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武世仁垂頭喪氣離開,容文翰眼睛閃了閃,也一撩轎簾,上了轎子。


    到得家中,正好碰見霽雲逗幾個弟妹玩兒,看他們笑鬧成一片,容文翰也是心懷大暢。


    幾個孩子也看到了容文翰,忙都停下來,特別是武雲昭,嚇得小小身體不停發抖——往常家時,若是自己這般胡鬧,輕則要挨爹爹一頓訓斥,重則還會被家法處置……


    “沒事兒,你們繼續玩吧。”容文翰笑道,又衝霽雲招了招手。


    幾個孩子也都是聰慧,忙上前見過舅父,卻是小心散了去。


    方才跑了一陣,霽雲頭上便有些汗珠,容文翰取出手帕,仔細幫霽雲一點點拭去,才道:


    “今兒你小姑父尋我,像是有話要說樣子,是不是你小姑姑那裏……”


    看妹子那般滄桑,容文翰心裏也很是不舒服,深悔當初看錯了人,隻是木已成舟,又能怎麽樣?所以雖然明知女兒是故意給武世仁難看,卻仍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聽之任之了。


    可好歹清蓮也是武家人了,這樣長久留府裏也不是辦法。


    “爹爹放心,女兒省得。”霽雲卻是不意,一則自己現擔著個世女名頭,對小姑姑而言,爹爹和自己,就是她僅有依仗,二則,因那個周氏,連帶著從未謀麵那位姑丈,霽雲都止不住厭惡——若沒有小姑丈縱容,那周氏焉敢如此放肆?


    “爹爹躺好,女兒給您捏捏肩。”


    “好。”聽女兒如此說,容文翰即便丟開手不管了——自來對女兒,容文翰便有這樣一個認知——雲兒做事,一定都是有分寸,若哪件事有些過了,那也不是女兒錯,定然是對方太過分了!


    所以,武世仁幸好沒有容文翰麵前開口,若是真說了霽雲壞話,怕是不但要吃個大大沒趣,還會被自己大舅哥徹底厭棄。


    太陽正好,照身上暖洋洋,又有女兒一旁俏語解頤,容文翰隻覺身心通泰無比,竟是倚躺椅上閉著眼睡了過去。


    霽雲忙招手讓丫鬟送來裘衣,密密實實替容文翰蓋了,自己卻仍不輕不重幫父親捶著肩……


    遠遠花架下,王芸娘正好經過,看到涼亭裏那對兒父女溫馨畫麵,不由一愣,旋即轉身步離開,卻差點兒撞上迎麵而來容清蓮,忙回身福了下:


    “芸娘見過表姐。”


    便即匆匆離開。


    容清蓮不由一怔,許是錯覺,怎麽王家表妹眼睛竟是紅紅?


    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搖搖頭,待看到那父女倆親昵模樣,卻也不禁感慨,自家相公也是讀書人,卻何曾對兩個孩兒這般和顏悅色過——


    倒是對周氏所出三個孩子,卻是倍加慈愛。


    這樣一想,心口處不覺一痛。


    武府。


    武世仁下了轎,卻不見周氏影子。倒是女兒武香玉紅正站院裏張望。看武世仁進來,武香玉一下紅了眼圈:


    “爹爹——”


    武香玉長得像極了年輕時漂亮周氏,武世仁一向很是喜歡,這會兒雖是心情不好,還是站了腳問道:


    “怎麽了,玉兒?有什麽委屈,說給爹爹聽。”


    “爹——”武香玉卻是哭加傷心,“女兒倒沒什麽委屈,卻是娘親,太苦了——”


    “你娘?”武世仁愣了下。


    說話間,一輛馬車停院外,周氏荊釵布裙,手裏還掂著包東西,紅著眼睛進了院子,看到武世仁,忙抬手拭了下眼睛,強顏笑道:


    “老爺回來了?剛好妾身給爺買了棵人參補補身子,這就去廚房給老爺燉了來。”


    說著再不看武世仁,低了頭,隻管往廚房而去。


    “人參?”武世仁愣了下。


    “是剛剛娘親當了首飾換來,娘說您這段時間瘦了……”武香玉強忍著悲傷道。


    武世仁愣了一下,心頭頓時一熱,上前一把拉住周氏:


    “惠兒,你這是何苦——”


    周氏一下伏武世仁懷裏痛哭起來:


    “老爺,是妾身不中用,不能幫上老爺什麽忙……惠兒所能求得,也就是老爺身體康泰……”


    武世仁愈發心疼,忙不住勸哄。


    旁邊武香玉早識時務退下,漂亮臉蛋上滿是得意之情——娘親說得對,爹爹果然吃這一套。


    埋武世仁懷裏周氏,嘴角也閃過一絲笑意,昨日裏知道那布料竟是武世仁要送給上峰,周氏就知道自己闖了大禍,自家老爺個性,把仕途看重,不然,也不會隱忍了容氏這麽久!


    因此今日才使了這個苦肉計,看武世仁心疼樣子,知道危機已經解除了,故意邊拭淚邊道:


    “要是姐姐就好了,定然能把老爺伺候妥妥帖帖,哪像妾身,這般愚笨,每每隻會惹老爺生氣……”


    說著,故意捂著被武世仁踹了一腳胸口,現出痛苦神情。


    心裏卻是恨恨,若不是容氏把著那銀子不放,自己也不會吃這麽大一個虧,今日裏自己委屈多狠,來日裏老爺定然會讓那容氏加倍還來。


    武世仁果然大是心疼,扶了周氏床上躺了,溫言道:


    “讓你受委屈了。”


    周氏心裏一喜,按往日情形,老爺接下來就會好好寬慰自己一番,再送些好東西給自己,後還會以懲治容氏來讓自己舒服些……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武世仁接著道:


    “……明日你一大早,就去容府給容氏磕頭請罪。”


    “啊?”周氏一愣,簡直懷疑自己耳朵幻聽了。


    武世仁卻仿佛沒看到周氏被雷劈了模樣:“為夫也知道,你是賢惠,現府裏這般情形你也看了,你還是要去一趟容府,無論如何,也要求得容氏回來。”


    看周氏不說話,武世仁以為周氏已是默許,愛憐拍了拍周氏:


    “為夫知道你受了委屈,將來,一定會好好補償你。”


    “你再躺會兒,我會讓管家明日一大早就陪你去容府。”


    直到武世仁離開,周氏才回過神來,終於嗚咽出聲,直至放聲痛哭起來——自己受了這麽多委屈,不應該容氏受罰嗎,怎麽到頭來,卻要自己去她府上磕頭賠罪?!


    第二日一早起來,周氏哭眼睛都腫了,一千個不樂意下,待武世仁離開,故意穿著些破衣爛衫就上了轎,待來至容府,想著怎麽也要讓容清蓮也堵堵心才是,哪知剛一進門,趕巧就碰見了容清菲,看到周氏哭喪著臉雙眼紅腫樣子,頓時大怒:


    “哪裏來喪門星,這麽一副遭了瘟歹樣子,當真是晦氣,還不給我轟了出去。”


    容府家丁倒沒動手,可個個喝罵,一番橫眉怒目,直嚇得周氏大氣都不敢出,慌慌張張就回了家。


    本想編個瞎話,那跟著去管家早把當時情形一一說給武世仁聽。


    武世仁既怪自己那大姨子太過蠻橫,又嫌周氏不會辦事,當即責罵道:“果然是沒見過世麵小門小戶出身!他那般公侯之家,便是下人也俱是穿金戴銀,你這般模樣,又成何體統?沒得隻會丟人現眼罷了!”


    一番責罵,周氏又羞又氣,第二日隻得好生打扮,忍氣吞聲又到了容府,一路上膽戰心驚,唯恐再遇見容清菲,好這次終於得以見到了霽雲,周氏心裏一鬆,以為小孩子家,麵皮兒薄,自己低聲下氣去求,量她也不好就駁了回去。


    又一想武世仁所說,待請回容氏,自己心儀那套家具也罷,各種漂亮精美首飾也罷,容家必然都會慷慨送來,到時,自己可以拿來使用……


    哪知還未開口,霽雲臉就沉了下來,服侍下人頓時斂聲屏氣,大氣都不敢出,周氏一嚇,好不容易擠出來一絲笑容頓時僵了臉上。


    霽雲卻不看她,隻冷聲道:


    “管家——”


    容福忙上前跪倒:


    “主子。”


    “我隻問你,前年春上,我讓你給小姑姑送去那件鏤空飛鳳金步搖,你可是確實交到了小姑姑手上,而不是送錯了人?”


    容福忙磕頭,恭恭敬敬道:


    “啟稟小姐得知,小當時是親手交到了二姑奶奶手上,並未交給旁人。”


    “是嗎?”霽雲神情愈發冰冷,“怪不得……去,告訴武府管家,讓他回去替我問一下姑丈他老人家,緣何我送於小姑姑首飾卻帶他人頭上,如此不問自取,又和賊人有何區別?”


    周氏頓時臉色煞白,這才想起,自己因了昨天事,今日裏刻意打扮了一番,卻忘了這件金步搖本是容氏……


    失魂落魄回了家,氣武世仁直罵周氏昏了頭,怎麽竟敢帶著容氏首飾去容府!


    又怒衝衝甩了一張清單給周氏:


    “這是容府一並派人送回來,你和玉兒,現馬上把清單上飾品給容氏還回去!”


    看周氏和武香玉都是傷心欲絕模樣,跺了下腳,終於還是道:


    “便是你們如何不舍,好歹也要把容氏先請回來再說,隻要容氏回來了,那麽多首飾,她自是帶不了,你們喜歡話,再拿去便是!”


    周氏無法,隻得和武香玉把這些年搜刮容清蓮首飾全都還了回去,母女倆心疼之下,對著那些首飾竟是哭了一夜。


    一直到天亮,因武世仁怕周氏去了再不濟事——俗話說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過慣了奢華日子,再這般捉襟見肘,武世仁早受不了了!


    因此無論如何,也要把容清蓮給請回來,而且聽管家傳達容家那小魔女意思,對自己好像有些不滿,自己這次去,也算給容清蓮做足了麵子,姐夫那裏也好交代些。


    這樣想著,便和周氏一道往容府而去。


    周氏這次倒是學乖了,甚至臨出發前,特意去打聽了別家妾侍穿著打扮,到了容府,是小心翼翼直接跪大廳外,一副再老實不過樣子。


    便是為挑剔容清菲看了也相信,看來這個女人,果然是被收拾怕了。


    霽雲這才鬆了口,親自陪著容清蓮母子三人到前廳去見武世仁。


    聽說霽雲到了,武世仁雖是長輩,卻是沒敢大喇喇等著霽雲拜見,反而起身迎了出去。


    本是和霽雲並肩而行容清蓮看到武世仁,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便是霽雲,看清武世仁長相時,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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