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順二十七年,八月初一,宜出行。


    天色未明,京城中熟睡的百姓便被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驚醒。


    百姓們紛紛點燈,探了頭往門外望去,卻隻看見一列列的士兵手舉著火把腳步匆忙的往城門的方向跑去。


    這究竟是怎麽了?


    天色未明,秦媛便聽到外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響。她撐著床榻坐起身來,掀開帳簾往外望去。


    穀雨就睡在外間的抱廈,聽到外間的動靜早就起來了,這會兒又聽到內室裏窸窸窣窣的聲音,便隔著簾子低聲問道:“夫人可是醒了?”


    秦媛低低的應了一聲,想了想又開口問道:“外麵可是出了什麽事,怎麽這個時候就吵吵嚷嚷的。”


    穀雨掀了簾子,手中捧著燭台,小心翼翼的將內室的燭火點燃,這才走到秦媛身側,低聲說道:“奴婢也才醒,倒是讓門口的婆子去問了,想必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秦媛再次點頭,穀雨見她神色懨懨的,便扶了秦媛回床上躺好,輕聲說道:“時辰還早,夫人還是再歇一會兒罷。”


    秦媛任由她扶著自己躺下,腦中卻是無比的清明。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秦媛便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婆子小聲的隔著窗扇喚著:“穀雨姑娘,穀雨姑娘。”


    穀雨隔著那垂落的紗帳向裏頭看了一眼,見秦媛沒有什麽反應,便放輕了腳步向外走去。


    秦媛在穀雨出去的瞬間便睜開了眼睛,她細細地聽著窗外那婆子的話,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宮裏來了人,也沒說什麽,就是將老爺請了去,那神色似是十分著急。”那婆子的聲音壓得十分低,“不過我聽門房的人說,老爺看起來倒是不急,和往常沒什麽不一樣的。”


    穀雨微微頷首,頓了片刻再次開口問道:“老爺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那婆子緩緩點頭,“姑娘還有旁的吩咐麽?”


    “沒什麽事兒了,你也去歇了吧。”穀雨說完這一句便轉身進了屋。


    她緩步走到內室的跋步床前,隔著紗帳也看不清秦媛究竟睡了沒有,所以她也沒有開口說話,隻輕手輕腳的搬了杌子坐了下來。


    “可說了出了什麽事麽?”秦媛緩緩翻了個身,麵對著紗帳外的穀雨。


    穀雨微微頓了頓,很快便輕笑著回道:“奴婢還以為夫人睡了呢,那婆子也沒說出格什麽,隻說是宮裏來了人,夫人不必擔憂,安心歇息就是了。”


    秦媛淡淡的應了一聲,便也沒有再問話。


    主仆二人就這般沉默著,秦媛心中明明掛念著府外的事情,可是不知為何眼皮卻是愈發的沉重,不多時,竟真的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屋中卻是不見了穀雨的身影,隻看到康鎮背身站在窗前,似是在想著什麽。


    秦媛揉了揉額頭,翻身從床榻上坐起,掀開帳簾,低聲問道:“你怎麽進來的,穀雨呢?”


    康鎮聽到她的動靜,卻是沒有回頭,隻輕輕的說道:“那個丫頭被駱知行綁了出去,我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裏去了。”


    秦媛一驚,連忙穿了鞋站起來:“就這麽草率的做了,這院子裏安排的人呢?”


    康鎮這個時候才轉過身來,卻是沒有望向秦媛,而是將頭轉向了另一側:“院子裏的人都撤了,這會兒府裏隻有一些個不頂事而的家丁護院,那些個暗衛全部都撤走了。”


    秦媛微微一愣,還想再問,康鎮卻是有些不耐煩的嘖了一聲,抬手指了床榻邊的屏風,粗聲道:“我說你好歹也有點身為女子的自覺好不好,我進來這麽半天了,你竟也想不起要將衣裳穿好。”


    秦媛聞言輕笑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整整齊齊的白色中衣,嗤道:“我倒是有身為女子的自覺,可是卻沒有將你當成男子的自覺。”


    康鎮一噎,卻是又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最終隻得再次轉過身去,冷聲哼道:“哪裏這麽多的廢話,你趕緊去將衣裳穿好。”


    秦媛不再逗康鎮,起身往屏風後去。


    屏風後的木架上早就已經掛好了一套鮮豔的衫裙,那木架旁邊卻是胡亂的堆著一摞素色的布料。


    秦媛沒有理會那衫裙,卻是伸手將那不起眼的布料拉了起來,果然是一間棉布的素色直裰。


    秦媛許久沒有穿過男裝了,這會兒也不管這許多,伸了手便將衣衫套在了身上。


    她從屏風後走出,又在妝台上隨意撿了一根木製的發簪,手腕一轉,便隨意的挽了個道髻,用木簪固定在了頭頂。


    康鎮這才轉過頭來,細細的打量了秦媛兩眼,輕笑一聲,道:“這才像個樣。”


    秦媛也不與他廢話,拉了他的胳膊便向外走去。


    康鎮也不反抗,便就任由秦媛拉著。


    二人一路出了垂花門,卻是沒有見到一個下人阻擋。不要說阻擋了,很多的婆子丫頭看到他們,就似是看到了什麽精怪一般,扭頭便往回路跑去。


    秦媛覺得有些好笑,頭也不回的跟自己身後的康鎮說道:“你和駱大哥到底是做了什麽,這院子裏的人見了你,竟是比見了鬼還要怕。”


    康鎮嘖了一聲,半晌才不甚在意的開口說道:“我是什麽都沒做,那駱知行幹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二人說著快步往大門走去,才繞過回廊,便看到駱知行似是才從花園子裏過來,渾身濕漉漉的,似是沾了花叢中露水。


    秦媛停住腳步,定定的望向駱知行,直到他走到近前,這才低聲問道:“都處理幹淨了?”


    駱知行知道她問的是那個丫頭,攤了攤手哼道:“不過一個毛丫頭,能有什麽,我將她捆在花園子後頭的雜物房裏了,估計一時半會兒是出不來了。”


    秦媛聽了駱知行的話,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雖是沒有說話,可是眼神中的意思卻是十分的明顯。


    你竟也學會了憐香惜玉了。


    駱知行被秦媛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轉向另一側的康鎮,問道:“你們這一路出來,還算是順利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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