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文逸端著他平時的狀態慢悠悠的走出禦書房,其實他的腦子一片混亂。


    而此時正在禦書房外受刑的兩名禦醫那淒慘的喊叫卻讓他緩緩回神。


    “陛下,老臣冤枉。”


    “陛下,冤枉啊。”


    喊冤聲中夾雜著肉體被擊打的聲響傳入姬文逸的耳多,讓他不由想起剛才在禦書房中發生的那一幕。


    這兩名三天前給古伶舞看診的禦醫被帶到禦書房後根本都來不及說什麽,就直接被“姬建明”判定仗責三十。


    如果說姬文逸因為古伶舞的藥中被下毒一事還想查探線索,但剛才那種情況他根本就沒有詢問的機會。


    而且,想到之前在古豹那打探來的消息,最初在禦花園看診的禦醫隻有一人,而那人根本就不是被責打的兩名禦醫中的任何一位。


    這說明什麽,他不敢深思。


    但其實也已經沒有必要深思。


    從今日兩人的對話中,各種細節都充分表明眼前這個“皇兄”根本不是他記憶中的皇兄,但這人一直以來卻都關注了他的過往。


    他說的那些童年趣事確實是發生在他和真正的皇兄之間,但中間具體的內容卻又一些細微的差異。


    這些種種都證實了古伶舞說的那句話——附身或奪舍。


    姬文逸想著這些,腳下的步子更是沒敢停留的大步往外走去。


    他不敢想若他再多在這裏停留一刻會發生什麽。


    匆匆趕回自己的王府,姬文逸直接就往古伶舞的靜園走去。


    沿途碰到的下人們看著自家王爺這幅匆忙的模樣,隻是再一次確定了他對古伶舞的心意。


    當姬文逸踏進靜園的瞬間,看著似乎雷打不動般躺在池塘中的古伶舞,他整個人又突然的冷靜了下來。


    不用慌,不用怕,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她的預料之中,他相信她——姬文逸在心中對自己說到。


    而這頭正在等著古家傳來消息的古伶舞突然覺得靜園中的氛圍微微一變,她扭頭往院門口一看,頓時整個人都嚇了一跳。


    怎麽會?


    古伶舞眯了一下眼睛看向從院門口慢慢向自己走來的姬文逸。


    此時的姬文逸在古伶舞眼中雖然什麽都沒有變,但他的身後竟是多了一圈淡淡的紫色光暈。


    這是龍氣覺醒嗎?


    古伶舞在心中思量了一下,在看到姬文逸走到涼亭位置時便慢慢坐了起來。


    “你在宮中發生了什麽事嗎?”古伶舞歪著頭詢問到。


    “你看出來了。”姬文逸楞了一秒,隨即不禁苦笑了一下:“果然我們舞兒才是最厲害的,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嗬嗬。”古伶舞很不走心的幹笑一下——她現在唯一能隨便使用的能力不就隻剩下這一雙眼睛了嘛。


    “想說說嗎。”古伶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外袍,讓姬文逸感受她端正的態度。


    而姬文逸看著古伶舞的動作也是再次苦笑了一下,然後坐到了她的身邊,頭一歪就直接靠到了古伶舞有些幹瘦狹小的肩膀上。


    “能多和我講講附身和奪舍嗎?一個人如果被附身或者奪舍了,那他本來的意願呢,還在那身體裏嗎?”


    古伶舞微微轉頭看了一眼姬文逸。


    突然發現至從他搬了張貴妃椅在這石台上後,正兒八經坐在那兒的次數根本就沒幾次,每次總是說著說著就擠到了她這石床上。


    雖然她這石床是蠻大的,可也抵不住他一個大男人一來就占了一大半位置啊。


    可古伶舞看著姬文逸此時萎靡的樣子以及他說出來的話,心裏大概猜到了他此時為什麽會如此不振。


    “這要看那身體的原主人意誌力夠不夠堅韌了,如果原主人的意誌力夠堅韌,他很可能和入侵他身體的那個東西共存在同一個身體裏。


    更甚者,如果原主人的能力夠強,入侵他身體的那個意誌還會被原主人給吞噬。”


    “是嗎?”


    姬文逸聽了古伶舞的解釋,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精光,但很快那精光又重新黯淡下來。


    從今日他見到的“姬建明”的狀態來看,他皇兄的意誌力似乎並沒有和那不知名的意誌力抗衡的能力,剛才兩人相處了那麽久,和他講話的一直都是那外來的意誌力。


    但……


    “意誌力到底是什麽能力呢?”姬文逸抬起頭看向古伶舞。


    “嗯——如果我們說的是同一個人的話,你可以把意誌力理解為求生欲。”古伶舞試探著說了一句。


    見姬文逸沒反駁,古伶舞確定姬文逸這次進宮是真的去試探過他那位皇兄了,而且貌似試探的結果還非常不好,這才導致他現在整個人都萎靡不振起來。


    “你現在應該知道,一個人可以分成肉身和靈魂兩個狀態,而這兩樣東西要相互契合才能長久的存在。


    當一個外在的靈魂想要占據一個本有靈魂的肉身時,這個肉身原有的靈魂其實更有主導權才對。


    但如果這個入侵的靈魂很強,那麽這個肉身原有的靈魂要麽被直接吞噬或驅逐,要麽就和入侵的靈魂共存在一個肉身中。


    但這種共存的狀態並不能持續很久,一旦兩個靈魂中的一方實力更強,另一個就會被——”


    古伶舞沒有說出最後的那句話,但她知道姬文逸肯定已經知道結果是什麽。


    “舞兒,我想我知道那天晚上為什麽皇兄臉上會有那麽矛盾的表情了。”姬文逸看著古伶舞正色說到。


    “我今日和皇兄聊起了小時候的事,但他的回答卻和我記憶中完全不同,不,應該說他說起的我們小時候的事仿佛是另外一個人看到的,並不是我和皇兄親身經曆的……


    我想皇兄真的如你所說被奪舍或者附身了吧,但因為他自己的意識還在身體裏,所以每當那奪舍的意識想要對我出手時,他才會出現企圖給我警告。”


    姬文逸頓了頓,想再說些什麽,卻發現嘴裏竟是莫名苦澀的緊。


    “那你知道你皇兄被附身或奪舍多久了嗎?”古伶舞小心的問到。


    “這……被奪舍或附身之人前期有什麽異常嗎?”姬文逸沒有回答,反而詢問到。


    古伶舞想了想,如果她推斷不錯,附身在姬建明身上的應該就是皇宮中地下宮殿的東西,隻是當時那宮殿中除了被她抓回來最後便宜了燭九陰的怨靈,就是那蛟蛇和一個不認識的中年人了。


    當時場麵混亂,那中年人修為低微,按理說應該不會鬧出這般動靜,可那蛟蛇的魂體當時就被她打散了,也做不到奪舍一個身懷龍氣的帝王。


    難道是她遺漏了什麽?


    古伶舞抿著嘴角,半餉才回答到:“被奪舍或附身之人前期會因為兩個魂體在一個身體裏爭鬥,整個人的精神會很混亂,還會讓身體呈現一種虛弱狀態,需要長時間的調理和靜養。”


    古伶舞說完這話後,突然猛地盯住姬文逸的臉——她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讓她證實姬建明被附身或奪舍的關鍵。


    “長時間的調養嗎,原來如此啊。”姬文逸有些懊惱的歎口氣。


    “五年前皇宮中發生怨靈事件的當天,皇兄帶我去了一座廢棄的宮殿,當時他沒讓我進去,可當天明他都沒有出來時我便進到那宮殿去找他。


    最後我是在一座假山外找到昏迷的他的,我把他背回他的寢殿後,他就陸續開始了長時間的閉關調養,也從那時候開始我便時不時的奉旨帶他執掌朝政。


    現在太子和皇子們對我又敬又恨也是因為這點。


    沒想到原來那時皇兄就已經——”


    姬文逸說到這裏時,心裏不由隱隱泛著心疼。


    想他這麽長時間以來都自附和皇兄兄弟情深,但沒想到皇兄遭遇了這般危險的事他卻完全沒有察覺。


    不,這幾年間似乎皇兄偶爾會對他說些奇怪的話,但他卻從來沒想過皇兄為什麽會說那些,現在想來那才是他真正的皇兄在提醒他吧。


    他從界中回來,一心想的就是避世,他不讚同界中各家閉門造車的狀態,但他無力改變什麽,回到世俗他逃避現實隻求做個閑散王爺,但卻因此錯過了那麽嚴重的事故……


    “舞兒,我是不是很沒用?”姬文逸突然問向古伶舞。


    古伶舞看著眼前的姬文逸——以往的他在她麵前總是風度翩翩,自信滿滿,偶爾打諢使點小性子也不過是少年該有的模樣。


    但此時的姬文逸卻仿佛一顆被暴風雨淋透了的小草,蔫了吧唧直不起腰般,那自我懷疑的狀態看的古伶舞都不禁緊緊蹙起眉頭。


    “你隻是被保護的太好了而已,其實你很強。”古伶舞想了想,難得做了回心理疏導員。


    “你能在沒有前人引導下修煉出金丹,你覺得你弱嗎?”


    “你幼年經曆了那麽多詭異之事卻還能保持住一顆稚子之心,你覺得你弱嗎?”


    “無憂,你很幸運。”古伶舞抬起手撫上姬文逸的背脊。


    這個動作如果是她本來的魂體來做,許還有幾分慰藉的感覺,但現在的古伶舞不過是個十三歲小女孩的外貌,她現在做個動作竟是讓姬文逸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姬文逸雖然因為古伶舞的動作而放鬆了些許,但他仍是保持住了那一臉的愁容,靜靜的聽著古伶舞接下來的話。


    “你小時候有你父王母後保護,長大後有幸成了修煉者更是有了自保的能力,回到這裏後我想你皇兄也是想把你護在羽翼下的吧,隻是他沒想到自己會出事。”


    “你看,這麽多人關心著你,保護著你,算來你和我一樣幸運呢,我有幸成為古家的女兒,衣食無憂,而你,雖然現在有個小小的劫難,但我想你肯定也能跨過去的,不是嗎。”


    噗嗤——


    姬文逸聽著古伶舞越發老氣橫秋的語調,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喂,你這人……情緒轉換也太快了吧,怎麽突然就笑了,我說的很搞笑嗎?”古伶舞瞪大了眼睛看向姬文逸。


    她實在沒搞懂這剛剛還愁雲慘淡的人一下就高興起來,這麽極端的情緒變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他該不會受刺激過度人格分裂吧。


    “你說的很好,我很感動,就是——舞兒,你現在這個小女孩兒的樣子說出這番話來,讓我總有種別扭的錯位感。”


    姬文逸笑著說出他此時的感受:


    “如果你現在還是當初我初見時的樣子,也許我就笑不出來了。”


    古伶舞無語的翻了翻白眼,恨恨的說到:


    “那沒法,除非你殺了我,不然你估計很難看到我本來的樣子了。”


    “呸呸呸,竟瞎說。”姬文逸聽了古伶舞的話,頓時臉色就黑了下來。


    “以後不許說那些有的沒的,你就像現在這樣一點一點長大,一直在我看得到地方平平安安的,這對我來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事。”


    omg!


    古伶舞無語的仰天四十五度角,做了好幾個深呼吸後徑自躺回了石床上——她再也不想和他講話了,人類的情感太複雜,古伶舞表示她還學不會如何處理情緒的快速轉變。


    姬文逸看著背對著自己躺下的古伶舞,她小小的身體仿佛嵌到了石床中般一動不動。


    在心裏掙紮了好久,姬文逸小心翼翼的向周圍張望了一番,最後才鼓起勇氣睡到了古伶舞身後。


    “你幹嘛?”


    古伶舞感覺到身後突然一身熱源襲來,頓時驚了一遭。


    “我就想在你身邊躺會兒。”姬文逸一把按住古伶舞不知道是要轉身還是要起身的動作。


    “看著你,我再慌亂的情緒都能冷靜下來。”姬文逸用一種可憐兮兮又帶著懇求的語氣說到。


    這是什麽形容,難道我是人形冰櫃嗎?


    古伶舞想反駁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在沉靜了半餉後幽幽的說到:


    “我其實一直在好奇,那東西已經占據啟國最有權力的那位了,為什麽還一直想對你出手,你比你皇兄要多出點什麽嗎?


    而且你是修煉者,對方應該知道奪舍你比奪舍你皇兄更加不易才對吧。”


    “唉~”姬文逸看著古伶舞的後腦勺歎口氣:“我要是知道為什麽就好了。”


    古伶舞側躺在石床上,再次猜測著那占據姬建明身體的到底是蛟龍還是那中年人,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想到剛才姬文逸身上多出來的紫氣。


    一時間,她隻覺得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了她的預料,越來越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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