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句話,閣主黑了臉,夫人忙用袖子擋住丫鬟的嘴,暗暗踩了她一腳。


    丫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再不敢說話。退到一旁角落裏去了。


    三人看出,這個人閣主夫人想必是認識,但又有難言之色。


    柳晚照道:“此事事關重大,還請諸位不要隱瞞。這幾幅圖像中的正是昨夜所除的惡鬼,若有知曉來曆的,還請詳細告知。”


    “啊?他死了?還化了害人的惡鬼?”閣主夫人十分驚恐。


    閣主陰著臉說:“既是與厲鬼害人的大事有關,我暫且不與你計較,有什麽知道的,趕緊說與仙人聽!”


    這閣主夫人才扭扭捏捏說起來。


    這濱州繁華,遍地香車寶馬,滿街天寶奇珍,出賣色相的煙花柳巷,更是數不勝數。隻是除了招待男人,濱州還有許多招待富家女子的風月場所,望風樓就是其中之一。


    三人心中暗道,難怪閣主臉色難看,指不定頭上多大頂綠帽子。


    隻是那些地方並不似青樓那般赤裸裸出賣身子,明麵上,賣得都是藝。


    望風樓是個知名之地,對外是個戲園子,養著一大批知冷知熱的清秀伶人。台上都咿咿呀呀唱著一腔好戲,下了台,若有富家女子指定,也入包廂陪著吟詩作畫,噓寒問暖。再然後,若是給足了銀子,有些也是可以帶出去的。


    閣主夫人再三解釋道,隻去聽過戲,擲過些花錢,從沒指過人,更沒作過對不起閣主的事。


    至於信不信,就看閣主本人了。但三人關心的,可不是這些家務事。


    閣主夫人又繼續說,大概兩年前,這沈伶官是望風樓的頭牌,捧他的貴婦小姐不少,人也高傲,對那些花錢的主兒們挑三揀四。難看的不接,粗俗的不接,還捧著其他伶官的更不接,得罪了不少人。過了一年,其他年輕俊俏的出來了,他就被從頭把交椅上擠下去。可那性子還是不改,日子一久,除了三兩個老主顧,再沒人指他。


    大約半年前,沈伶官突然不見了,有老主顧去問,據說是有一位貴夫人看上帶走了。這種事兒也不少見,很快就沒人問起了。


    金洛水心想,這老主顧恐怕就是閣主夫人本人吧,但閣主的臉已經夠難看,就不火上澆油了。


    卻沒想到,這說話的功夫,底下丫鬟又認出一個,姓劉的,仍是出自望風樓。


    這捧的,還不止一個……


    這畫是柳晚照僅憑昨晚寥寥記憶所畫,再加上成了厲鬼,五官多少有些扭曲,是以看第一遍時,閣主夫人與丫鬟都沒認出來。


    但丫鬟是個心細的,再翻看之時,從畫中男子眼角那顆綠豆大的淚痣把人認出來了。


    這下,不止閣主,連閣主夫人臉都黑了。更令她不安的是,這劉姓伶官一家正是前段時間被厲鬼滅門的人家之一。


    自己做了厲鬼去滅自家門,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奇事。


    七個人中間,有兩個是望風樓的伶官,那其他幾人是不是也有什麽聯係?


    三人派人拿了畫像去城中各家招待女賓的風月館去問。


    兩個時辰後,派出的人回來,果然,畫中的七個人全都出自於這種場所。


    其中三人是望風樓的,其餘四人各是其他伶館的紅牌。


    這七人都曾在館中紅極一時,相繼數月之間,均是被不知誰家的貴夫人出大價錢請走,再沒回來。


    像這樣的伶官,被富家女子外養的不少,隻要給足錢財,家人也不會管他們的去向,是以失蹤數月,也無人知曉。


    至於外養伶官的貴夫人,卻沒有哪家知道具體是誰。每一家,都是來個其貌不揚的小廝,給一大筆錢財,就把人接走,背後的女客從不露麵。


    但這也沒什麽不正常,女子養外室不比男子,都要更謹慎小心得多。


    按照那七個厲鬼死後的樣子和扔在一起的屍骸,末無端三人認定,他們是被同一個人帶走,然後遭遇了不測。這起事件,遠不是幾個小鬼殺人那麽簡單。不去根除源,隻怕後患無窮。


    三人交待府中上下先莫將厲鬼已除的消息傳出去,以免打草驚蛇。至於那名貴夫人,一定要想辦法查出來。


    可是,從何查起?


    現在能肯定的,隻有她會出入風月場所,喜歡那些個頭牌,其他的,一概不知。


    而這些地方,隻接待女賓,男子是進不去的。柳晚照與金洛水都去看末無端,這好事兒,隻能交給她了。


    也正好給閣主夫人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頭牌一般都在酉時出場,可未時就有人去占位置了。但閣主夫人顯然是個有身份的老主顧,館裏都給她留著專門的包廂。


    她仍是打扮一新,帶著丫鬟,挽著末無端,乘了馬車過去。去時介紹說這是她家鄉的妹子,也是個富貴主兒,讓好好伺候著。掌櫃小廝們點頭哈腰,連聲稱是。


    閣主夫人的包廂在二樓正對著戲台的地方。


    先是幾個年少的嘻嘻哈哈熱場子,唱幾支兒小曲,說幾句笑話逗個樂兒,場下樓上覺得有趣的,就扔幾個碎銀子上去,這就叫擲花錢。


    有專門的小廝拿著個簸箕拾銀子,到了後台數清楚,給每個人按例分成。


    等頭牌上了場,那就真是下銀子雨了。末無端很擔心那人會叫銀子砸死,可顯然人家見慣了世麵,從容不迫,塊銀不沾身。到是拾銀子的小廝頂著一個大鍋蓋,被砸得唉喲唉喲叫喚。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唱戲,可園子裏盡是歡聲笑語,一句也聽不清楚唱什麽。往日聽戲,那台上的盡是畫個花臉,可這裏的,個個清水出芙蓉,臉上幹幹淨淨。


    閣主夫人解釋,這本就不是真聽戲的地方,要聽戲的也不會往這裏來。這裏的男子,靠得就是那張臉,要是臉上畫了花妝,又有哪個看得出美醜。


    末無端方才恍然大悟,自己懂得實在太少。


    末無端是來打聽消息的,等頭牌唱完,連帶頭牌和之前的幾個少年,一同叫到包廂裏來。


    那頭牌見不止叫了他一個人,心中不悅,但醉意閣夫人是不能得罪的,不去不行,便一個人坐在一邊,孤芳自賞。


    一眾人是一個小廝領進來的,末無端不知道要給賞錢,那小廝就站那裏不走。


    末無端開口就說,她是來打聽事情的,小廝滿臉不屑,心道哪裏來的鄉下丫頭,這點兒規矩都不懂,萬事得錢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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