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夫人這才明白丈夫的意思,立刻道:“你這是要跟老二一條退路了。”


    她把握著雲披的雙手膝蓋上,很是想了一想,然後也點頭道:“這樣倒好,省了一樁麻煩事。”


    李淵正捏著胡子,聽到妻子這話一怔,立刻省悟過來:“夫人,你還真想過要把這公主娘娘給迎進家門呀?”


    竇夫人白他一眼,慢吞吞道:“若是真到了那昏君逼得緊的時候,權宜行事也無妨。隻是別給元和就是——


    他那性子,公主一迎進門,他三天隻跑出去兩次,都是好的了。”


    李淵連忙點頭:“是啊是啊,這要是公主進了門,別說元和要跑,隻怕其他幾個孩子也一樣……


    唉!”說到這裏,李淵的假緊張,就變成了真感傷——其實他與自己的夫人不同,於楊家,他倒是破有幾分好感。


    奈何好感歸好感,他這為人夫為人父的,倒也懂得一個道理——人夫雖為天,卻不能妄定妻之閨中舊事;人父雖為尊,卻不可獨斷兒之閣內新婚。


    所以他說不想讓這位公主入門,還真的就隻是為了一個家宅安寧。這些話兒他雖從未與夫人孩子們說,但他們也多少都知道。


    李家上下如今都已然成了默契——哪怕要貢入宮中的東西,也一定要避了把李家二公子的東西送進內廷裏去,免得真惹出什麽誤會來就麻煩了。


    ………………


    竇夫人看著李淵,兩人再次相對一歎。


    夫妻二人困坐愁城好半晌,竇夫人才道:“原本想著能說服了觀音婢,讓她與元和定下親。


    如此一來,昏君若再要強行嫁女,其他幾家氏族連襟們多少都會幫襯著說幾句。


    可沒想到,這孩子寧可把藥王這等人物都請出山,卻就是不願嫁給咱們這個二愣子。”


    說到這裏,李淵不免好奇,問夫人道:


    “說起來也是奇怪,觀音婢這孩子是怎麽結識得了孫思邈那等人物的?當年母親尚在人世時,就曾說過於祖家見過這個時稱聖童的。


    如今想不到竟一發厲害了,青春不老之藥……他真能製得出來。”


    “官人若是想要試一試,那還是免了罷!”


    竇夫人立刻看穿了自己丈夫的心思,搖著頭:“這位孫大夫之所以跟觀音婢交好,就是因為他所製的這青春不老之藥,卻不是男子用的。”


    竇夫人邊說邊起身,慢悠悠地扶著腰要往旁邊花架處走。


    李淵慌忙起來,扶住愛妻,一邊跟著好奇:“那慈兒還敢說什麽把這藥交給皇帝,皇帝一定大喜?”


    “這藥雖說不是男子用,但未必這位孫大夫就拿不出來其他有利於男人的藥了呀!”竇夫人回頭,白了自己丈夫一眼。這一眼雖是滿帶嗔意,卻又風情萬種,看得李淵喜上眉梢,嘴裏卻仍舊不討好:“可若非真的青春不老之藥,皇帝又豈會不知?”


    “若是別人不好說。若是這位孫大夫,那就容不得楊廣不入局。”


    竇夫人走到花架邊,李淵扶她小心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


    竇夫人這端起一壺茶,細細給丈夫斟茶,然後緩緩道:


    “夫君,你可別忘了。他可是藥王。


    那宮裏的醫官們,可有一半都用得他的藥書為準,再有一半,還是他的徒子徒孫。你覺得那些人,會不替他說話嘛?


    便是皇帝起疑問,真找個什麽其他醫官來看他的方子。隻要老神仙拿出來的藥確於強身健身有效……


    誰還能說,他藥王所出之藥並不是什麽青春不老之藥?


    夫君身居廟堂如此之久,這些打邊鼓走偏鋒的話兒,你聽得還少了嗎?”


    李淵立時恍然:“是了……是了,是我想差了。其實隻要讓皇帝分了心,這藥是真是假,其實都無妨的……隻是如此一來,招賢若是進藥,隻怕就……”


    “所以我才說,觀音婢那孩子,真是絕頂的聰明。”


    竇夫人放下茶水,向著李淵慢慢道:“你想,若是別個精明能幹的人貢了藥上去,發現藥不是什麽神藥,隻怕皇帝便要生氣的。


    可我那弟弟……向來是個不精明的,之前種種皇帝也都有所耳聞。


    他送上去的藥,皇帝就算吃不出什麽青春不老的來。但若有一分一毫功效,他也不會再有什麽不滿的。”


    李淵長長地“啊”了一聲,連連點頭:“不過是些言語之術罷了——難為的是這孩子,真的能想出這等小兒戲一般的法子,還偏偏就真能讓昏君認了這法子。”


    “認與不認,還是兩說。總是這孩子有心就是。不過……”竇夫人看向李淵,帶著幾分擔心道:“不過如此一來,她與那宮裏的小公主,可就真的鬧翻了。這孩子,不會不知道這一點罷?”


    李淵一怔:“那又能怎樣?她一個公主,還真的能為咱們那個傻兒子,難為慈兒麽?就真有那樣的情形,到時候慈兒已入我李家大門。


    孩子在咱們李家,那也不是他們楊家說難為,就能難為的。”


    李淵這一軒眉,一挺肩,倒讓竇夫人心裏歡喜了一番:“好。有夫君這番話。妾身倒是不愁了……觀音婢那孩子是個好孩子。咱們元和得她為妻,實在是修了好大的福分。若是讓那楊家的人給欺負了。我真的過意不去。”


    李淵心知夫人還在念著舊年間,她與先帝楊堅的舊仇,於是他隻能多少勸兩句,然後安撫著困意漸起的妻子睡下,出得閣來。


    閣外,一直近身隨侍的老總管李福便跟上幾步來,小聲問道:“主公,方才您與夫人的話兒,可是真的麽?”


    李淵聽到李福的話,就停下腳步來看著他:“這還用問真假?我兒終身大事,豈可有假!”


    “可那公主娘娘……”


    “公主便公主,你跟誰學的,瞎叫什麽娘娘!聖封皇命的神仙妃子尚且不得稱為娘娘,一個肉骨凡胎,哪朝哪代的人,就能亂叫娘娘了!快將<史記>給我多讀幾遍去!哪兒學的野夫子路數!沒得丟我的人!”


    李淵聽到自己總管說出這等話來,立刻便冷了臉,好一頓申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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