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鈞之再料不到形勢會出現這樣奇跡般的逆轉!


    那日直接被侍衛丟到車上送回安府後,安鈞之很快就清醒過來。雖然對朝堂上自己到底做了什麽有些糊塗,卻清晰的記得安雲烈把丹書鐵券給了霽雲的一幕。至於後麵發生了什麽,卻是委實不記得了。


    現在竟然是被大內侍衛給“押解”了回來,難道是自己做了什麽君前失儀的事情?


    從踏入安府的第一天,安鈞之人生最大的理想就是做這個龐大家族的家主,讓所有安姓族人都仰自己鼻息,現在不止安家世子之位可能不保,甚至仕途……


    頓時就慌了手腳,忙央求謝玉去謝府探問一番。


    謝玉看安鈞之神情灰敗,一副即將崩潰的模樣,又擔心謝彌遜會對自己爹爹如何,當即點頭答應。


    待得忙忙的趕回家中,卻見謝明揚正臉色慘白躺在床上,便是兩腿的膝蓋上還纏著厚厚的繃帶,明顯是被人打了的樣子,隻唬的當時就流下淚來。


    難道是謝彌遜竟敢對爹爹大打出手?


    哪知一句話剛問出口,就被在謝明揚身旁侍奉的母親指著鼻子破口大罵:


    “孽女!你尋得好夫婿!自己發昏滿嘴胡唚不說,不去追打安家那老不死的,反倒是把你爹打成了這個樣子!”


    卻是謝明揚被安鈞之推的那一跤摔得委實不輕,卻又唯恐別人看笑話,隻得強忍著疼痛,直到最後看見阿遜驚嚇過度暈過去後,那雙腿才得以解放出來。


    等回到家時,請來大夫一看,兩個膝蓋早腫起來多高。


    聽說安鈞之竟然當廷出醜,謝玉心疼老父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以後在安彌遜麵前怕是愈發抬不起頭了!


    頓時又羞又怒又氣——


    自己平時最重顏麵,事事樁樁都喜歡掐尖爭強,這安鈞之雖是過繼過來的,好歹之前還有個探花郎的名頭,多少也能彌補些遺憾。現在倒好,竟然在滿朝文武麵前做出這等醜事。


    在知道安彌遜就是謝彌遜後,謝玉恨意更深,有什麽比被一個自己原先根本看不起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更大的羞辱呢?


    更加瘋了一樣的想要把自己受到的侮辱再千百倍的還回去。


    現在倒好,仇沒報成,反是自己和廢物一樣的安鈞之一起成了全上京人的笑柄!


    謝玉回去就和安鈞之大鬧了一場,直把屋裏的東西砸了個幹幹淨淨。


    甚至碎掉的片子劃破了安鈞之臉上的肌膚。


    安鈞之心情也是晦暗至極,兩人頓時扭打成一團。隻是無論這裏怎麽鬧,就是沒有一個安家人過來探問。


    那一刻,兩人終於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如此富麗堂皇的安家,怕是再也不會屬於他們了。


    說不定明天,安雲烈就會派人把他們兩個全給丟出去!


    到得最後,兩個人也不打了,竟開始抱頭痛哭。


    哪知這樣戰戰兢兢的等了好幾天,老爺子卻始終沒派人過來,也沒有把他們扔出去,正愁雲慘霧悲痛絕望,哪知周發就突然登門,送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皇上病重,太子監國,安彌遜身份是假,安鈞之重新被立為安家世子。甚至安鈞之君前失儀,都被栽贓給安彌遜下毒所致。


    最後更是特意囑咐二人,謝明揚很快就會帶人來抓捕安彌遜,老爺囑咐說,帶來的這些侍衛就歸他們指揮,讓他們一定好好好看管,切莫讓安彌遜跑了!


    巨大的喜悅讓兩個人一下子懵了,等回過神來,兩人的第一個念頭竟然都是,一定要好好的狠狠的羞辱安彌遜!


    當即帶了人徑直往阿遜居住的院落而來。


    “站住,你們做什麽?”正好是安誌當值,看安鈞之和謝玉氣勢洶洶而來,臉一下落了下來——老公爺心善,才沒攆這對兒狗男女離開,他們倒好,還敢闖到少主的院子來。當即就要趕人:


    “少主正在休息,沒時間見你們,走,走,走——”


    “少主?”安鈞之當即嗤之以鼻,“憑他一個不知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野種,也敢妄稱什麽少主?”


    過於興奮,讓安鈞之不住的喘著粗氣,襯著鼻子上那一道血痕顯得尤其滑稽。


    謝玉也冷笑一聲:


    “你們這些蠢材還不退下!公公現已查明,大伯當日離世匆忙,根本就沒留下半分血脈,這人竟敢冒充我們安家嫡孫,當真該死。更兼為了貪圖榮華富貴連自己父母姓氏都敢出賣,當真是無恥之尤,這臉皮之厚、心腸之狠,古往今來,無人能出其右!”


    又一指安鈞之,衝著始終靜無聲息的阿遜房間道:


    “安彌遜,雖然你機關算盡,可惜老天有眼,很快就會有旨意送達,我夫婿,才是安家世子,而你這個來曆不明的雜種,即便是機關算盡,卻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你雜種的身份!”


    老公爺上折子請求改立安鈞之為世子?這怎麽可能!安誌也好,其他在阿遜身邊侍奉的人也罷,全都陷入了呆滯狀態。


    待要不信謝玉的話,可看兩人言之鑿鑿的樣子,又明顯不像說謊。


    謝玉還要再罵,阿遜的房間終於打開,極其不屑的瞧著遠遠的躲在侍衛後方叫罵的兩人,厲聲道:


    “滾!”


    安鈞之嚇得一哆嗦,噗通一聲就坐倒了地上,待接觸到謝玉明顯有些不屑的眼神,又忙忙的從地上爬起來——不怪他害怕,屋裏不是安彌遜嗎?怎麽出來的是那日一招之內割下西岐侍衛人頭的可怕男子?


    “你,你想幹什麽,怎麽,怎麽跑到我家?”


    “怎麽,不做縮頭烏龜了?”謝玉神情甚至有些猙獰——之前在謝府,謝玉便每日裏以j□j阿遜為樂,現在看到如此俊美無匹的阿遜,新仇舊恨一下湧上心頭,隻恨不得撲上去,把那張臉給打爛了然後狠狠的踩在腳下。


    “相公,你不知道吧?這個人就是安彌遜!這才是他的真麵目,從前你看到的,不過是張麵具罷了!對了,我家相公心底仁慈,你若願意跪下磕頭求饒,說不定我相公還可以——”


    話音未落,阿遜一揚手,安鈞之早見識過阿遜的厲害,嚇得身子一矮就藏在一個侍衛的後麵,謝玉卻是慘叫一聲,下意識的就捂住了嘴,卻是上下嘴唇被一根金針給紮了個對穿。


    那根金針隨即被收了回去,緊接著傳來阿遜的一聲嗬斥:“聒噪!滾!”


    安鈞之嚇得魂兒都飛了,心裏暗暗後悔,早知道這安彌遜竟然就是那日魔鬼一樣可怕的男子,就不來過嘴癮了,等嶽父來了,交給嶽父多好。


    謝玉則是完全傻了——沒想到謝彌遜竟然真的如此狠心,竟然說對自己出手,就對自己出手,全無半點兒憐香惜玉。


    “安彌遜,這些可都是大內侍衛,你若敢傷了他們一個,那就是謀反的大罪,你最好乖乖的呆在這裏,等候聖裁!”安彌遜忙戰戰兢兢的扶著因擔心自己毀容而臉色慘白的謝玉倉皇離開。


    哪知剛走到二門,迎麵正好碰見氣勢洶洶的霽雲帶著一群侍衛衝了進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兩人心裏咯噔一下,這容霽雲怎麽跑來了?要讓她救走安彌遜,那可就麻煩了,“快出去——”


    “出去?”霽雲一瞪眼,“我要找安彌遜算賬,你們快閃開,不然,連你們一起打!”


    謝玉疼的煞白的臉上滿是諷刺,安鈞之也是冷笑一聲:“找安彌遜算賬?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這裏可是安府,容不得你在此撒野,識相的,就馬上離開!”


    “你們這是擺明了要護著安彌遜了?”霽雲一副氣瘋了的模樣,故意大聲道,“好,敢護著安彌遜,連他們,一起捆了!”


    又衝著阿遜的房間揚聲道:


    “安彌遜你給我滾出來受死!”


    那容府侍衛早得了霽雲吩咐,當即撲上前,兩人嚇得轉身就往後跑,邊跑邊急命侍衛快些前來救護。


    卻沒想到那些侍衛還沒跑過來,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先飄了過來。


    謝玉剛要撲過去求救,待看清來人的容貌,嘴巴一下張大,旋即又“哎呦”一聲閉上嘴——第一個跑過來的,不是那些侍衛,卻是安彌遜!


    阿遜一腳踹飛安鈞之,朝著霽雲就飛了過去,霽雲也似是嚇壞了,身子一歪,就從馬上跌落下來,卻是極快的握了一下阿遜要來接住自己的手又迅疾鬆開:


    “騎我的馬快走,西門,高楚在那裏等你——”


    阿遜愣了一下,深深的看了霽雲一眼,飛身上馬,奪路而逃。


    “別讓他跑了——”安鈞之已經從地上爬起來。


    哪想到霽雲抬手就是一個狠狠的大嘴巴:“姑奶奶敢到你安府找安彌遜算賬,就沒打算跑!說,事情是不是你們安府故意安排的?我就說嘛,本來不過是個跟著我混的小管事罷了,怎麽會是安府少爺?你們倒好,竟是拍著胸脯保證,說什麽是安府嫡孫,老公爺如何疼愛……到頭來,卻還是騙子罷了!白瞎了把我萱草商號的功勞分給他一半……”


    說著竟是沒有章法的對著安鈞之一陣拳打腳踢。


    那些大內侍衛也趕了過來,卻正好和容府侍衛撞成一團,場麵頓時一團糟。


    謝明揚帶了人進來時,正看到女兒嘴角淌著血,背上還有一個大大的腳印,正渾身發抖的縮在一個角落裏;


    正在納悶怎麽看不見安鈞之,卻聽人群裏有人又哭又叫:


    “你們這群不要臉皮的,還裝傻充愣到我容府騙親,事情敗露還掩護他逃走,說你們不是一夥的,騙鬼嗎?我不要活了,你們也得陪我一起死!”


    隨著侍衛一聲“謝公爺駕到!”人群倏地向兩邊分開,霽雲愕然回頭,臉上全是斑斑淚痕,一看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腳下還有一個臉腫的和豬頭一樣、一個眼圈青一個眼圈紅的男人,正抖抖的朝著謝明揚伸出一隻手:


    “嶽父,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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