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霧散去,淒厲的貓叫聲在羅曼耳邊響起。


    他大口大口的喘氣,有一種筋疲力盡之感。


    場景變幻,他駭然發覺自己根本沒有離開過原處,所謂的逃竄仿佛隻是一場幻夢。


    垃圾堆上,尺許長的無皮貓弓起身子,兩個幽黑的眼眶盯向了一處方位,如臨大敵。


    一個黑袍兜帽的神秘人緩步走來,臉龐掩藏在兜帽中,看不清楚相貌和身形。


    在他的黑袍上,繡著一輪緋紅之月,又似一隻詭魅迷離的眼瞳,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久視之下,令人心魂皆悸!


    “緋月教會的守夜人!”羅曼驚叫出聲,心中不由一喜。


    緋月教會是這片大陸上信眾最多的教會之一,奉天上的緋紅之月為神,認為祂是黑暗和神秘的主宰,擁有超越一切的權能。


    守夜人則是一種職位,他們通過某些儀式與緋月之主簽訂下契約,掌握了超凡的力量,在暗夜中與各種魔物和邪神信徒戰鬥,守護著這片世界的安寧。


    羅曼在酒館工作,接觸到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才對這方麵有些了解。


    當然,作為一名普通人,他也是第一次接觸到掩藏在光明世界背後的詭秘與陰影。


    想起被挖心和剝皮的恐怖經曆,羅曼心有餘悸,發誓自己再也不會這麽晚才回家了!


    那名守夜人走到與無皮貓還有十步的距離時駐足不前,黑袍在夜風中輕揚,雙手交叉於腹前,擺出了一個迎敵的姿勢。


    無皮貓低叫一聲,黑洞洞的眼眶仿佛可以吞噬靈魂,跳下垃圾堆,步伐輕盈敏捷的向前行去,隨著步伐,它的叫聲愈急,一聲接著一聲,淒厲詭異!


    羅曼腦海刺痛,眼前一切事物都消失了,隻剩下各種瘋狂、莫名、混亂、張揚的色彩,讓人看一眼就有一種想要作嘔的感觸。


    耳邊淒厲的貓叫聲不絕,詭異的音調和頻率深入意識深處,讓他忍不住想要大吼和狂奔,但軀體卻是不受掌控,仿佛他的靈魂和軀體被一種莫名的力量分開了一般。


    這種錯亂感比之先前陷入挖心剝皮的幻境更為難以忍受,眼看著他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雙眼轉為赤紅之色,就要陷入瘋狂的狀態中。


    就在這時,他的意識深外,浮現出一幅畫的影像!


    這幅畫是他在新近搬來的鄰居,一個自稱旅行者的東方少年昊那裏看到的。


    昊是一個奇怪的人,這不僅是說他和小城甚至整個杜克王國都截然不同的膚色發色,更多是他的言語和行為。


    他對神祇,哪怕是這個世界僅有的幾位正神之一的緋月之主,也沒有絲毫敬畏,常出褻瀆之語。


    若被教會中人聽到,哪怕現在是處於文藝複興的黎明時代,各種思想萌芽,恐怕也會被送上火刑架。


    尤其杜克王國乃是緋月教會的天下,每一任國王都必須在緋月杜克教區大主教的加冕下才能登上王位,保守派勢力尤眾,對於黎明時代大肆發展的各種學科充滿排斥。


    羅曼所生長的康頓城是杜克王國北邊的一座小城,人口不過數萬人,城主蘭迪爾子爵據說擁有王國主宰杜克家族的血統。


    當然,沒人能證實這一點,不過,這並不影響子爵閣下在康頓城所具有的絕對權威。


    康頓城因為地處偏僻,並未受到外界太大的影響,保持著傳統的風氣。


    貴族們彬彬有禮,熱愛文學,喜歡社交,時常舉辦各種舞會;奴隸們溫馴沉默,在監工的皮鞭下安靜勞作,由生到死,波瀾不驚;平民們掙紮求生,徘徊在溫飽線上,也許有時隻是一場意外的病患,就會令一個家庭支離破碎!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麽安寧、祥和。


    沒有人能打破這種安定,特別是城中一名小商人在外購得一台織布機,結果卻因破壞了數十個織工家庭的生活而被群起圍毆活活打死之後,就更沒有人想要改變什麽了。


    昊的離經叛道讓所有人都恐懼,幾乎沒有人敢接觸這個“來自東方的魔鬼”!


    有人曾想向教會告密揭發他,但卻總是會因為遇到各種各樣的意外而失敗,久而久之,他更是被視為不祥之人、被魔鬼詛咒者。


    昊在羅曼從小長大的貧民街區開了一家書店,這讓他受到了許多街坊鄰居的議論,因為貧民們根本不會看書,所以這無疑是一個糟糕的投資,注定隻會虧本到底。


    不過羅曼的妹妹琳娜卻是很喜歡到書店中購買一些書籍,她在城中貴族老爺家當侍女,耳濡目染之下,對於知識有一種深深的渴求。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羅曼才和昊接觸的比較多,長期下來,發現他其實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便一點一點混熟了。


    而這幅畫,正是昊親筆所畫,羅曼觀摩了它誕生的全過程。


    這幅畫畫得是星空,幽暗深邃的夜幕裏,嵌著一顆顆璀璨的星辰,有種說不出的玄妙氣息!


    當時羅曼就比較注意這幅畫,他雖然不懂畫技,但也能看出這幅畫的特殊之處。


    不過,一直以來並沒有出現什麽異狀,直至這一刻,羅曼遭遇到生死危機之時。


    在他的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顆星辰,璀璨奪目,有種難言的威嚴和氣勢,仿佛是群星中的帝王!


    如果羅曼懂得東方的星象學,就會知道這顆星辰名為紫微,又號北辰,為群星之主、萬象宗師,執法天經地緯,統率諸天星鬥,上朝金闕,下領酆都,是為諸天星辰之主宰。


    紫微星出現後的刹那,一顆顆星辰顯現在羅曼的腦海中,各安其位,運轉不休,構成了一卷華美浩瀚的星圖,有種難言的滄桑與厚重!


    星圖閃耀,在腦海中熠熠生輝,羅曼幾乎被拉扯出軀體的靈魂立刻穩固了下來,不再受到貓叫聲的精神幹擾。


    再看前方,那名守夜人已和無皮貓戰成了一團。


    無皮貓的身形可虛可實,宛如煙雲一般,鋒利的骨爪更勝利刃,攻向黑袍守夜人,不絕於耳的貓叫聲更是幹涉著他的精神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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