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無端回了鬼府,陽間的時候到處跑鬧,一下子適應不了與羅刹整日的消磨時光,反正各部通行令牌都在身上,就一家一家的去串場子。


    有喜歡喝酒的,她陪著喝酒,有喜歡舞劍的,她跟著練招,還有像柏森與龍影這種談戀愛談得不見鬼影的,她去幫忙處理一下公務。後來,她就發現了同好。


    第二部的陰司呂風,是個書癡。呂風活著的時候是個仙人,死了也是一派仙風道骨,總讓末無端想起淨明真人。他那兒收藏了好多書,什麽樣的都有,話本故事也有,而且比末無端以前看的那些更有意思了許多。


    呂風更愛詩詞遊記、仙法心得,那些話本故事收是收藏了,卻不是特別鍾愛,看末無端喜歡,便送了她不少,後來末無端拿了太多,不好意思再要,就改作有借有還了。呂風也不在意,她來,就讓她自己去選,一摞一摞的借去。


    這一次借的書裏,有一本有點兒奇怪。書上講一名女子苦戀一位男子,求而不得。是手寫的,有塗改,文字上情節少,感想多,情真意切,讀得末無端跟著一起難受。書的最後也沒寫到底怎麽樣了,落款到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落款的名字是,落英。


    這世上末無端也認識一個叫落英的,脾氣暴躁,舞翩兒的仙師。


    說起來,末無端好幾百年沒見過這位摯友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要是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會不會為她傷心難過。


    她還書的時候順手就把那本拿給呂風看,“這本有下半部嗎,怎麽寫到一半就沒有了?”


    呂風看了一眼,一把搶過來,“怎麽在這裏?”


    末無端莫名其妙,“我前幾天借書的時候隨手拿到的,就在你書櫃左邊第九排十六行七格。”


    呂風也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失禮,“抱歉,這本是故友生前所贈,一直找不到,還以為遺失了。卻原來收在那裏,大概是小鬼們收拾的時候弄混了吧。”


    末無端才知道原來還是個重要的東西,笑道:“還好我替你找到,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


    呂風笑道:“是該謝,不知道我這裏有什麽無端姑娘看得上的,姑娘開口,我一定給。”


    末無端狡黠一笑:“給一句實話就行,什麽故友?我本以為是部小說,現在一看,恐怕不是吧。”


    呂風看她一臉期待,哭笑不得,“怎麽都做鬼了還這麽八婆?”


    末無端不放棄,“快快老實交待。”


    呂風歎氣,“不是什麽光彩事,辜負了一個姑娘的心意而已。”


    呂風生前有個師妹,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兩人都是極好的天資,被旁人譽為雙璧。他一心修行,別無他想,卻不想師妹對他動了三生姻緣之意。師妹後來表明心意,被他嚴詞拒絕,卻始終不肯罷休。他便一改往日交好的態度,隻拿冷麵相對。


    經過無數日夜刻苦的修煉,呂風終於飛升成仙,暢享天地,遨遊四野八荒。慢慢就把那師妹遠遠拋到腦後。卻不想過了幾百年,她也成仙了。


    隻是成仙了也不消停,仍然追著他轉,讓他不甚煩惱。後來他惱羞成怒,四處躲她,再不想見她一麵。


    師妹被呂風的態度所傷,終於放棄,隻是一次在呂風落腳的地方偷偷放下這本筆記,寫了一張字條,說整本書全是因為他,自己反而沒有資格把它毀去,讓呂風自行處置。


    “後來就發生了仙魔之戰,我死的時候身上正好揣著這本,就一起帶到鬼界來了。”


    呂風麵上很輕鬆,心裏如何就隻能自己猜想了,但末無端幾乎肯定了一件事,成仙的很少,叫落英還成了仙的,恐怕隻有那一個。


    末無端指著書裏最後的落款道:“你這師妹是叫落英嗎?”


    呂風點頭。


    末無端笑道:“就是那麽巧,我認識一個女仙也叫落英。”


    “哦,脾性如何?”


    “不大好,性急又暴躁,有一次差點兒抽我鞭子。”


    呂風苦笑,“那就一定是她了。”


    有一點末無端還是奇怪的,像落英仙子那樣的性子,就算呂風真不喜歡她,可呂風死了,她怎麽就忍得住不到鬼府找一找。呂風無語,鬼帝與上神等同,不是誰都有本事像她一樣,活著的時候就把鬼府當自家花園跑的。


    “再說,她一定以為我早就投胎去了吧。”


    其實過了這麽多年,末無端回想起記憶裏那張刻薄易怒的臉,也覺得分外親切。“你真的討厭她嗎?把一個討厭的家夥的東西貼身帶到死?”


    呂風無奈,“也不是真的討厭她,更不是對她全然沒有感情,隻是實在起不了男女之情,被逼得緊了,隻能躲著她。”


    末無端心道,早有這句話,隻怕落英仙子也不至於性格那麽糟糕。


    說起來,末無端有些感慨,“你到是不想見舊人,我是想見也見不到,她身邊的仙童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隻知道跟著她去了其他世界,也不知道究竟在哪兒?”


    呂風奇道:“你做了陰司,還有找不到的生靈?”


    所有有靈魂的生靈,無論生死,在鬼府都有記錄,包括他們現在身在何方。末無端茫然,整個人懵傻掉了,她隻看過死人的,從不知道連活人鬼府都有記載,從沒有誰和她說過這個,真是業務不熟害死人。


    呂風解釋,生死錄其實有兩部分,審魂用的是死錄,也就是末無端平日看到的那些,而還有一半生錄,存在右陰司長那裏。一般來說鬼府的職責隻針對死魂,陰司隻需要有死錄就可以判斷死魂去向,用不著生錄,她沒見過也很正常。隻是平日裏大家生死錄、生死錄的叫慣了,並沒有對生錄、死錄作區分,所以她也沒有過多聯想。


    末無端幾乎要撲到呂風身上,“怎麽才能拿到生錄?”


    “向善惡殿申請,右陰司長哪天心情好,你哪天就能拿到。”


    末無端扔下呂風就向善惡殿跑,舞翩兒,我來啦!


    善惡殿的鬼侍把末無端攔了下來,她心急如焚,但想著要求人家,還是耐住性子等。鬼侍拿了張黃紙給她,讓她寫份申請。


    “什麽時候能拿到?”


    “不知道,也許半月,也許十年,也許永遠都拿不到,末陰司回去等通知吧。”


    幸好末無端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半柱香後,那鬼侍就臉色複雜托著幾本冊子出來了,最上麵那本書皮上舞翩兒三個字金光閃閃,惹人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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