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眉大驚,四下一看,果然臨清郡主正站在不遠處,假山相隔,隱約還能看見康王的衣角。


    她臉一紅,慌忙堆上笑,快步走向了臨清郡主。


    宋妙元躲在假山後,悠悠的往那處望了一眼,沒看清康王的樣貌。


    楚鶴川自然察覺到了這一幕,攥住她的手將她拉了開。


    頤清宴雖說是公子小姐相看的宴會,但也並不單調,碧水山莊裏,臨清郡主設下棋台,供來往的人切磋棋藝。


    碧水池後的斷雲台上,臨清郡主著一襲白衣出場,一舞猶如天女散花引得一眾人喝彩。


    台下,柳依眉小酌一口,隱隱翻了個白眼兒。


    頤清宴,年年如此。


    不是小姐獻藝,便是公子們比賽,蹴鞠馬球一應具有,種類繁多,但她都不稀罕看。


    她眯起水眸,往臨清郡主身後的康王看去,眉眼飛舞了不少。


    想起方才在假山後吃癟,一時計上心頭。


    待全場安靜下來,她舉手示意,笑得格外動人,“頤清宴會,以才會友,從來都是一較高下才更有看頭,今日郡主物資卓絕,叫人連聲稱讚,在座的姐妹也無需扭捏,讓我們開開眼界才好。”


    眸光輕點,如飛花般落到了宋妙元的身上。


    她咽了咽口水,隻當對方並不是看的她。


    可柳依眉才不會罷休。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挽住宋妙元的手。


    “這位姐妹指若白蔥,纖長柔軟,一看就是彈琴的好料子,想來定然琴藝高超吧?”


    她眼尾眯著笑,直勾勾的看著宋妙元,就等看她的笑話。


    這會兒男子們皆去了馬場打馬球,她落了單,看她還能讓誰營救。


    宋妙元沉默片刻,將手抽了回來。


    “我不會彈琴。”


    不會才對。


    不會更好。


    不然怎麽讓她難堪呢?


    柳依眉做作的回眸掃了一眼,衝著眾多女子笑道:“謙虛。”


    她眼神毒辣,戳破宋妙元的痛楚。


    宋妙元攥緊衣袖,一聲未吭。


    “來這兒都是姐妹,害羞什麽?”


    “你是哪家的妹妹,方才我還瞧你和小侯爺一同來此,你與他……”


    柳依眉壓低聲音,故意激他,步步緊逼,非要她被當眾戳穿,被眾人嘲諷。


    “說呀,你與小侯爺是什麽關係?”


    話落,周圍人皆好奇的閉了嘴,靜等她回答。


    她攥著袖口的手鬆了鬆,再抬眸時眼中多了一抹淡淡的恨,“既是切磋琴藝,不如柳小姐一起?”


    突如其來的邀約讓柳依眉愣了一下,但她很快便回過神來。


    雖然她琴藝不精,但與這種沒摸過琴的丫鬟相比,也是綽綽有餘了。


    “好啊。”


    話落,她起身走上斷雲台,先宋妙元一步坐了下來。


    七弦琴上場,柳依眉頗為自在的彈撥試了一下,唇角勾起一絲傲嬌的弧度。


    指尖輕旋,她率先彈出琴音,樂聲入耳,雖無高超的技巧,卻也能算得上動聽。


    宋妙元闔上雙眼,靜心感受對方曲調中流淌的情感,緩緩地拾級而上,在琴弦轉裂的某個點切入,與柳依眉同奏。


    樂聲相合,清新淡雅中添了幾分的壯麗。


    在場人靜下來,似在等著琴聲爆發而起。


    節奏被人引領,柳依眉一時有些慌神,她本就不善撫琴,這會兒察覺自己算盤珠子崩了,心也跟著慌了起來。


    她刻意的去穩下心神,回憶琴譜,但卻又下意識的去看宋妙元,看她彈指輕撚,麵上沒有半點的緊張和膽怯,如遊魚得水,如鷹旋長空,毫不費力。


    怎麽會這樣?


    她一個丫鬟,怎麽會有如此琴藝?


    柳依眉心思不寧,越來越慌,手上力度略失,琴弦彈出了雜音。


    在場之人紛紛側目,看熱鬧似的看向了她。


    心慌手亂,樂音也跟著走調,丟不起這個人,她被迫中途停了下來。


    劈裂的樂聲消失,隻剩下悅耳之音,宋妙元眸光掃過眾人,好似神女憐憫世人。


    她勾唇,笑意漸漸變淺,樂曲變調,換成了《酒狂》。


    沉醉的低音與長音交錯,音樂流動入注,酒仙飲酒,將滿腔怒火盡泄。


    醉舞飛仙,浩歌天地,一曲終章,弦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驚了住,沉浸在樂曲中久久回神,不由得發出聲聲讚歎。


    柳依眉尷尬的呆坐著,眼看著宋妙元大放異彩,表情扭曲到了極致。


    不可能!


    她怎麽會彈琴?!


    “一定是你動了手腳!”柳依眉猝然起身,指著宋妙元質問。


    “這琴有問題!”


    不遠處,臨清郡主臉上浮現的欣賞之態霎時僵住。


    她不慌不忙的起身走近,目光放在滿身妒意的柳依眉身上,“既是琴藝切磋,便是友好交流琴技,柳姑娘雖略遜一籌,但也是才豔卓絕,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這話一出,柳依眉口中難聽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處。


    她狠狠的剜了宋妙元一眼,棄琴離開。


    臨清郡主眉眼含笑,傾身走到宋妙元身前,勾指撥弄了一下琴弦。


    “姑娘好琴技。”


    她身為皇室旁係,常進宮赴宴,即便是宮中最有名的樂師,也不敢彈這樣有難度的曲子。


    聽到這《酒狂》的第一個音時,她的心就被揪了住,一曲彈完,莫名爽快。


    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瘦小的女子,是在何種心境下彈出此曲的。


    她既敬佩,也好奇。


    “你叫什麽,師從何人?”她繞過宋妙元細細看了一眼,看她打扮,不像是尋常富家小姐,加上這超絕琴技,應當身份不凡。


    宋妙元猶豫了片刻,“我姓宋,沒有師父。”


    她這琴藝,並非拜師學藝所得,而是娘親一點點教出來的。


    娘親年輕時,可是名震京城的才女,琴藝卓絕。


    臨清郡主雙眸微睜,不由得笑了笑,“看來,姑娘是天賦異稟。”


    說多錯多,擔心被臨清察覺自己的身份,宋妙元隻寒暄了幾句便下了斷雲台。


    隻是京中小姐有活潑好言者,喜氣洋洋的湊上來同她攀談。


    “宋姑娘琴藝果真是厲害極了,倒是那柳家小姐,有些輸不起。”


    “是呀,原以為她性子不錯,如今看來是我高看她了。”


    “此番看來,也是她高攀小侯爺了!”


    宋妙元聽到此處微愣,下意識往前湊了湊,隻聽一個女孩壓低聲音,


    “這你就錯了,那小侯爺也不是什麽正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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