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驚訝於我的忍耐力,我到底是為了什麽留下來的,我到底學到了什麽,我到底還可以堅持多久,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沒有答案。


    我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可是每次都被媽媽懟了回來,


    “在這裏幹著挺好的,老板也對你不錯,教會了你那麽多事情,你上次回來不是還說很有收獲嗎,好好幹,委屈點也是正常的。”


    當時的我相信了媽媽的判斷,也相信了老板的好意。可能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吧,在哪曆練不是曆練呢,說不定我真的如老板所言,已經比其他同齡人好多了呢?


    一次要請假回學校辦理畢業手續,終於可以見到同學們了,這可能也是我最後一次回到學校。我小心翼翼的跟領導請假。


    “老板,我可以請三天假嗎?”


    “哦,你去學校吧,辦完了就早點回來。”


    “我請三天可以嗎?”


    “不用確定幾天,完事了就趕緊回來吧。”


    “好的,我盡快回來。”


    領導爽快的同意了,隻是不給準確的時間,讓我自己看著辦,這到底是仁慈還是殘酷?這就像在我的心裏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顆炸彈的引線也在一點一點燃燒。一天是安全的,兩天就已經看見了火星,三天!不敢想象我在學校待三天,我的心要被炸成什麽樣的稀碎。


    就這樣,我還是回到了學校。我穿著領導送的衣服,頂著領導讓修理的發型,背著新買的搭配領導衣服的包,回到了大學宿舍。往事一幕一幕,我卻再也回不到學生時代的可愛與天真。


    回到學校之後的時間一絲一毫都不敢浪費。同學們問起來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怎麽樣,我也隻忙著手裏的事,“還不錯,學到挺多東西的”。


    就連拍大合照、拍學士服的紀念照、畢業大聚餐,我都是遊離的狀態,仿佛一個局外人。不敢太投入,不敢太放鬆,不敢太高興,回到公司後的一切都要照舊,現在又何必高興的太早。


    這份工作對我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麽,我當時還看不清楚。


    其實我也能感覺到,我思考問題的方式已經跟之前的自己大有不同,處理起事情來更加周到,為人處世更加圓滑,脫離了稚氣和天真。所以回到公司,再次投入工作時,我反而能理解領導說的一些話是什麽意思,也自然更願意聽她的,相信她是為了我好。


    隨著加入公司的時間越來越長,公司的業務也越來越正規,總算有一些實質性的業務可以開展了。當時我們要做一份策劃書,相當於一份推介材料,隨時可以發給公司業務相關的領導和朋友,也方便我們隨身攜帶。


    但是大家對材料的選擇有不同的意見,有些覺得白紙和五顏六色的字比較好看,色彩鮮明比較直接。老板卻覺得牛皮紙好看,懷舊、親切、與眾不同,就是要跟別人不一樣才好看。


    大家本來各抒己見,老板突然問,“小夕,你覺得哪個好看?”


    “我覺得白色的好看,很簡單,大家都用的這種,牛皮紙的字會不會看不太清楚。”


    “放屁,你什麽眼光,會不會分別,知不知道現在都用牛皮紙,這樣才有檔次。”


    “嗯,我隻是覺得牛皮紙可能會看不清字,……”


    “不用討論了,討論的什麽呀,就用牛皮紙。”


    ……,……,……


    我有沒有眼光是一回事,我能不能自由的發表我的意見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看的出來她喜歡牛皮紙,她問我們的意見,也希望我們按照她的想法說出來她想說的話,說出來她想要的答案,可以我不想說,不隻想說我自己想說的,我是故意的。


    這件事情之後,她或許認識到了自己說話的方式有問題,又利用晚上的時間跟我們倆開會。她總是喜歡在晚上給我們兩個上一課,講一些她認為對的道理。可是這就是扇一巴掌給一顆甜棗。有時候我反思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是什麽,你說的我就認;可是有時候,我不認就是不認。


    每天的工作都在重複,每天的任務也在加重。我們倆多了一些給領導講項目的機會。當時也沒有說這項任務明確是交給誰的,隻說誰講的好讓誰講,誰在公司就讓誰講。我們兩個都不放鬆,每天都要練習到十一二點,有時候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可是,就是要練、要改、要更好。我很珍惜這樣的機會,因為這是為數不多的可以展示自己真正實力的機會。


    之前的給領導做飯,陪領導喝酒,給老板洗衣服、掃地,我都可以當作是曆練和對領導的回報,但是這樣的機會我不能錯過,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我需要證明,我能創造更好的價值。


    後來,我和她講項目都講的不錯,各自的發展機會和方向也不相同,就逐漸分工,少了一些交集。她發揮本專業,主要處理跟國外對接的業務,我發揮耐心和細心,製定公司規範和招聘人才。工作越幹越多,我們倆的狀態也越來越好。


    一次真正的機會終於降臨了。


    “我們明天要換地方辦公了,要漸漸的轉移工作中心。老板把他另外一家公司的員工遣散了三分之二,我們要過去幫忙開展那家公司的業務。”


    我們終於要換辦公室了,我終於要進入真正的公司辦公了。我興奮的睡不著覺,我等的機會終於到了。


    到了新的辦公室之後,一切都要重新布置和設計,隨著人員的增多,協同也變得更加複雜和多變。好在我也算是厚積薄發,之前積累的力量一下子爆發出來。處理起交代給我的工作和任務也遊刃有餘,雷厲風行,從來沒有讓老板和老板的老板失望。


    可是沒想到,我在跟老板談工作的時候,她回複我不及時也不熱情了。我好像知道她應該是生氣了,但是拿不準她為了什麽生氣。


    是我哪件工作沒有幹好嗎?是我那句話說錯了?是我有什麽問題被其他人投訴,老板臉上掛不住了?我猜不到。


    有一天晚上,我回家的很晚,為了不打擾她和小秋的休息,我在客廳睡了一晚。她早上起來遛狗,正好看見我窩在沙發上睡覺,


    “小夕,你跟我出來。”


    “好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叫你嗎?”


    “我不知道。”


    “嗬嗬,你覺得自己的工作做的怎麽樣?”


    “我知道我還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做的還很不夠好,我正在努力。”


    “這不是我想說的問題,工作努力使好事,我會為了這個找你嗎?”


    “但我不知道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


    “你不覺得你搞錯重心了嗎?你還知道誰給你發的工資嗎?”


    “我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知道誰給你發工資嗎?”


    “我知道是a公司給我發工資,可是ab兩家公司不都是老板的嗎?當時也是您讓我們過去b公司開展業務的呀?我們原來在a公司做的所有的事情也是圍繞b公司來做的呀。”


    “你還是不明白,這裏麵的關係很複雜。人要有良心,要知道感恩,要明白誰給你發工資。在職場中,永遠要分的清楚,認識到厲害關係。”


    “我感謝公司對我的培養,我隻是想把手頭的工作做好。”


    “你可以繼續工作,我沒有不讓你好好工作,我隻是說你要懂得感恩。”


    “嗯嗯,好的。”


    我到現在也不明白,我好好工作,怎麽就是不懂得感恩。我在b公司拚盡全力,不給老板抹黑,怎麽就是不懂得認清現實。


    這是她最後一次找我談心了,以後再也沒有跟我這樣深入的談過。


    我也對她敬而遠之,隻管做我自己的事情。偶爾需要匯報請示的時候,也是發信息,她偶爾回,偶爾不回。


    我知道自己沒有退路,我必須一路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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