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蘇頤設宴賀我們四個師兄弟重聚,順意讓我邀你一同。”


    蘇頤與秦睦本就有一段交往在裏麵,如今有了周卻這個橋梁,許多事情好辦的多。


    想來是周卻同蘇頤說過二人之間的關係,秦睦並無推脫,又想起與蘇頤初次打交道:“不如我做東,請你們四個,正好答謝蘇校尉當日救我之恩。”


    周卻卻不同意:“我們四人的情誼是我們的,你要是想要答謝私下就好,還有你這般省事的?”


    “好,等過些時候,我這腿‘好些’再另行擺桌席麵。”秦睦眼睛滴溜溜一轉,見外頭沒人走過,立馬起身行走兩步。


    周卻見她渾身軟綿綿的,問道:“你是徹底不習武了?”


    “有一日沒一日的,也沒心情時間鑽研。”秦睦常臥病榻,三兩日下來也就懶散了。


    距二人離開澄郡已經兩日,澄郡的異樣不過多時就會傳到凜陽,周卻不由提醒秦睦:“秦映亭、吳岸的家眷要保護好了,以免有節外生枝。”


    秦睦點頭:“四公子奉命查辦,不敢有人明麵上對他家眷如何,不過我已經讓人送他夫人回娘家躲一陣子了。至於吳岸的夫人,我會派人接過來,與姑姑解解悶。”


    “好。”接過秦睦遞來的茶水,周卻一口飲盡,叮囑她要了解陸、陽二人那處的進度又出門去了。


    當夜,秦映煊派人送來一本書,就是普通的一個話本子,秦睦半日不明其深意。


    秉燭夜讀,秦睦一字一句不漏通篇讀了兩遍,還是未解其義,幹脆不解了。


    次日夜,月色如洗。


    周卻帶秦睦去蘇頤府上赴宴。


    金乜、華焉知早早入席,正與蘇頤說得歡時,周、秦二人入內。


    “等你許久,終於來了。”一身灰青道服的青年咧嘴笑得很是刻意,看來便是金乜了。


    一旁的蘇頤與華焉知皆是淡淡地看著周、秦二人,秦睦越發覺得自己是這鴻門宴上的炙肉,就等著被分而食之了。


    周卻點頭,幾步走到幾人跟前:“秦晏,應當不用我引薦了。”


    金乜與華焉知從服飾上便可區分,秦睦倒也不需周卻介紹:“見過金乜、華焉知二位先生,蘇校尉別來無恙。”


    “秦先生,請。”


    席上唯剩蘇頤、周卻之間一張凳子,秦睦隻是道了聲“多謝”便坐了下來。


    “坊間傳聞秦先生腿被周卻摔斷了?”華焉知率先發難。


    秦睦並不隱瞞:“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金乜端詳秦睦麵相片刻,笑著阻止華焉知:“酒還沒喝,怎麽就問東問西的了?今日不就是多找個人喝酒嗎?”


    “我們三人皆是海垠人,極少能見思恭,知他要留下來伴你左右,喜不自勝,所以擺了一桌子菜請你。”


    縱使蘇頤解釋了,秦睦還是覺得他們幾人打的不是什麽好主意,唯有悻悻笑兩聲。


    席上,秦睦是多吃菜、少說話,奈何四人請他來隻是當個擺設,他們觥籌交錯、相談甚歡,多數是求師學藝中的趣事,秦睦聽了半日也沒猜出來能教這四位的是哪個神人。


    除秦睦外,四人皆喝了不少酒,金乜等人非要送周卻回去,隻得幾人擠在馬車上。


    行至半路,眾人聊得正酣,蘇頤突然一個眼色甩過來,幾人當即噤聲。


    秦睦側耳細聽,錚錚的兵器出鞘聲入耳。


    這輛馬車是自己府裏的,外頭那些人要對付的自然是自己,秦睦問周卻借了劍便跳下馬車。


    其餘四人坐在車上按兵不動,周卻握著劍鞘稍稍掀起簾子,隻見二三十個黑衣圍住了馬車。


    這二三十個黑衣人皆以黑紗覆麵,夏夜無風,若是一陣風來,過路人隻怕是會以為看到了陰間的魑魅魍魎。


    黑衣人見有人出來,也不知看沒看清是誰,劈刀就砍。


    秦睦一劍在手,遊刃有餘,步法輕躍、劍法果決,一揮、一掃並無虛式。


    華焉知深諳劍術,秦睦出手迅速果斷不錯,但還是有些隻是瞧起來漂亮的花哨動作,可見是後來才改過來的。


    “等他殺完都快天亮了。”蘇頤一拍華焉知,二人提劍而起。


    不過二三十人,要清理也不過眨眼功夫。


    金乜看著三人如砍蘿卜白菜似的殺人:“一個女兒家怎麽這般悍。”


    “若是你在他們麵前多說一句,舌頭也別要了。”周卻提醒金乜。


    “貧道省得。”


    蘇頤留了一個活口,摘了麵紗,壓著帶到秦睦麵前。


    “誰派你來的?”秦睦從袖中拿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拭劍上血跡。


    黑衣人不肯說話。蘇頤一把拽出他的手掌,一劍削了黑衣人的一小指,伴著黑衣人的慘叫,蘇頤將指頭塞入他口中:“現在說還能死得容易一些。”


    黑衣人哭喊之中吐出了自己的指頭,涎水、血水順著下巴一起淌下來。


    秦睦稍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誰派你來的?”


    話音未落,蘇頤又是一刀,黑衣人的無名指落在秦睦腳邊,華焉知麵無表情撿起來:“塞哪兒?”


    “左眼睛吧。”蘇頤倒也是好商量。


    照二人這法子,要問的沒問出來,人先死了。秦睦剛想阻止,黑衣人顫著聲音答:“劉家。”


    “哪個劉家?”蘇頤又舉起了劍,威嚇到。


    黑衣人真是怕極了,腿一軟險些跪下:“劉雙家,他們家讓,讓我們來,來殺了秦晏。”


    劉雙家?


    蘇頤乃是守諾之人,既然黑衣交代了買凶殺人的是誰,他也就果斷了結了黑衣人性命。


    秦睦將劍歸還給周卻:“諸位,我需去二公子府上一趟。”


    “我們陪你一起去。”金乜一拍手,湊熱鬧的事情豈能少得了他?


    “蘇校尉呢?”


    “一起吧。”


    馬夫留在此處看住屍體,蘇頤驅馬載著幾人一路到秦映煊府上。


    秦睦將門敲開,當頭就問門子:“你們公子呢?”


    “我們公子陪夫人回娘家去了,秦先生這麽晚了找他做什麽?”門子也見過秦睦多次了,半夜被吵醒也是畢恭畢敬的。


    秦睦覺得不對勁:“回娘家?”都快走了,怎麽還回娘家,不是徒增感傷嗎?


    “是。”


    雖覺得不大對勁,秦睦倒也沒多問,讓門子喊幾個人去衙門報官:“劉雙家派人暗殺我等,那些人的屍體還在至福路,必要吵得王州牧親自去。”


    摸摸空空的荷包,秦睦當即將身上一塊玉佩摘下來打賞給門子:“麻煩你了。”


    門子拒不敢收,隻是躬身出去喊人了。


    雖然已經是半夜,眾人都很是清醒。


    秦睦突然想起,今夜無人追問自己為何被追殺,當即問蘇頤:“蘇校尉認為劉家為何要殺我?”


    “能為什麽?秦映煊不是給了你一本海垠各商家行賄的證據給你嗎?”


    這個消息,整個凜陽應該是無人不知吧。


    秦睦長呼一口氣:“他隻是給了我一個話本子。”


    “當真?”蘇頤皺眉,秦映煊這是什麽意思,莫不是在給秦睦下套?


    “當真。”


    正當秦睦要說什麽時,外頭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渾身都是傷口,見了秦睦就抱住他的大腿:“秦先生,我們公子,我們公子,墜崖了!”


    果然是套!


    秦睦將人扶起來,做沉痛狀安慰他幾句,又叫來人去將消息告訴三公子。


    不多時,秦映桐、王向燦皆趕到秦映煊府上,見蘇頤在場,少不得疑惑,可當務之急還是先要找到秦映煊。


    “我二哥呢?”秦映桐問到,沒有半點急色。


    蘇頤道:“我已經派一批人跟著回來的人去找了,三公子先坐下來,我們慢慢說。”


    王向燦急得一身汗:“秦先生說的殺手又是怎麽回事?”


    “我估計導致二公子墜崖的和暗殺小可的同一夥人。”秦睦讓二人先坐下來。


    將來秦映煊府上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通後,秦睦又道:“蘇校尉問出是誰要殺我們,當即說要來二公子府上請二公子主持公道,沒到半刻,就得知二公子墜崖的消息。”


    “凜陽皆傳聞二公子將什麽重要的事情交給秦某保管,秦某今夜就有殺身之禍,二公子如今更是下落不明,其間沒有聯係嗎?”


    王向燦越聽越覺得秦睦話中有話:“那蘇校尉問出是誰要害秦先生?”


    “劉家。”


    無論秦睦所說是真是假,秦映桐都必須拿出一個決斷出來。


    “秦武,你再派一些人跟著一起找二哥。秦騮,去劉雙家裏把他兒子、那幾個老兄弟都壓過來。”


    “是!”秦武、秦騮二人領命去了。


    廳中寂靜,王向燦唯唯諾諾擦了好幾遍汗才站起來:“那下官去至福街查看查看詳情?”


    秦映桐蜻蜓點水一般看了他一眼:“州牧可要查仔細嘍。”


    王向燦身子震顫,連連應聲:“是。”


    一時間,秦映煊府上燈火通明,無人有困意。


    秦映桐坐在諸位上,眼神從秦睦身上轉到蘇頤身上,再轉到蘇頤身邊兩個怪模怪樣的男子身上。


    周卻迎頭對上他的眼神,不悅地瞪了回去,附耳過去聽秦睦說話。


    秦睦低聲:“周兄,金乜是不是知道什麽?”


    金乜這人怪得很,一邊盯著自己看、一邊笑,秦睦渾身不自在,感覺沒穿衣裳似的冷。


    “別理他,神棍一個。”周卻也不大喜歡他,在金乜麵前和赤身裸體沒什麽區別。


    丫頭奉上濃茶,秦映桐沒動:“小秦先生怎麽和蘇校尉結識的,已經好到可以一起飲酒賞夜了?”


    秦睦聽秦映桐試探自己,長飲一口茶:“聽書,三公子也知道我平日看去茶樓裏聽聽書,便是在那兒結識的。不過我表兄與蘇校尉乃是舊識,自然就親近起來了。”


    親近?蘇頤眼神質問秦睦自己何時與他親近起來了?


    “秦先生可是和誰都能做朋友,傅歧是你朋友、蘇校尉也是你朋友。”秦映桐一雙吊眼,笑起來輕蔑至極。


    秦睦隻是笑:“落地為兄弟,何必骨肉親。不是嗎?三公子。”


    何必骨肉親?


    “嗬。”


    王向燦到至福街,衙役已經將二十七具屍體抬上車子準備回衙門驗屍了。


    平日裏跟在王向燦身邊的衙役,見王向燦立馬屁顛兒跑過去:“州牧,其中一具屍體兩根手指頭被切了。”


    “我瞧瞧。”


    衙役領著王向燦過去,一掀草席,抬起屍體的右手:“身上有好幾處上,手指頭被切掉兩根,都在旁邊。”


    說著,衙役又指著切口整齊的小指:“上頭好像沾了口水。”


    “這樣子像是把這個人的指頭切下來塞嘴裏,那這就是動用私刑了。”王向燦揮揮手,衙役將草席複又蓋上去。


    “應該是。”


    嚴刑逼供得出的結論可還算數?


    王向燦讓衙役托屍體回衙門,特意囑咐:“讓老王驗仔細些。”自己又回到秦映煊府上將那具屍體的特殊之處稟告秦映桐。


    “問的是我。”蘇頤皺眉問到,“王州牧可是覺得哪裏不妥?”


    王向燦當即退後幾步:“不敢,嚴刑逼供說出來到底不好聽,若是犯人為了早早超脫再胡編亂造就不好了。”


    蘇頤問到:“州牧是不信我的審訊能力還是不信我這個人?”


    “不,不。。。。。。”


    秦映桐出聲打斷:“王州牧官職還是比蘇校尉大上幾分,怎麽像你在審他?”


    話雖如此,可廳上唯有王向燦站著,秦映桐這話更顯王向燦無地自容。


    秦映桐也看出來了,連忙攙著王向燦坐自己右側:“勞煩州牧這一夜的奔波。”


    華焉知懶得看二人惺惺作態,環住自己的佩劍,微微眯眼,又被金乜推醒。


    “你說,我們什麽時候能睡覺?我困了。”金乜已經喝了兩碗茶了,絲毫不減困意。


    蘇頤朝廳外一看:“天快亮了,再等等吧,等劉家的人來。”


    金乜不大樂意:“他們來了也不可能當即承認是自己派的人,反正逃不了,逃了不就更加落實這個罪名了?”


    “也是。”秦睦應和到。


    秦映桐也覺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就讓秦武將他們壓在這裏,天亮了再說也不遲。”


    “也好。”


    眾人要麽是沒睡好、要麽是一夜沒合眼,現在困得很,連蘇頤都打了好幾個哈欠。


    秦映桐囑咐秦映煊府上下人:“劉家的人到了,就讓秦騮把他們關在一個屋子裏,不許他們睡覺、吃飯、如廁。至於秦武那兒傳來關於你家公子的消息,立馬告訴我,知道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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