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世子的名分定了,竟然是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的那個沒用嫡孫安彌遜……”


    “什麽沒用啊!我說是你沒用才是!你沒聽人家說啊,這個安彌遜可是萱草商號的大當家,當初要不是人家在國家危難時慷慨解囊,你家那二小子說不好就回不來了!”


    “是嗎?有這樣的事?”


    “可不咋的?聽說皇上老佛爺都感動的不得了,說這兩人是天降大楚的福星呢!”


    “兩個,還有誰啊?”


    “說你孤陋寡聞還不承認!還有另外一個就是容家小姐了!哎呀,果然人言不足信啊,虧你前些時日還跟我念叨,說什麽容家小姐諸般皆好,惟有容貌生的太對不起上京百姓,我呸,全是胡言亂語,昨天金殿之上,我二姑的大伯哥的小姨子的小姑子的婆家兄弟可是親眼見到了容小姐,說是長得國色天香,哎喲,咱們上京就沒一個比得上她的!和那安家少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還有那個探花郎,嘖嘖,那日瞧著也是個人物,卻誰知道是個心腸歹毒的,你說是不是老天保佑安家啊,好巧不巧,就在金殿上露了原形!這人啊,就是不能太貪心了!”


    ……


    “蠢材,全是蠢材!”太子楚晗神情癲狂,宛若一隻瀕臨絕境的困獸,不停的轉著圈子。


    房間裏能摔得東西基本上已經摔完了,地上布滿了碎片渣子。


    “不,我不甘心,我才是大楚唯一的太子——”


    從自己剛剛記事起,就是大楚除父皇外最尊貴的人,還記得七歲那年父親第一次牽著自己的小手走上那金碧輝煌威嚴厚重的金鑾大殿,滿朝文武匍匐在地,他們望著自己的眼神充滿了討好和敬畏……


    可就在方才,還是那個大殿,還是那些奴才,那曾經諂媚的眼神變得閃爍不定,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狗奴才!孤一定會是大楚下一任皇帝,憑你們,也敢可憐我——”


    楚晗抓起擺在桌角的瓶子,擰開蓋子一下倒出兩三粒火紅的藥丸,一仰頭就咽了下去。


    旁邊伺候的小侍嚇得臉一白,忙要悄沒聲的退出去,卻被楚晗捉住後心的衣服就提了過來,嗤啦一聲撕開布料。


    “太,太子——”那內侍已經嚇得臉色發白,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啊——”


    “連你也敢瞧不起我?”楚晗卻是兩眼通紅,用力一推,內侍一下趴倒在地上的碎片上,頓時就有鮮血流了出來,呀的就哭叫出聲。


    那無助的求饒聲、殷紅的血色,仿佛最烈性的春yao,令得楚晗興奮無比,抬手撕開了內侍的衣衫,合身就撲了上去。


    “啊——”內侍的聲音益發慘烈,外麵有那膽小的仆人,嚇得噗通一聲就倒在地上。


    “孤是誰?”楚晗卻沉醉在一片極致的歡樂中,大力撻笞。


    “太子,饒命啊——”內侍淚水和著血水,聲音虛弱。


    “太子?”楚晗身子卻是猛的向前一挺,“朕是皇帝,大楚國的皇帝,說,皇上萬歲萬萬歲——”


    “皇上萬歲,萬萬歲——”那內侍聲音逐漸微弱,直到完全沒了聲音,越來越多的血水匯成一道道淺淺的紅色小溪蜿蜒著流到門外。


    “太師,太師——”


    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咚”的一聲踹開,淩奐怒容滿麵的站在門外,待看到房間裏的情景,好險沒給氣瘋,回身朝著後麵的仆人就是一個大嘴巴,哆嗦著身子道:


    “混賬東西,好好的主子,叫你們教成什麽樣了!”


    自己這外孫,哪裏還有半點太子的樣子,簡直就是一灘扶不上牆的的爛泥。


    “外公——”楚晗癱坐在地上,神情絕望,腳下是明顯已經斷了氣的小內侍,“父皇他,是不是想要,廢了我——”


    “想廢了你,也得看我和你母後答應不答應!”淩奐神情猙獰——回去後才知道,九門提督蘇震方突然失蹤,甚至京畿防務方麵也有變動,自己的很多占據了關鍵職位的親信,或是升官或是調離,看皇上的意思,明顯是對自己起了防備之心。


    “不答應又怎樣?他是皇上啊——”楚晗抬手捂住臉,嗚咽出聲,“外公,你救救我,我不想,被廢——”


    沒想到楚晗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竟會哭的和個孩子一樣,淩奐一陣心灰意冷,心裏不由懷疑,這樣沒用的人,真是自己的外孫,大楚的太子?


    隻是事已至此,想要抽身卻明顯已是來不及,擺在麵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麽隨著楚晗的太子被廢被逐出朝堂,甚至禍及全族,要麽就一不做二不休……


    “很快,皇上就顧不上你了,到那時,我們再慢慢籌劃!”


    “皇上突然昏厥?”天還未亮,傳旨太監馮保忽然急匆匆趕來。


    “好容相,您快跟老奴進宮吧。”馮保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卻是昨天半夜時分,皇上忽然一頭從床上栽了下來,直到現在還昏厥不醒。太醫院諸位太醫齊聚宮中,卻是束手無策。


    等霽雲知道這個消息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皇上昏厥?”霽雲愣了一下,卻並沒有太放在心上——上一世這個時間,皇上的身體可是好著呢。


    哪裏想到直到深夜時分,容文翰竟然仍是沒有回返。


    已經是宵禁時分,無法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霽雲縱使心急如焚,也隻能等著天亮。


    天剛拂曉,霽雲便命容五容六等人出去打探。誰知兩人出去後,卻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回來。


    “備車——”霽雲起身就往外走,“我要出去一趟。”


    剛走到院裏,迎麵就撞上了容福。


    “小姐——”容福上前一步,低聲道,“有一個自稱高侯爺小廝的人——”


    話音未落,一個青布小帽因垂著頭看不清長相的年輕男子已經徑直闖了進來。


    “哎,你幹什麽——”容福嚇了一跳,忙上前阻攔。


    男子終於抬起頭來,別別扭扭衝著霽雲道:


    “師傅——”


    霽雲愣了下,好險沒笑出來,哪裏是什麽小廝,分明是高侯爺家的二小子,來府中求親不成最後反而因打賭輸了拜自己為師的高楚。


    揮手讓容福退下,帶高楚進了書房了,屏退下人,親手倒了杯茶遞給高楚:


    “說吧,出了什麽大事?”


    看霽雲落落大方,高楚別扭的神情終於自然了些,正色道:


    “是我爹讓我來的——”


    卻原來今日一大早,眾大臣趕至宮中,卻是不見皇上影子,一直到日上三竿時,楚琮卻是在淩奐和謝明揚的陪同下匆匆趕來,神情沉重的宣布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消息:


    皇帝病體違和,暫命太子監國。


    高嶽心裏頓時就咯噔了一下——怎麽突然之間,皇帝就病到連上朝都不能了?更讓人懷疑的是,真要宣布太子監國,怎麽著也應該是容文翰和安雲烈兩位重臣出麵,怎麽反倒是淩奐和謝明揚陪同?


    淩奐也就罷了,雖是太子的至親之人,也算是朝廷重臣,可謝明揚卻明明是前幾日才獲罪於聖前,皇上明令謝明揚“養病即可,不必上朝”,斥退之心昭然若揭,不過短短幾天,竟又耀武揚威的現身朝堂!


    讓高嶽更意想不到的是,太子甫一當政,便對京畿防務做了一係列調整,完全推翻了之前皇上的布置不說,更在之後令太監宣讀了安雲烈的一道奏折——


    老夫老邁昏聵,誤信奸人之言,所謂嫡孫根本就是子虛烏有……


    “不但如此,還說——”高楚頓了一下。


    “說什麽?”早料到太子及其黨羽不會善罷甘休,卻沒想到,竟是要拿阿遜的身份做文章嗎?


    “說安鈞之那日在朝堂上胡言亂語,全是因為安彌遜下毒所致!先是冒認官親,更兼意圖毒害國家大臣,請太子殿下代為緝拿歸案。”


    高楚一口氣說完,端起茶杯咕嘟嘟喝完,一抹嘴站起來深深一揖:


    “師傅,我爹說,讓我以後就跟著你,不用回去了——”


    霽雲心一下沉到了穀底。


    情形竟是已經壞到了這個地步嗎?高嶽的心思不難猜,分明是怕有不測,想著好歹替老高家留個後!


    回身從抽屜裏拿了張人皮麵具並一個包裹遞給高楚:


    “你現在就走,先去馬市買兩匹快馬,然後就到西門外等著阿遜,等阿遜出來你們兩個一起去找昭王爺。”


    前幾日楚昭正好帶著傅青川離京,必須要把朝廷裏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知道。


    高楚雖是到現在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卻勝在還算聽話——自然,自己會聽話才不是因為容霽雲是自己師傅,而是爹說了,讓一切都聽容小姐的安排,老爹的話哪能不聽,和容霽雲是自己師傅可是半毛錢關係也沒有。


    送走高楚,霽雲便帶人直往安府而去,迎麵碰上謝府管家周發正好從安府出來,看到霽雲帶人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嚇得哧溜一聲轉身就想往後跑。


    卻被容九一把抓住。


    “啪——”霽雲舉起馬鞭朝著周發就抽了過去。


    周發被死死的摁在地上,結結實實的挨了霽雲一鞭,鮮血順著額頭就流了下來,頓時疼的殺豬一樣嚎叫起來。


    “想進去通風報信?就算你們謝安兩家是親戚又如何?想欺負到我頭上,想也別想!”容霽雲乾指罵道。


    “欺負?”周發嚇得直哆嗦,這個容霽雲,看著嬌滴滴的,那可真是煞星啊!每次碰到她,自己總要吃一頓皮肉之苦,現在倒好,竟還說自己欺負她?


    卻也不敢反抗,隻痛哭流涕道: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小的不敢啊!”


    “不敢!”霽雲冷笑一聲,“有什麽事是你們這些狗奴才不敢的嗎?竟然騙婚騙到我容家,當真是找死!”


    說著一指周發:


    “把這個狗奴才給塞上嘴捆了,省得他去府裏通風報信!你們聽好了,有誰敢護著安彌遜那小賊的,就都和這混賬東西一樣,見一個就給我打一個!”


    護著安彌遜?周發眼瞪得和銅鈴一樣,拚命的搖頭——我沒有護著安彌遜啊,我剛剛就是給姑爺小姐報喜的——卻被容九一棍子敲在頭上,頓時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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