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當這個念頭忽然在我腦海裏麵湧現出來的那一瞬間,我猛然地就感覺到一陣難言的慌張,與此同時,我還感覺到了自己的背脊上一陣陣發涼。


    不會的,他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呢?即刻,我不住地在心裏安慰自己,說服自己。


    仔細一想,覺得自己剛才的那根想法確實有些可笑。鄧峰這個人應該不會去做那樣的事情。一方麵我已經從戴倩那裏初步了解了這個人的為人,另一方麵,鄧峰目前是醫院領導中排名最後的一個,而且主要是分管後勤,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那樣去做,因為他那樣做了對他個人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好處,而且他也應該知道我是有背景的人,去冒那樣的風險根本就不值得。


    想到這裏,我心裏頓時輕鬆了下來,頓時在心裏有些慚愧:馮笑,你這是怎麽啦?怎麽開始變得如此多疑、如此草木皆兵了? 醫道官途:婦產科5


    剛才,我決定暫時不下去處理這件事情是因為我忽然想到了一點:我為什麽非得讓別人牽著鼻子走?


    要知道,醫院裏麵出現病人或者病人家屬鬧事的情況是經常性的,而醫院裏麵有專門處理這類事情的科室,除非是事情過於重大,根本就不需要我這個當院長的出麵去處理。還有,我很想知道這件事情接下來會如何進一步地發展。既然我已經預料到了今天可能會出這樣的事情,而且現在好戲已經開場,我幹嘛不躲在後麵好好欣賞一番?


    何況此時鄧峰正在下麵呢。


    我不該懷疑他的。我在心裏對自己說。確實不該懷疑他,因為他剛才不但能夠及時領會到我的意思,而且還給我提出了那樣的建議。現在看來,他應該是真正在替我著想。


    我開始打量他的這間辦公室,頓時就發現了一個特點:他把這裏麵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條,沙發、茶幾、辦公桌等處都是那麽的整潔。就在辦公桌旁邊有一塊長度大約為一米左右的木方固定在牆麵上,木方上麵有掛鉤,掛鉤上是各種分類的資料或者文件。辦公桌上擺放的東西也很整潔,讓人感覺到一種清爽、舒服。


    這是一個嚴謹的人,同時又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人。我頓時做出了判斷。


    是的,一個人的性格不一樣,那麽他在日常生活中所表現出來的東西也是完全不同的。比如像鄧峰這樣嚴謹、小心的人,他就至少還有一個特點——創造力不夠,靈活度較差。


    有一個人和他截然相反,那就是吳亞如,她是典型的具有藝術家氣質的人,所以她所生活的環境裏麵才那樣的淩亂、無序。


    我開始去看那些掛在牆上的,以及擺放在他桌上的那些資料和文件,沒有發現特別感興趣的東西。不過後來我在無意中看到了他辦公桌上的那個台曆,發現上麵有很多文字。當我看完了那些文字之後頓時就笑了起來——


    看來我前麵的判斷是準確的,因為我發現那台曆上記錄的都是他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在那些記錄裏麵,不但事情繁瑣,而且就連時間都被他安排得非常精確。其中有一條:下午三點半,核實後勤科是否換完了檢驗科的三顆燈泡。


    真是一個實在人啊。我不禁感慨。


    在鄧峰的辦公室裏麵我一直可以聽見樓下傳來的吵鬧聲,而且也可以從吵鬧的聲音中判斷出人數不少,應該起碼有近十人。


    後來,我忽然發現外邊的聲音沒有了,禁不住就有了想要出去一看究竟的衝動。但是我還是克製住了自己。


    我也沒有給鄧峰打電話,因為我知道他到時候會告訴我一切的情況的。


    臨近中午的時候鄧峰回來了。


    “什麽情況?”我問他道。


    “一位門診留察病人在輸液的時候出現了過敏反應,結果家屬就跑到這裏來鬧了。”他回答說。


    “一個留察病人,怎麽可能會有那麽多人陪同?”我問道。


    “是啊。而且是門診。很明顯,這些人是預謀了的。而且我也問了門診的醫生了,輸液前是做過皮試的。還有,那個病人並沒有出現皮疹什麽的,但是卻就那樣昏迷過去了。”他說。 醫道官途:婦產科5


    我頓時有些著急起來,因為我忽然擔心那就是一起過敏反應的病例,“過敏反應也可以不出現皮疹的。那麽,後來搶救的情況怎麽樣?”


    他頓時笑了起來,“這些人完全就是無理取鬧!也不知道某個人是從哪裏找來的這麽一群人,一點專業知識都沒有。醫生正準備搶救那個人的時候結果那個人一下子就醒了。他肯定是嚇住了,因為我們那位門診女醫生也覺得有些問題,她說了一句:我先電擊一下病人的心髒。哈哈!這本來就是嚇他的,哪裏可能用這種方式搶救過敏病人的啊?結果那個病人一下就被嚇得睜開了眼睛,而且還馬上從病床上爬了起來。”


    我頓時放心了,同時也覺得有些好笑,“那他們還鬧什麽?”


    他搖頭道:“馮院長,現在我才真的是服了你了,你的分析完全正確!我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想不到今天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這些人肯定是受人指使的了,既然是受人指使,他們當然就得完成任務啦。開始的時候那些人在醫院辦公室裏麵大吵大鬧、胡攪蠻纏,說要見醫院的正院長,還要求醫院賠償什麽的。當我把值班醫生叫到一旁問清楚情況後就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情了,於是就去對他們說了一句:這件事情必須得做醫療鑒定。那些人鬧得就更厲害了。我又說了一句:那行,我馬上通知派出所的人來,我們先讓警察備案。嗬嗬!結果那些人一下就呆住了,後來有個人說了一句:我們明天再來。於是一下子就跑光了。”


    我不禁大笑。心想那些人很可能是社會上的混混,根本就不知道醫療事故的上報程序:怎麽可能會通知警察嘛?那些人肯定是太害怕警察了,所以就一下子被鄧峰的話給嚇跑了。


    “鄧院長,真有你的!”我大笑著說道。


    他也笑,“我一看那些人就是一群混混,當然就知道他們最害怕的是什麽了。”


    我忽然感到了一種慶幸,“鄧院長,難道你不覺得今天的事情很可怕嗎?要是那個指使的人找來的不是這麽一群膽小怕事的混混,而是一群窮凶極惡的人的話,那今天的事情可就沒有這麽容易平息下去了。要是。。。。。。那些人借此去衝擊、破壞病房的話。。。。。。這太可怕了!”


    他點頭,“是啊。不過他們肯定沒想到你今天會忽然跑到醫院裏麵來,更想不到你會把我也叫來。而且要是今天醫院裏麵沒有人值班的話,那些人肯定會借機生事,然後把事情鬧大的。”


    他的話讓我心裏頓時一動,即刻就想到了下一步應該怎麽去做了。不過現在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繼續地隱忍。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麽,鄧院長,你覺得這個在背後指使的人會是誰呢?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吧?”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他,現在,我覺得正好是機會。


    可是,讓我想不到他卻在搖頭,他說:“馮院長,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真的不知道。可能你還不怎麽了解我這個人,我這個人說話、做事有一個原則,那就是從來不說不負責任的話。其實我對我們醫院的其他幾位副院長也不是特別的了解,我們除了平時的工作聯係之外很少有私下的來往。(aoye純文字)馮院長,你也知道,現在醫院裏麵的事情很敏感,每個人分管的那一塊都有自己的利益,所以我們互相之間很少私下交流什麽。”


    我看著他笑,“後勤這一塊沒什麽油水吧?”


    他苦笑,“誰說的?醫院的食堂雖然辦得不好,但是效益還是不錯的。還有房屋維修、小電器采購什麽的。。。。。。不過,我這人膽子小,不敢去沾惹那些事情。”


    我對他的好感更進一步了,“是啊,作為醫生,在收入上已經比其它行業的人高很多了,如果還不知足的話,今後很可能會出大問題的。”


    他點頭道:“是啊。我覺得老婆、孩子、熱被窩比什麽都重要,人這一輩子圖個什麽呢?隻要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然後平平安安的就可以了。”


    我深以為然,“是啊,一個人一旦失去自由了就什麽都沒有了。什麽事業、家庭,都會成為了虛幻。”


    他說:“馮院長,我是知道的,你本來就不缺錢,所以你肯定不會去做那些事情。其實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我們麵臨的誘惑太多,很多人也經受不了這樣的誘惑,像你這樣的人當領導其實才是最保險的,至少你比常人不那麽容易被金錢所俘虜。也許正因為是這樣吧,我才覺得你值得信任。”


    我看著他,真摯地道:“其實你隻說對了一半。你說得對,也許對金錢我有一點的抵抗力,但是正如你所說的那樣,現在我們麵臨的誘惑太多了,對於其它方麵的誘惑我很難自信自己今後能夠完全地抵禦。所以,鄧院長,今後還得麻煩你時常提醒我才是啊。”


    他說:“馮院長,關於這背後指使人的問題,我倒是覺得你可以采用一種辦法去把他試探出來。”


    我頓時怔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他是在回避我剛才的那個問題。此時,我也覺得自己在他麵前說那樣的事情不大恰當,畢竟我是一把手,而且我們之間還沒有那麽深的友誼。其實兩個人交心也是需要友情作為基礎的,否則的話就隻可能出現像我剛才那樣的熱臉去貼了人家的冷**。由此我感覺到自己還是太心急了,而且也顯得非常的不成熟。 醫道官途:婦產科5


    頓時就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你說吧,什麽方式?”


    他說:“今天的事情,我還是覺得應該處理一下相關的人員,畢竟他們沒有按照規定來上值班,如果加重對這些人的處罰的話,他們背後的人就會跳出來的。”


    我搖頭,“這樣不妥。既然醫院有規章製度,那就應該按照規章製度去執行。到時候也隻能按照規章製度去對他們做出處理。否則的話別人肯定會說閑話的,而且於事無補。不過我完全可以相信,總有一天那個人會冒出來的,而且時間還不會太久。鄧院長,我不想因為我們院領導之間的矛盾而影響到整個醫院的穩定,更不希望我們的醫護人員因此對我們當領導的說三道四。總之,現在醫院的穩定比什麽都重要,即使今後要進行大的改革,也必須是在穩定的基礎上進行。你說呢?”


    他苦笑道:“你說的有道理。看來我還是目光短淺了啊。”


    我搖頭道:“你這不是目光短淺,是你太擔心我今後能不能掌控局麵。鄧院長,謝謝你。”


    他搖頭而笑,卻沒有再說什麽。


    我想了想後問他道:“倒是我還有個問題想要問你。我們院辦的那位江主任,平日裏她和哪一位副院長的關係最近啊?”


    我問他這個問題的目的很簡單:江梅和哪位副院長的關係最好,那麽誰就可能是那位背後的指使人。


    可是他卻再一次地搖頭道:“她是前院長的人。和其他副院長的關係好像都差不多。”


    我怔了一下,隨即又問道:“那麽,前院長和哪位副院長的關係最好呢?”


    他還是搖頭,“前院長是一個老好人,他對誰都是笑嗬嗬的。我這個人實在是不大關心這些事情,所以。。。。。。嗬嗬!馮院長,可能你不大相信我的這些話,不過我說的確實是真的。就拿我自己來說吧,其實我也想不到自己會當上這個副院長的,那是上上一屆的事情,我們醫院的那一屆領導集體出事情了,因為一批醫療器械招標的事集體收受了回扣,那時候我是科室主任,也還比較年輕,結果就這麽懵懵懂懂地給提上來當了這個副院長了。”


    原來是這樣。我心裏想道。


    “我怎麽會不相信你呢?我也就是隨便問問。沒事,我問你這些事情也沒有其它什麽意思,隻不過是想弄清楚究竟是誰在後麵搞事,想事先做好防範罷了。對了,江梅今天怎麽沒給我打電話啊?這好像有些不大合乎常理吧?因為是我親自打電話通知她來的啊。”我說道。


    他淡淡地笑,“這隻說明她心裏害怕。一個心裏麵有鬼的人,總是會在關鍵的時候去麵對有些事情的。”


    我大笑,“有道理!”隨即問他道:“對了,你問過沒有?那幾個人今天為什麽沒有來值班?他們都說了什麽樣的理由?”


    他說:“他們都說搞忘了今天是他們值班。”


    我淡淡地笑道:“倒也是,這個理由倒是最容易說出口的。”隨即看了看時間,“鄧院長,已經過了飯點了。怎麽樣?我請你去外邊吃飯?”


    他搖頭道:“今天就算了吧,我還得回家去給老婆、孩子做飯呢。我那老婆,除了下麵條,什麽菜都不會做!今天是周末,我得給孩子多做幾樣菜。孩子明年就要高考了。”


    聽他這樣說,我隻好作罷。不過我心裏感覺得到:他其實是不想和我一起吃飯,說到底還是想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從前麵他的話中我知道了一點,他現在的這個位子來得雖然容易,但是他很珍惜。因為他說了他對幸福的標準,其中有一條就是事業有成。


    於是我說道:“那好吧。鄧院長,我準備明天下午開一次院長辦公會,上次我給你講的關於後勤改革的事情你可以提出來。”


    他愕然地看著我,“這麽快?”


    我說道:“這是大事情,而且應該不關係到其他人的個人利益,還有,我說的隻是讓你先提出來,具體的方案,主要是人員分流的方案肯定還需要進一步地研究才行。你說呢?”


    他這才點頭道:“我明白了。”


    於是我站了起來,“那好吧,其它的議題你自己考慮。對了,現在江梅應該不在辦公室了吧?”


    他說:“剛才的事情處理完了後她就離開了。”


    我頓時放心了,隨即便出了他的辦公室,然後去到醫院外邊吃了點東西。下午我也沒敢離開醫院,因為我擔心再一次發生什麽事情。


    不過整個下午的時間我沒有去行政樓,而是在醫院裏麵的各個科室,包括門診裏麵晃蕩。我沒有去接觸值班的醫生和護士,而是非常注意地去觀察了醫院的科室設置情況,還私下詢問了一些病人關於她們對這所醫院的看法。


    病人的反應其實都差不多,她們主要的意見就一個:看病太貴了。


    我完全理解她們的這種無奈,同時也不禁感慨:她們根本就不可能去奢望什麽服務態度的問題。


    下午臨近下班的時候我給院辦主任打了個電話,“對不起,臨時有點事情我離開了。有一件事情請你辦一下。”


    她很客氣,“馮院長,您說。”


    我說道:“請你通知一下所有的副院長,明天下午開一次院長辦公會。此外,請你明天上午十點鍾之前把每位副院長的議題統計一下,然後打印好交到我的辦公室來。”


    她連聲答應。


    我即刻掛斷了電話。


    可是,不多一會兒她卻給我打來了電話,“馮院長,有件事情不知道有人給你匯報了沒有?”


    我問:“什麽事情?”


    她說:“今天上午門診出了一件醫療事故,結果病人的家屬在醫院裏麵鬧事。”


    我想不到她還是主動來給我說了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不過你的話不對,什麽叫醫療事故?那得權威機構認定才算!”


    她:“。。。。。。”


    我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緊張狀態,不過我不想和她多說什麽了,於是有一次地即刻將電話掛斷。不住冷笑。


    第二天上午還不到十點鍾的時候辦公室主任就把每位副院長的議題拿來了。我過目後加上了三條:關於財務製度的問題;關於年終獎的問題;關於對周日值班遲到的幾位員工的處理意見。


    我隻能把他們的行為人為是遲到,因為後來他們畢竟都來了。而且,我暫時還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這也算是施恩的一種方式吧。


    她看著我加上的那一條後怔了一下,隻是怔了一下,卻並沒有說什麽。


    我隨即吩咐她道:“重新打印一下,然後給每位副院長一份。”


    她答應著,隨即離開。我想了想後便朝楚定南的辦公室而去。


    剛才我已經看過了每一個人的議題,發現除了鄧峰的那個關於後勤改革的議題之外,其餘的大多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過楚定南的一個議題卻有些特別:他提出必須馬上支付醫藥公司的藥款。


    很明顯,他已經從財務科那裏得知了我的想法了。


    說實話,對於那個指使人,在這幾位副院長中我最懷疑的就是他了。因為我覺得他最有可能的原因有以下幾點:第一,他年齡最大,所以想當一把手的願望才更迫切。第二,他現在分管藥品和設備,是副院長中權力最大的人,當然也是最有可能有經濟問題的人了,所以他才對我的到來感到緊張。第三,我總覺得這個人城府很深,而且長著一隻鷹鉤鼻子。從麵相上來講,這樣的人往往比較陰險、狠毒。總之,我認為:如果把我擠走了後他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過我現在必須去和他交流一下,因為我不希望下午的辦公會出現爭吵或者僵持。


    後來我才知道很多重要的會議其實都是一把手在會前和相關的人進行過溝通的,正式的會議隻不過是一個程序與過場罷了。我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在那時候無師自通。


    我敲門進去後看見楚定南正在裏麵打電話,於是我給他做了個手勢讓他暫時不要管我,隨即就去到沙發上坐下。


    他對著電話在說:“我有事情,回頭再聊。”


    隨即他就來到了沙發處,在我對麵坐下,“馮院長,有事嗎?”


    我說:“楚院長,我想和你聊聊。嗬嗬!我剛剛到這裏來,而且組織上的這次安排也很忽然,所以一直沒機會來和你溝通。楚院長,你是我們省醫學界的前輩了,而且在行政工作上也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我應該向你好好學習才是。同時呢,我也非常的希望你在今後能夠多教教我。可以嗎?”


    他朝著我笑,“不敢。長江後浪推前浪,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我看得出來馮院長年輕有為,像我這樣的老頭子,落伍啦!”


    我真誠地道:“楚院長,我說的可是實話。我畢竟年輕,而且從事行政工作的時間並不長,以前雖然當過科室主任和高校的處長,但畢竟時間太短了,我自己也感到做起事情來的時候經常會力不從心。現在組織上讓我來當這個院長,說實話,我真的有些誠惶誠恐。楚院長,我自己完全知道自己的不足在哪些方麵,所以非常的希望你能夠在今後多幫幫我。在這裏,我先感謝啦。”


    他淡淡地笑,“沒事,我們是一個班子的人,現在你當班長,我們這些當副手的肯定會盡力地配合你了。”


    我感覺到他的話有些輕飄飄的,而且還給人以敷衍的感覺,於是便覺得這時候多說這樣的事情已經沒有多大的意思和作用了,於是就即刻把話題轉入到了正題,“楚院長,我剛才看了今天下午辦公會你的議題,覺得有些事情應該先來和你溝通一下。”


    他說:“我聽財務科的人講了你給他們打招呼的事情,本來也想來和你商量一下的,但是又想到下午反正要開會研究,所以。。。。。。這樣也好,現在我們可以提前對有些問題互相交流、探討一下,免得下午開會的時候把時間拖得太長。”


    他的話我似乎聽懂了,“楚院長,你好像不大同意我的那個想法?”


    他點頭。


    我沒有想到他的態度會這麽直接,因為在我的感覺裏麵他不應該是這樣直接的一個人。或者他是有恃無恐,或者是他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裏?


    不過我隨即想到自己本來就是來和他商量的,而且我的那個決定也不一定就完全的就正確,或許他還有更好的辦法也難說呢。於是我便說道:“我就專門來和你溝通這件事情的啊。楚院長,那就請你說說你的想法吧。”


    他點上了一支香煙,我發現他抽的是軟中華。他眯縫著眼,青煙嫋嫋地升起,彎彎曲曲地經過他的臉然後飄蕩在了他的頭頂上、隨即彌漫在空氣裏麵,我聞到了香煙特有的香味。


    他說:“馮院長,我完全能夠理解你現在的有些想法,包括你的難處。你畢竟剛剛到這裏來,而且在內心裏麵非常想幹一番事業,希望在段時間內完全改變我們醫院的現狀,讓它變成你理想中的那個樣子。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所醫院裏麵存在的問題可是方方麵麵的,想要在短時間去改變它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覺得他的這番話倒還比較誠懇,於是點頭道:“是這樣。”


    他繼續地道:“你在就職演說中說到,要大力提高職工的待遇,我覺得這沒有什麽問題,因為這是任何一個一把手都需要去做的事情,畢竟這個一把手的位子很特殊,要想得到員工的支持就必須這樣做。不過我覺得你想馬上在年終獎的問題上做出表示就顯得有些太過急了些。現在是年終,正是醫院裏麵財務最緊張的時候,因為我們現在必須支付出去大筆的資金。我覺得,能夠維持去年的水平就已經很不錯了,職工也不會說什麽的。其實職工的要求並不高,隻要他們覺得收入上沒有比原來的少就不會有過多的意見了。醫院的現狀就是如此,反正醫生護士們的收入又不在乎一年多那一、兩千塊錢。可是,我聽說你想通過延後給醫藥公司支付款項的方式來給職工發獎金,我覺得這就不好了,而且還會產生法律上的問題。”


    這個問題我當然想過,不過我覺得問題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其實我覺得這裏麵的問題說到底還是那一點:觀念的問題。


    不過,我心裏放鬆了許多,因為他並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過於的排斥我。所以,我也情不自禁地開始認真去考慮他的那些意見。


    其實人與人的交往就是這樣,隻要頻率對了,再難聽的話也不會讓人產生太大的反感。


    我點頭,“楚院長,你說得對。也許確實是我太心急了些。不過,我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你好好交流一下,因為我的有些想法還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後才說出口的,並不完全是一時間的衝動。比如我讓財務上暫時不要給醫藥公司付款的事情吧,我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要那樣去做。你的意思我明白,這裏麵肯定涉及到我們醫院和他們的合同問題,也就是法律問題。但是我覺得這件事情好解決,而且從醫院長遠的角度來講也必須那樣去做。”


    他不以為然地道:“問題是人家接不接受呢?到時候他們如果將我們告上法庭了的話,我們可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


    我看著他,“他們不會那樣去做的。一定不會。”


    他狐疑地看著我,“你為什麽這麽肯定?”


    我笑道:“楚院長,我們先別說這一點,我後麵再講。我想先談談我為什麽要那樣去做的原因問題。楚院長,我們醫院目前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們的設備和技術都比較落後,雖然我們的專科醫院,但是卻並沒有完全體現出我們專科的特色來,很多病人還是習慣去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就診,正因為如此,我們的業務量才總是上不去。現在醫院之間的競爭這麽激烈,特別是私人專科醫院正在慢慢興起,這對我們未來的發展將也是一種巨大的衝擊,所以我們現在如果不抓緊時間解決目前我們存在的問題的話,今後就很可能連生存下去都會非常困難的。你說是嗎?”


    他搖頭歎息,“難啊!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沒那麽簡單的啊。”


    我說:“是很難。不過說到底不就是決心和資金的問題嗎?特別是資金問題,今後我們醫院的發展必將麵臨巨大的資金難題,這肯定需要我們今後多渠道、多方麵去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比如:上麵的專項資金、銀行貸款,而更需要的是我們必須開流節源。開流呢,就是需要我們開展更多的服務項目,特別是那些新技術的使用。節流嘛,那就是我們必須在最大範圍內降低我們醫院的運行成本,我們醫院的後勤人員和行政人員嚴重超編,這件事情就必須馬上解決,我已經和鄧院長商量了個方案出來,今天下午將由他提出來讓大家一起來研究。我想,如果我們從根本上解決了嚴重超編的問題,同時盡量減少開支,在這個基礎上再重新和醫藥公司簽訂協議,延長我們今後付款的時間,這就可以大大緩解我們目前存在的資金困難的問題了。”


    他看著我,“你的這些想法我們以前不是沒有過,但是實施起來並沒有那麽容易。”


    我點頭,“我當然知道。關於醫藥公司方麵,我說的隻是暫緩把錢劃給他們,因為我還需要一一去和他們溝通、商量。不過在我去找他們之前必須先在辦公會上得到大家的認可。有一點我是知道的,醫藥公司絕不會輕易放棄我們這個醫院的業務的。如果他們不同意我們的意見,非得要我們馬上劃款給他們的話也可以,不過我們醫院和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也就到此為止了。我相信,一定會有其它的醫藥公司會接受我們的條件的。”


    他愕然地看著我,“馮院長,我們可是國家醫院,不是私立醫院,采用這樣的方式去要挾人家。不大好吧?”


    他說出這樣的話來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從這所醫院目前的狀況,這麽多年來沒有什麽變化的情況來看,曆屆領導都是這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渾渾噩噩地過來的。所以他們才會難以接受我的這些觀念,同時才會總是存在著對醫院發展的畏難情緒。


    那天,戴倩告訴了我不少關於這家醫院及醫院領導的事情,當說到醫院領導不作為的事情的時候,她當時就非常的激動。


    我覺得自己和他們不一樣,我還很年輕,不能像他們那樣在這裏混日子,而且我更不能辜負了林育對我的期望。我必須幹出一番成績來讓她看看。還有黃省長,他對我也有知遇之恩。


    還有一點,一直以來在我的內心裏麵,特別是當我麵對林育的時候就總是會產生一種自卑,因為我總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她賜予的。在她麵前,我缺乏一種信心,還有尊嚴。有時候我就想,或許她也早就認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一直不管我去和其他女人交往的事情。也許她認為,那樣才可以讓我找回一些自信和尊嚴。而事實上也確實是如此,我發現隻有在我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時候才會變得自信起來。


    正因為如此,我對林育的感激之情才會那樣的真摯和深厚。


    現在,我必須要說服自己麵前的這個人,不然的話,我今後的工作將很難開展。當然,我可要一意孤行地把事情推動下去,但是我不希望那樣,因為那不是我的性格,而且我也不想讓自己成為孤立者。


    我說道:“楚院長,我不這樣認為。我們雖然是國家的醫院,但我們也算是自負盈虧的單位吧?國家隻給我們編製內的基本工資,獎金等其它部分都得由我們自己賺取。對外我們號稱是非營利性醫院,但我說的這一點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然的話我們怎麽可以養活我們的職工?就憑那點基本工資,我們的職工如何能夠養家糊口?現在我們的職工很多都買不起房,孩子的教育也成問題,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必須要做的就是盡快提高大家的待遇,而提高待遇的基礎就必須讓醫院產生更大的效益。所以,我覺得經營我們的醫院就應該用企業的方式去辦。當然,這必須得合乎國家的政策,至少也得打擦邊球。按照企業的方式,我們就應該追求利益的最大化,包括融資手段,包括在和醫藥公司談判時候的方式等等。楚院長,我也是考慮到你在分管藥品和設備,所以覺得你可能不大方便去和他們談這件事情,那就由我親自去和他們談好了。”


    我的信號給得很明確:我並沒有想要挖他老底的意思,也不想讓他去接觸這樣的矛盾。也就是說,我沒有想要動他的意圖。


    我相信他能夠領悟得到我的良苦用心。


    可是,他卻說道:“既然馮院長已經決定了,那還是我自己去和他們談吧。如果你不反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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