品?那我就覺得這是表揚。”古伶舞說著也笑了。


    “舞兒說了什麽讓伯母這般高興。”


    母女倆正相互樂著呢,姬文逸腳下生風般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你那講完了?我娘剛才表揚我了,我這兒高興著呢。”


    古伶舞估算了一下,從這賬房到大門怎麽也得走上一段時間,這姬文逸一個來回才花了不到十分鍾,也太快了點。


    “洪伯就在院子外麵,傳個話而已,說完就完了。”姬文逸坐到古伶舞另一邊。


    “伯母表揚你什麽了,我平時也誇你,可沒見你這麽高興過。”姬文逸對著雲氏有禮的笑了笑,然後就把視線全數落到古伶舞身上。


    “我娘我說性子好,霸道、護短、還任性自私。”


    “舞兒!”


    雲氏聽著古伶舞劈裏啪啦就把自己說的話說了出來,頓時覺得臉上有些臊。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姬文逸,卻見他竟是一臉認同的點點頭,對著古伶舞說到:


    “伯母說的對,可惜舞兒這些特質都沒用在我身上,不禁讓我覺得有些遺憾啊。”


    呃~


    古伶舞抽了抽嘴角,轉頭對著雲氏尷尬的笑笑。


    她開玩笑的好不好,她又不是真傻,真不懂那些詞是什麽意思。


    隻是她沒想到就是這樣的話都被姬文逸給扭曲成——怎麽說呢,莫名有種甜言蜜語的感覺。


    噗嗤——咳咳!


    雲氏別開臉,剛才那一瞬間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小兒子口中那句“被喂狗糧”是什麽意思。


    “讓伯母見笑了,無憂失禮了。”


    聽到雲氏突然發出的笑聲和咳嗽聲,姬文逸抬手向她行了個拱手禮。


    “殿下多禮了。”雲氏趕緊回禮。


    “伯母也像伯父那般喚我無憂就好,舞兒也是這般叫我的。”姬文逸溫和的說到。


    嗬嗬!雲氏笑笑沒接話。


    “你還沒說洪伯找你幹嘛呢?要有事你就先回去,我在這兒等等我爹他們。”古伶舞看出雲氏的不自在,趕緊轉開話題。


    “是皇兄宣我入宮,我這確實是馬上要離開,但我不放心你在這兒,想把你先送回府中。”姬文逸有些為難的說到。


    “我在自己家有什麽不……”


    “舞兒,你就先回去吧,家中事務繁多,我和你爹確實也顧不上你。”雲氏聽了姬文逸的話,心中頓時也有了計較。


    想著古道帶著兒子們又去做些危險的事,雲氏也是擔心不已。


    隻是他們習慣瞞著她,她也就不去追問,大家心裏都懂是為了對方好就好。


    不得不說在這點上,雲氏和古伶舞還真是有幾分相似。


    “可……”被雲氏打斷話,古伶舞有些詫異的看向她。


    “娘這兒要理整個月的賬本,你爹他們你也知道去忙什麽,你在這兒等消息還不若會回王府,那裏有府裏大夫為你調理身體我們也安心,你若想知道結果我想你幾個哥哥肯定也會通知你,不是嗎?”


    雲氏在提醒古伶舞她在某些人眼中還是個受傷未愈的患者,今天出來已是不妥,要是再讓姬文逸一個人回去就更說不通了。


    啊,也是!


    古伶舞被雲氏那句府中大夫為你調理身體點醒。


    確實,她的藥中被下毒的事還沒查清楚,這不過幾天她就到處活蹦亂跳的走動確實有違常理。


    “伯母想的周全,舞兒還是先回府中吧,我把你送回去就進宮一趟,爭取速去速回。”姬文逸趕緊接話。


    得,古伶舞看著兩人一唱一和的,自己根本就沒有反駁的空間和理由,隻能點頭同意。


    於是兩人就此向雲氏告別後便匆匆回了逸王府。


    當姬文逸來到皇宮見到姬昂宵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禦書房沒有犀香,身邊也沒有古伶舞,姬文逸看不到古伶舞口中“姬建明”身後有什麽怨氣或龍氣。


    但今日一見,姬文逸卻明顯感覺到“姬建明”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渾身洋溢的那種神清氣爽的感覺讓身為修煉者的姬文逸不禁覺得更加親近。


    “皇兄。”


    姬文逸向“姬建明”行了個拱手禮。


    “來了。”


    書桌後,姬昂宵在看到姬文逸不禁露出了一抹和藹的微笑。


    “古小姐的傷怎麽樣了?剛才傳話的太監回來說你們今日去古府了,是去看古都統的?”


    姬昂宵簡單的兩句話卻是充分表明了他對姬文逸今日行程的了解。


    但同樣也是因為他如此直白的話語,讓姬文逸覺得自己這個皇兄在麵對自己時還是那麽坦蕩。


    “舞兒的傷還需要調理,今日她聽聞古都統被古太尉打斷了腿,心裏擔憂就趕回去看了看。”姬文逸說完,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有什麽就說,我們兩兄弟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嗎?”姬昂宵端著姬建明麵對姬文逸時特有的態度說到。


    “皇兄,舞兒從宮中帶回去的藥被下了‘催人老’。”姬文逸想了想,還是說出了古伶舞藥被下毒的事。


    “‘催人老?’那不是早就被禁了嗎,怎麽會……誰敢如此大膽。”姬昂宵臉上滿是震驚,但在震驚後立刻就換上了一副震怒的表情。


    “來人,把那天為古家小姐診脈的禦醫都給朕帶過來。”姬昂宵怒氣衝衝的對著禦書房外大喊。


    “是。”


    禦書房外響起果公公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不見。


    “十三,古家小姐沒事吧,這事朕一定會查清楚的,對了,這事可有告知古太尉?”姬昂宵關心問了一句後,立刻把話頭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發現這毒時古太尉就在臣弟府上,所以他也知道。”姬文逸老實的說到。


    “唉,如此說來,古太尉責罰古都統不單單是在怪他沒有盡忠職守和照顧好進宮的古小姐,他也是在向朕表態啊。”姬昂宵感歎。


    “皇兄多慮了。”姬文逸點到為止的說到。


    “唉。”姬昂宵再次歎了口氣。


    “說來這‘催人老’也是因為你才被列為禁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它再次出現就被你給認了出來。”


    姬昂宵說著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向姬文逸,那模樣真真是一名擔心弟弟的兄長般。


    可姬文逸在聽了他的話後卻是心裏一驚,微微埋下頭似在追憶當年,心裏卻是不由想起了古伶舞的那就問話:“你知道什麽叫附身或者奪舍嗎?”


    是的,催人老這種毒的確是因為他被列為禁藥的。


    但這件事隻有已經駕崩的先皇和先皇後知道。


    當時年幼的姬文逸被下了這種慢性毒藥後,試了無數方法,曆經長達一年的調養才堪堪撿回一條小命。


    從此,先皇和先皇後就下令把‘催人老’這種慢性毒藥列為了禁藥。


    但是對外,包括當時已經是太子的姬建明,他們都沒有說過這藥被下到過誰的身上。


    但現在這明明已經不會被人知道的秘密卻被‘姬建明’一句話點破,這讓姬文逸該怎麽想?


    無論他怎麽想,他都開始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不對勁了。


    其實姬文逸會這麽覺得也不單是因為‘姬建明’一句話的問題,畢竟他可以理解為‘姬建明’是後來查到的結果。


    但在之前的兩個月裏,古伶舞時不時的給姬文逸透露一些‘姬建明’的不對勁,再加上姬文逸自己查到的那些事,讓他的心中早就對‘姬建明’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現在發生的一幕不過就像是一顆早早被種下的種子猛的發了芽,它的出仿佛意味著的某些改變的開始。


    “十三,十三。”


    姬昂宵看著下方一動不動的姬文逸,不由腦中緊繃了一下。


    “皇兄。”


    姬文逸回過神抬頭看向‘姬建明’——


    還是那熟悉的臉,熟悉的身形,就連表情都是那麽的熟悉,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態問題,姬文逸總覺得此時他眼中的‘姬建明’有些地方不一樣了。


    “想什麽突然就沒反應了。”姬昂宵問的隨意,眼神中卻是閃過一絲警惕。


    “沒,就是想到我小時候。”姬文逸是何其敏銳的一個人,根本都不用細想立刻揚起一抹自嘲的笑說到:


    “小時候我體弱,父皇母後又忙,唯有皇兄你會時常來看我,世人都道皇家無親情,但是皇兄你卻用自己的行動教會了我什麽叫親情。


    記得當時我年齡最小,其他兄長又不在宮中,唯有你,得閑時就來給我講故事,陪我玩……”


    “你這一說啊,朕也突然覺得時間過的真是快啊。”姬昂宵看著姬文逸這突來的有感而發,心中的警惕頓時降下了不少。


    “當初的你還那麽小小的一個,天天坐在你那宮殿門口等著我去看你,害的我一從太傅或者父皇那學習完就要加速往你的殿中跑。


    記得因為在宮中疾跑這事,我還被當時的總管公公追著嘮叨了很久,說是我的行為不合祖製什麽的。”


    姬昂宵說著也是不由放鬆一笑,那樣子就像真的經曆過那段時光一樣。


    不是,真的不是——


    姬文逸掛著滿臉的感動和回憶,心裏卻是在瘋狂的呐喊著。


    小時候他和皇兄的感情好是真的,但他並沒有天天坐在宮殿前等他,因為他們偷偷約定過每過幾天才聚一次。


    而且每次碰麵,皇兄給他講的也不是故事,而是史記,是時事。


    他會天天坐在宮殿門口隻是因為他無聊,他想看看除了皇兄是不是會有別的人來看他,而這事是誰也不知道的。


    現在聽到姬昂宵這般講話,姬文逸不禁想到,原來當初他給人的這種錯覺竟成了他認出眼前這人不是自己兄長的憑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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